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東碉樓頂室中還有一人活著,余紹時的殺人游戲就會繼續(xù)進行下去!
今天抽到了雙井村頭人伍鐵龍來當人靶,他被兩個壯碩的漢子從主碉樓三層的窗洞扔下去,引來下面的狗群一陣瘋狂地吠咬。這些純種綠目鬼犬個個膘肥體健,個頭好比初生的牛犢,身上的皮毛亮閃閃泛著油光,大部分頭上身上都還殘留著昨天的人靶牛鐵心的血,但它們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渴望享用新鮮的血肉了。
匪徒們聚集在主碉樓下,把狗圈圍在當心,他們赤膊黑皮,面目猙獰,或舉著酒壺或抽著煙斗,喧嚷聲震耳欲聾。他們正忙著下注,賭人靶會不會在掉下去之前就被射死,又是哪一位參賽者所為。賠率最高的賭局是看哪位選手能射中繩索,為惡犬們送去活生生的大餐。這些人比圈中的綠目鬼們更加興奮,也更加可怕。
孔學(xué)而、行空和熊猛三人照例被五花大綁,身后還有十多名手持兵器的大漢看著,他們的手段有多厲害這些匪徒們早已見識過。被余推捉來的第一天,余紹時一時興起,舉辦了一場角斗賽做賭局,他規(guī)定無論是誰,只要能打倒三人的其中一個,賞銀百兩。結(jié)果他們?nèi)溯喠魃蠄觯豢跉鈿⒘藢Ψ剿氖嗳?!若不是余推及時說出他們的身份,真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會死在他們手里。
鴿玲和鷹躍海一左一右緊偎著維夏,他們與維夏年齡相仿,卻比維夏小得多。他們都已被折磨得不成個人樣,鴿玲的頭發(fā)是被揪光的,頭上的瘡疤膿血四溢,臉上爬滿青紅紫綠的傷痕,看起來甚至比鷹躍海更像男孩。而在她變丑之前已被幾十個人輪番強暴過……除了當人靶的伍鐵龍外,雙井村就只剩下他倆和熊猛還活著了。
今天和余紹時比賽射技的還是那個名叫展逸飛的年輕游俠,他有著一張英俊的面孔、頎長的身材,舉手投足間總透著盛氣凌人之勢,乍一看到像個世族家子弟。就是這么個外表討喜的人殺起人來一點也不輸給魔鬼般的余紹時。維夏等人剛被抓來的那天就已經(jīng)見識過了。
雙井村那個名叫雷云的獨臂男孩本來已經(jīng)躲過了頭三支箭,按照余紹時事先定好的游戲規(guī)則,他可以暫時活下來。男孩是自有游戲以來第一個成功躲過頭三箭的人。這無疑惹怒了作為選手之一的展逸飛,他要求重新比試一場,遭到了余紹時的拒絕。余紹時雖然是個活脫脫的魔鬼,但是很在意自己定下的規(guī)矩,連他本人都不能違反。
展逸飛當然不敢違拗余紹時的命令,可他并沒有就此罷手,轉(zhuǎn)而去爭取釋放人靶的任務(wù)。未曾想余紹時這次竟然答應(yīng)了!誰都知道展逸飛想要干什么,余紹時不可能想不到。事后,聽過孔學(xué)而的解釋后,維夏才明白,那天雷云要是不死,那群狗就得餓肚子!
展逸飛把雷云拉上窗臺,把這個可憐的男孩一刀刀肢解!割下一塊就扔一塊下去!那孩子是眼睜睜看著那些綠目鬼犬把自己吃光的。自那以后,男孩的慘叫聲和展逸飛的笑罵聲就時常出現(xiàn)在維夏的夢境里。
比賽開始之前,余紹時照例要對人靶進行一番問訊。
“你們雙井村的人可真夠狠心的,同一個問題我都問了幾十遍,你們難道忍心讓我繼續(xù)問下去?說吧,我的頭人老爺,你們和那伙血戲子是什么關(guān)系,他們在找什么?”
