從昨天中午起，顧煦就滴水未進。
昨夜的雨下了整整五個小時，雨停住后，后半夜又緊跟著刮起山風。
現(xiàn)在太陽出來了，他反而還覺得身上寒津津的。
臉頰發(fā)燙，腳底虛浮……
視野里不斷有小星星冒出，好像小時候停臺的電視機雪花。
他是不是也要像舒雪一樣發(fā)燒暈倒了？
不過，發(fā)燒也好。
既然見不到面，那就痛她所痛。
“咣當”一聲，舒雪將一杯熱牛奶和一盤三明治放到了顧煦身前的石桌上。
看見顧煦站在花園涼亭里，沒有刻意折磨自己淋雨，舒雪松下口氣。
“倒春寒厲害，吃完東西就回家去吧。”
“不要再來朝霧宮了?！?p> 她轉(zhuǎn)身欲走，顧煦連忙一把拽住。
舒雪語調(diào)平靜，冷漠的就像面對陌生人。
難道，她真要和自己分手嗎？
“小雪……”顧煦喉嚨緊到發(fā)疼。
他昨晚在腦海里預(yù)演過上百種可能，想說些什么挽留舒雪，但一張嘴……卻又什么都說不出來。
舒雪不敢對上顧煦眼眸，她還沒想好怎么處理兩人關(guān)系。
在感情上，她是個懦夫。
這一點，她承認。
舒雪垂首瞥見顧煦褲管上密密麻麻的雨污和泥點子，心中一震。
雖然顧煦站在涼亭里沒有淋雨，但這小小一方天地壓根遮蔽不了太多風雨。站在朝霧宮花園等待的這十八個小時對顧煦來說，定是十分難捱。
舒雪心有不忍。
“我們……”顧煦欲言又止。
思慮再三，他還是選擇順從舒雪的安排。
“好，聽你的，我吃完東西就先回家。”
“等你身體和心情都恢復(fù)一些了，我再來看你?！?p> 舒雪極力克制，沒讓自己發(fā)硬的喉嚨漏出端倪。
她知道顧煦真正想問什么。
“我讓你不要再來了，你沒聽清嗎？”
舒雪快刀斬亂麻，“我們就這樣吧?！?p> 她別過臉，不敢看顧煦。
“你說什么！”
顧煦震驚不已，人一踉蹌，手中牛奶撒了滿桌。
“什么意思？”
“你要和我分手？！”
舒雪沒有立即回答。
她深吸口氣，做了半晌心理建設(shè)后，才按計劃緩緩繼續(xù)道：“章昂最近和舒氏集團斗的厲害，你知道的?！?p> 有些話，確實還是當面說清才好。
“但實際上，我并不在意這些生意場上的得失。我討厭他，厭惡他，追本溯源，其實全都始于我大哥舒庭?！?p> “我父母早逝，大哥和爺爺含辛茹苦照顧我和舒景長大，說一句長兄如父毫不為過。章昂手段狠辣，他有多喪心病狂，這些日子你也全看在眼里?！?p> “我大哥是因為章昂才病倒的，他最近在我身上展露的這些手段，過去肯定也用在大哥身上過?；貒邮旨瘓F時，我就立誓，有朝一日，一定要替大哥在章昂身上討回公道。所以，這才是我一直將章昂視作死敵的真正原因！”
“原本……原本你是我面對這一切的心理依靠，是我的固國基石、定海神針。”
說著說著，舒雪實在忍不住，開始哽咽起來。
“可是顧煦……現(xiàn)在我才發(fā)現(xiàn)，所有依靠都不過是鏡花水月。我從一開始就不該心存奢望?！?p> “你知道我大哥病倒的真相……你不告訴我，我其實也能將心比心，畢竟你們父子是血濃于水的至親，我不會因此遷怒于你。但你父親同章昂交好，兩相疊加下來，我實在無法再勸說自己理解。”
“盛總敢發(fā)誓從來都沒傷害過我大哥嗎？他手上真沒有我大哥的血嗎？”
“你選擇維護你父親，那么，也請理解我對我大哥的深厚情義。我們就此分開，彼此放過，也不失為一種最好的結(jié)果。”
聽見舒雪誤會自己隱瞞不報是為了維護盛宴，顧煦不由激動起來。
他一把按住舒雪肩膀，“我不是維護盛宴！我是怕你像現(xiàn)在這樣不理我！”
“好幾次我都想告訴你的！只是……我總覺得不是最好時機，猶豫再三，就成了現(xiàn)在這幅局面。都怪我……”
“我之所以在這件事上優(yōu)柔寡斷，是因為我知道，在世俗眼里，我同他是血濃于水的親生父子，任憑我如何分說我與他毫無親情形如路人，都很難叫人相信?！?p> 舒雪不由一愣，“怎么會？”
順著顧煦的話，她想起第一次和顧煦見面時，顧煦在化妝間接起盛宴電話的不耐表情。
加上那天他正是不想順從盛宴意思和舒氏集團聯(lián)姻，才逃出來遇見的自己……
難道，這就是自己之前查不到顧煦父母的原因？
顧煦見舒雪還愿意聽自己解釋，松了口氣，語調(diào)也隨之舒緩了許多。
“我姓顧，他姓盛。你知道這是為什么嗎？”
顧煦頓了頓，繼續(xù)道：“一開始我們一家人其樂融融，我也是隨父姓盛的?？珊髞恚⒀缟庠阶鲈酱?，心里裝下的東西越來越多，漸漸就沒有我們母子立足的地方了?！?p> “他行事激進，在外樹敵頗多。那些人拿捏不住他，便拿我們母子開刀。我們母子被綁架時，他在同情人私會。我媽被撕票時，他就站在對面冷眼旁觀，事后還美其名曰他是在同綁匪拼狠?！?p> “你說，究竟是多么涼薄的人才會心如止水的拿自己妻兒的性命來拼？”
“這件事后，我大病一場。外公外婆痛失愛女，不想再失去我。所以不顧盛家人反對，帶人硬闖進盛宅把我接走。再往后，我改姓顧，同盛家斷絕往來?！?p> “盛宴一開始樂得清閑，對我不管不顧，直到我成年之后，他身子大不如前，才忽然想起有我這么一個兒子，想要后人養(yǎng)老送終。加上盛氏集團資金鏈出問題，舒氏集團成了他的救命稻草，得知舒老爺子在為孫女尋覓良人后，更是對我殷勤至極?！?p> “所以，小雪，我怎么可能助紂為虐維護他？”
一行熱淚從顧煦眼角落下，“我知道你的糾結(jié)和難過?！?p> “你放心，這件事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壞人一定會得到懲罰，冤屈的人也一定能夠昭雪?！?p> “你相信我……”
“好嗎？”
舒雪未答，只是默默轉(zhuǎn)過頭去擦拭臉上淚水。
顧煦也不愿在這個時候還逼迫舒雪立即做決定，他既像是在向舒雪保證，也像是在喂自己定心丸。
顧煦喃喃自語的說著話，轉(zhuǎn)身離去。
“我會用行動證明?！?p> “你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