伍鐵龍不愧是個頭人,比起普通的村民,終究要勇敢一些,他高聲喊道:“姓余的,你就別廢話了,我和我的村民知道的一樣多,你快來吧,要是一箭射在我胸口,我會在天界里感謝你,他媽的你要是射斷了繩子,我就留在空界成妖成魔,活吞了你,來吧!快點……”
他的嗓門越來越大,嘶吼中帶著顫栗,于是維夏就明白了,原來他也害怕,只是不想在僅剩的三位村民面前像個懦夫一樣死去。
余紹時夸張地嘆了一口氣,說:“當初真不該聽余推的,要是把你們村的那些臟貨全都留下來,就能玩更長時間?!痹捯魟偮?,只聽嗖得一聲,一支箭咬在了伍鐵龍的右腿上。
一聲慘叫響起,緊跟著又響起了一串大罵:“操你祖宗,姓余的,你他媽的故意的,這不是你的水平?!?p> 維夏趕緊扭頭去看熊猛,這個大塊頭粗憨的模樣是她最后的安慰。同時,她自己也要裝出悲痛之狀,因為此時她仍然是伍鐵龍的“女兒”。
“熊猛,你快救救我爹啊……”她讓自己哭喊起來,一時擠不出眼淚,于是就可勁地想母親。這一招果然有效。
小巨人的嘴是被堵上的,不然他的叫罵聲會不間斷地持續(xù)到散場。他的嗓門幾乎能蓋過數(shù)百人的喧嘩。此時,只見他瞪著充血的雙眼,額頭上青筋凸爆、傷痕累累的臉上全是瘋狂的怒意,而悲傷就躲在憤怒身后,時隱時現(xiàn),血目里一閃即過的淚意和嘴角劇烈的痙攣就是證據(jù)?;蛟S只有維夏才明白,這個看起來有點嚇人的大塊頭其實還擁有一顆天真的孩童心,憤怒一旦過了頭,看著自己的鄉(xiāng)親被惡犬分尸,他準會肆無忌憚地嚎啕大哭一場。
慢慢的,維夏讓自己的哭喊變成啜泣,并長久持續(xù)下去。好在身旁的鴿玲一直抱著她低聲安慰,讓偽裝變得更為容易,不然她真的沒法長久保持悲傷情緒的真實程度。
輪到展逸飛上場了。他用的是一張很奇怪的弓箭,弓臂沒有撾彎,只是一個簡單的弧形,又細又長,立起來比使用者本人還高。“少爺,咱們多玩一會兒吧,看看他能不能經(jīng)得住三十支箭?!彼贿吶刂腥〖贿吔ㄗh道。
得到余紹時的允準后,展逸飛張弓搭箭,稍作瞄準后,箭帶著低吟離弦。他射中了伍鐵龍的左腿,位置和右腿上的那支基本相同。引來匪徒們一陣歡呼。
維夏趕緊把臉埋在鴿玲懷里,讓自己發(fā)出一聲尖叫。
余紹時把手輕輕一揮,喧嘩如退潮般迅速安靜下來。他繼續(xù)發(fā)問:“怎么樣?只要你肯合作,我的承諾依然作數(shù)。這古堡隱藏在深山里,即堅固又安全,比你們雙井村強多了。只要你說出那伙血戲子的來頭,不但這地方是你的,我還有千兩白銀相贈。你聽清楚,這個數(shù)你做一百年頭人也掙不來!別犯傻!”
伍鐵龍咬牙切齒地喊道:“姓余的,我們說了多少遍了,我們不認識什么血戲子,雷老頭是五年前才來我們村子落戶的,你想知道什么,直接可以找他去啊,總是逮著我們不放,屁用沒有!”疼痛讓他的腔調(diào)都變了。
余紹時喊道:“我要是能問他,還留著你們干什么?實話告訴你,那姓雷的已經(jīng)被我味了狗,早成一堆狗屎了。你們的那些血戲子朋友帶著我的東西逃跑了,恐怕也早把你給忘了,你何必替那幫毫無信義的貨賣命?”
說完他抬起弓,射中了伍鐵龍的右臂。頭人大罵起來:“你們這些只會拿刀動槍的蠢貨,不用腦子也該知道這是怎么回事,血戲子怎么可能看得上一群土族,你老揪著我們不放管什么用,有種去找他們?nèi)?,真刀真槍的干,沖我們這些只會拿鐮刀鋤頭的農(nóng)民耍什么威風?姓余的,我他媽真是瞧不起你,其實你心里很清楚他們?nèi)チ四模瑥倪@里跑的那個世族小子把什么都告訴你了,可你沒膽量去曲原城要人?!?p> 頭人口中所說的世族小子其實就是公孫克!據(jù)雙井村人說,起先,他也是被余紹時抓來的,可不知為什么,沒過多久就成了這里的座上賓,維夏等人被抓來的三四天前,又突然失蹤了。
這個消息維夏不敢信,又不得不信。雙井村人異口同聲地將公孫克稱為奸人,剛開始還有過把維夏供出來的打算,但遭到熊猛的堅決反對。為了保護維夏,小巨人竟然向伍鐵龍動手。無奈之下,維夏只好承認公孫克是自家的下人,可是并未把自己的真實姓名透露出來。加上熊猛的保證,雙井村人才算沒有將她和公孫克相識的事說出來。可她沒有一刻不在擔心。面對十幾條綠目鬼,這些土族是否還能守口如瓶?這誰又能保證?
展逸飛的箭不偏不倚地釘在伍鐵龍的左臂上,慘叫未止,余紹時緊接著又把一支箭射進了他的左肩……
五支、六支……十、十一、十二……維夏默記到第二十支時伍鐵龍已經(jīng)罵不出聲了。第二十五支是由展逸飛射出的,正中伍鐵龍的小腹,此時他已經(jīng)叫不出聲音了,只見他臉色一紅,嘴角流出一絲血線,片刻之后,頭像斷了脖子一樣耷拉下來,就不再動彈了。好一會兒之后才弄明白,他竟然咬舌自盡了!
“真是個軟蛋,這就受不了了……真他媽掃興。”展逸飛大罵著,抬手射出一箭,正中吊索,伍鐵龍掉下去,立刻被綠目鬼犬們圍住。人群中發(fā)出幾聲寥落的歡呼聲,應(yīng)該是那些贏了賭局的人。
“少主,我們再來一局怎么樣?”展逸飛向余紹時提議,他用手指著鴿玲說,“就這小妞了……”
他的話被余紹時的一記重拳打斷,從嘴里出來的就只有血的份了?!澳阍俑覛⑽业娜?,我就把你吊上去。”
展逸飛倒在地上,根本不敢起來。
余紹時來到維夏跟前,先深深的舉了一躬,面帶哀戚道:“小姐,這壞種殺了你的父親,你說咱們該怎么處置他才好?”
這冷不丁一問讓維夏慌了神,他這是什么意思?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只能讓自己哭出聲來!
余紹時一把將她拽到自己的懷里,嚇得她連哭都忘了,尖叫著,瘋狂掙扎著,但這只是徒勞。
“別害怕,讓我來幫你,殺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容易的事?!?p> 余紹時強行將維夏拖到展逸飛跟前,把自己的劍抽出來硬塞到她手里,然后握住她的手?!暗谝淮坞y免緊張,但只要過了這一關(guān),我保證你會愛上它。”他將嘴緊貼在維夏的耳朵上陰陽怪氣地說。
維夏仍未放棄抵抗,但也收效甚微,她期盼著有人能來幫自己一把,哪怕結(jié)果自己的生命,也沒有讓自己親手殺人來得恐怖!她無助地望著熊猛,小巨人已被放翻在地,七八個大漢都按不住他,他也正在奮力掙扎,嘴盡管被堵住,但還是有聲音發(fā)出來,臉脹成了豬肝色,一雙眼睛紅得如血中浸泡過一般。
孔學(xué)而和行空大喊大叫,但很快就招來了一旁匪徒地暴打,兩把刀就讓他們閉上了嘴。
不用想,鴿玲和鷹躍海這兩個早已嚇破了膽子的雙井村人也同樣指望不上。
展逸飛嚇得趴在地上一個勁地磕頭求饒,“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覺得他掃了您的興,所以就替您結(jié)果了他……少主饒命……饒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余紹時毫不理會,握住維夏的手,把劍慢慢插進了展逸飛的心窩,維夏趕緊把眼睛閉上。一串斷斷續(xù)續(xù)的慘叫過后,耳邊又響起余紹時的說話聲:“記住,人心就在這個位置。”隨后他向自己的幾百名手下喊道:“這場比賽我輸了,但展逸飛竟然殺了這位美麗小姐的父親,還是當著她的面干的,實在是令人發(fā)指。不管什么時候,殺父之仇必須報,這是為人子女的義務(wù)。你們也得記住……”
我殺人了!不!殺人的不是我……我是被逼的……維夏在心里大喊著,許久都不敢把眼睛睜開。她告訴自己:我一定是睡著了,連這幾個月的遭遇都只是一場惡夢,我要過一會兒再讓自己醒來,醒來后一定會發(fā)現(xiàn)躺在自己的房間里……
永遠都不能在人前展示自己的脆弱。她猛然想起父親的這句話,就趕緊把它死死地攥住。她把心一橫,終于睜開了雙眼。
余紹時突然變了腔調(diào),“你殺了我的人,我該怎么對付你呢?告訴我!”
“那你就殺了我吧?!?p> “那可不行,這么漂亮,殺了多可惜。”
這句話把維夏剛剛建起的防線再次摧毀,這魔頭難道想……不!她猛撲到展逸飛的尸體上,想把還插在他身上的那把劍拔出來,然后割斷自己的喉嚨……
余紹時當然不會給她這個機會。這魔頭徹底變了臉,露出了野獸的本相。他一把拽住維夏的長發(fā),用力將她甩倒,竟然就這么拖著她往碉樓里去……
維夏已不再恐懼,絕望之波在心里恣意汪洋,不過她仍奮力掙扎著,有些事,即便早已知道毫無結(jié)果,但還是要全力以赴……
余紹時每撕下她一件衣服,她的抵抗就增強一分!她手腳并用,已經(jīng)在對方赤裸的胸口及她能夠到的任何一處地方留下道道抓痕。
余紹時不怒反喜,他獰笑著、喘息著,“夠勁,我就喜歡野性十足的嫩婊子,要是能叫出聲來就更有味道啦?!?p> 他把臭烘烘的嘴湊過來,維夏一扭頭,咬住了他的右耳,她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拼命咬下去。
余紹時的嚎叫讓她振奮!
“他媽的臭婊子,弄死你,本少爺我照樣盡興?!闭f完,他重新?lián)溥^來,一把掯住維夏的脖子,用力之大,立刻就把她的呼吸給截斷了。
就在余紹時即將把維夏的胸衣也撕下來的時候,原本昏暗的房間突然莫名其妙的亮了起來,像閃電一樣迅捷突兀,又不似閃電那般一閃即逝。淡藍色的光充溢整個房間,強烈但不刺眼,且久久不息。這突如其來的神奇把余紹時嚇住了,而他身后站著的人卻讓維夏欣喜若狂。
“余紹時,那東西我可以給你,別再為難這姑娘?!毙锌盏哪樕n白得像畫在一張紙上,說話也是有氣無力的。維夏不禁想起了行虛元士,她已經(jīng)知道把他們從狼嘴里救出來的那兩個“光巢”是行虛施展的一種密術(shù)。他就是被這種密術(shù)奪走了本就微弱的生命。無疑,眼前的這抹藍光也是行空的密術(shù)。她不由得替行空擔心起來。
余紹時緩過神,問道:“你是怎么脫身的?明者還真會法術(shù)?”
行空元士回道:“如果我真有法術(shù)早就逃了,這只是個小戲法,你要的是我,放了其他人,我就把‘鳳凰鑒’交給你?!彼贿呎f一邊把維夏的衣服從地上揀起來,扔給她。就連這點事,他做起來都顯得十分吃力。
維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舍己救人是行虛元士才會做出的選擇,行空雖然也算得上一個好人,但性格過于剛猛,對她一直都不怎么熱情。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你要是早這么配合,雙井村的那些土族朋友也不至于死,真正殺死他們的是你!”余紹時終于又恢復(fù)了原樣,笑容里全都是殘忍。
行空元士并不理會,示意維夏離開,卻被余紹時攔住了,“在我找到我的匕首之前她還不能走?!?p> 行空正在努力馴服漸漸嚴重起來的喘息,過了一會兒才斬釘截鐵道:“這是我的條件,你必須在兩者間選擇一個。否者你永遠也別想得到‘鳳凰鑒’,現(xiàn)在整個世界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它在什么地方。你也看到剛才的戲法了,我甚至可以在自己死之前輕易把它毀掉。你很清楚,你的那些手段對我根本毫無作用?!?p> 余紹時竟然真的被說動了,干脆利落地回道:“成交,不過我要先拿到東西再放人,你放心,我是個信守承諾的人,只要東西一到手,決不食言?!?p> 他的確是個守規(guī)矩的人,不過他隨時都會更改自己立下的規(guī)矩。適才,展逸飛的下場就是對他品行的最佳詮釋
行空輕蔑地噷了一聲,“少廢話,在我無法保證我的朋友能夠安全離開之前,你連一根鳥毛都見不到。我給你一晚的時間考慮。”
不等余紹時答應(yīng),行空過來把還癱坐在床上的維夏扶起來,拉著她就走。
一回到關(guān)他們的房間,維夏便迫不及待地向行空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你大可以用你說的戲法逃走,為什么要救我?”
行空躺在床板上,有氣無力地說:“因為孔學(xué)而救過我,我從不欠別人的任何東西,包括人情?!?p> 這句話只換來了孔學(xué)而的一絲苦笑,他受了點傷,沒有說話。
這與我何干?維夏不愿意相信這個解釋。她往行空身邊湊了湊,盡量壓低聲音說:“我知道,你絕不會把‘鳳凰鑒’給那個魔頭,說吧,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行空慘然地笑了一下,“這是當然,不過你不該懷疑我救大家的誠意,你們都以為我生了一副鐵石心腸,沒我?guī)熜钟腥宋?。我承認,我是沒他善良,但我們畢竟相識一場,共同經(jīng)歷過生死……”
“我才不信?!毙苊蛺汉莺莸匕言康脑挻驍?,“你早干什么去了?你要是早把那東西拿出來,我的那些鄉(xiāng)親也不至于死,什么東西比人命要緊?你見死不救,頭人老爺是因為你死的,他們都是……”此時,這個小巨人是唯一還被鎖鏈鎖住手腳的人,若非如此,他準會對行空動手,這從他滿臉的淚痕和怒火就能輕易地能判斷出來。
行空元士蒼白的臉上又閃出一抹苦澀的笑,他竟然沒有去反駁小巨人的指責,而是把維夏叫道房間的另一頭,小聲對她說:“你說得對,我不可能把‘鳳凰鑒’交出去,但我們要是再耗下去準會被余紹時殺光,所以我想把你們安全送出去,由你把它轉(zhuǎn)交給曲原城中一個叫虛舟的魁士。這就是我的計劃?!?p> 舍己救人還是舍身護寶?!
維夏道:“那你呢……我們就不能一起走嗎?”
“如果利用那種特殊手段,是可以一起離開,但我的能力有限,只能把咱們送到十里之外。你也知道明雷山有多大,另外你沒發(fā)現(xiàn)這古堡里的人比咱門初到的時候少了很多嗎?我已經(jīng)七八天沒有見到那個叫余推的老家伙了,肯定是被余紹時散到附近尋找‘鳳凰鑒’去了,因此這個距離并不安全。余紹時殘暴不假,但他一點都不傻,我得留在這里拖住他,不然的話絕對無法逃脫。”
“為什么是我?你不怕我把它據(jù)為己有?”
行空苦笑道:“既然你能問出這個問題,就不會這么做,我賭自己沒有看錯人?!彪S即他把嘴湊到維夏耳邊小聲說:“那東西就在我?guī)熜值纳眢w里,找到他的尸體,開膛破肚?!?p> 維夏聽后差點跳了起來,弄不懂一面銅鏡到底有何好處,竟然值得往自己的身體里藏!她突然覺得行空元士的臉更加可怕了!
“還有,”元士繼續(xù)說,“有人會來接應(yīng)你,領(lǐng)頭的是個法名叫做吉明的元士,還記得那個山間湖泊嗎,我會通知他們到那里等你,他會向你證明自己的身份。切記,你要親手把東西交給虛舟魁士,我只信任你?!?p> 維夏不解地問:“既然你不相信那個吉明,為什么讓他來?”
元士沉吟道:“不……其實我也說不清……事關(guān)重大,我們絕不能冒險……我只相信你。”最后他再次強調(diào),眼神和口氣堅定如鐵。
被人信任,絕對是一種幸福,維夏不禁感慨莫名!她堅持己見,“既然有人接應(yīng),我們一起走,絕不能把你一個人留下來……”
“不行,余紹時的人手太多,我們絕不能冒險?!?p> 維夏還要說話,被行空決絕地打斷。
第二天天還沒亮,幾個人就被叫醒了,他們被告知余少爺在主碉樓擺下酒宴,要給大家踐行!
一個晚上,又把余紹時變了個模樣,從一個拿活人喂狗的惡魔到待人彬彬有禮的主人翁,他的轉(zhuǎn)變不得不讓人驚詫!他笑口常開,熱情周到到無可挑剔的程度,還真有點要給自己即將遠行的朋友踐行的意思。他笑著招呼大家入座,竟然還親自去攙扶依舊虛弱不堪的行空元士,并且親自為他準備餐具、斟酒時像個小侍童一樣恭敬謹慎。
“這么多日子,委屈大家了,兄弟略備薄酒,一則賠禮,二則踐行,我一直都贊同好聚好散這句話,咱們干一杯,希望日后還有坐在一起吃飯的機會。”
只有行空一人端起了面前的酒杯,但并沒有跟余紹時捧碰杯,他一飲而盡,隨后開口道:“看樣子你已經(jīng)接受了我的建議。”
余紹時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熱情地招呼大家動筷子,只有熊猛把手伸了出去,維夏瞪了他一眼,他趕緊又縮了回去,低著頭似乎有些不解和委屈。小巨人的憤怒和悲傷已經(jīng)過了勁,又變回了那個憨直的天真大男孩。維夏不忍,輕輕地在他的小腿上踢了一下,然后沖他點了點頭。他果然興奮起來,拽下一只野兔后腿兀自啃了起來。
余紹時也在吃,他把一口肉咽下去之后才回答行空的話,似乎已經(jīng)不再急著尋找他夢寐以求的東西了?!皼]錯,我答應(yīng)了,吃完這頓飯我就派人送你們出谷,但你得留下來?!?p> 行空道:“那是自然,只要我的這些朋友能夠安全離開,我立刻帶你去取東西。不過咱得提前說好,為了保證我本人的安全,怎么個取法我們還得仔細探討一下?!?p> “好說好說,你放心,我要的是東西,只要到手,一定會信守承諾。大家快吃啊,這菜樣子是不好看,可都是上等野味啊?!庇嘟B時的笑實在好看,要不是事先知道他的殘暴,這笑還真挺討人喜歡呢。但正因為維夏知道他的本來面目,這笑在她眼里也就越燦爛越恐怖了!
飯當然是吃不下去的,畢竟逃命更要緊!鷹躍海和鴿玲兩個已經(jīng)準備起身離開了。這也難怪,他們在這里遭受的折磨太多了,但凡有逃離的機會,縱使把全世界所有的美味佳肴通通找來擺在他們面前,也無法留住他們那顆迫切的心。
為了防止有人跟蹤,孔學(xué)而讓熊猛護著維夏和鴿玲先走一步,他和鷹躍海兩人晚了兩個時辰才出發(fā),結(jié)果他們在三天之后才在事先約好的地點再次相見。然后五人一起去尋找不久前待過的那個狼穴。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為無論是維夏亦或孔學(xué)而,沒有一個能記住路徑的,畢竟誰也不會想到還要再返回去!至于熊猛,就更指望不上了。
維夏只知道狼穴在那個山間小湖的東面,有兩三天路程。
他們在小湖逗留了兩天,也沒等到行遼說的人,維夏就決定先把東西取回來,然后在返回這里。
他們在茂密的叢林里像沒頭蒼蠅一般瞎闖了四五天才找到那個仍然被石塊堵住的洞口!那些死狼的尸體還在,但已經(jīng)變成了堆堆白骨。
時值正午,林中綠蔭深重,百鳥斂聲,他們不敢貿(mào)然進入山洞,害怕那群狼已經(jīng)找到了另一頭的入口,重返自家宅邸。孔學(xué)而建議分頭行動,讓熊猛護著維夏和鴿玲找個安全的去處躲起來,他和鷹躍海兩人去取東西,若他們果真遇到危險,維夏三人就另想辦法。維夏果斷拒絕了這個建議,原因并非全是為了兩人的安全著想,她至今仍不敢完全信任孔學(xué)而,畢竟他那回河道西鄉(xiāng)武士的身份仍無從驗證。
維夏稍加思索后,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看就由你和大熊先去探明洞中情況,如果里面真有狼,你們兩人應(yīng)該能做到全身而退,咱們再另作計較就是了。好不容易才從魔窟里逃出來,誰也不能再冒險?!痹谒劾?,無論那‘鳳凰鑒’是什么稀世珍寶,也不值一條人命。
熊猛插嘴道:“這可不行,我不能離開小姐?!?p> 孔學(xué)而趕緊接過話頭說:“沒錯,萬一再碰到余紹時的人呢?這魔頭行事詭異,毫無信譽可言,咱們不走出這明雷大山絕不能掉以輕心。”
維夏的確沒有想到這一層。她暗暗思忖,就算余紹時是真心放他們這幾個人走,也難保不會碰到被他派出來的手下,這些人一離開主子就成了出籠的野獸,眼里再也沒有什么規(guī)矩可言?!澳蔷鸵黄鹑ィ劳?!”她斬釘截鐵地做出決定。
另一個洞口在山的另一面,并不難找。
孔學(xué)而招呼熊猛和鷹躍海找了好些枯干的將軍松枝和果實,他們是一路點著火進洞的。武士解釋說這樣既可以照明,也可防止很有可能躲在洞中的狼。上次林虎就是死在進洞途中的。如今這山洞只剩下一個出口,這些畜生一旦發(fā)現(xiàn)有異類進犯自己的地盤,它們會不遺余力地攻擊入侵者,狹路相逢,人在這狹窄而黑暗的空間里毫無勝算。
孔學(xué)而在前用火開道,小巨人熊猛手持鐵扁擔殿后。盡管如此,維夏的心已經(jīng)是七上八下的,她無法忘記不久前被狼群圍住的情形,它們那瘋狂而貪婪的眼神絕對來自于地獄。
火一堆堆地燃起來,照出山洞的模樣,也一點點把前方的黑暗趕走。維夏察覺,越往里走,腥臭味就越濃,她記得上回可沒有這種情況,不禁想起了洞中的行虛元士,大概這是他尸體的味道吧……
維夏努力回憶,想弄清行虛元士是什么時候把‘鳳凰鑒’藏進自己體內(nèi)的。她認為絕對不會是見到他們之前。第一次見面的那天夜里,行虛可還能與孫瞎子手下的山匪們動手,而他們得到‘鳳凰鑒’的時間是在那天的十多天之前。一個人身體里塞進一面鏡子會被折磨成什么樣?恐怕不死也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樣子。哪里還有打斗的能力呢?
最后,她斷定,行虛元士只有一次機會干這件事,那就是他們五人被孫金義捉上千貓崖的時候。那天他受了傷,之后,直到他死去,那兩處刀傷也沒能好起來。他明知道自己活不多久,所以才想盡辦法攬下所有的拷打!
想到行虛元士的種種好處,維夏的眼睛都濕潤了。
這時候,他們已經(jīng)走到了眾多岔道的匯合處。黑暗猛然深重起來,孔學(xué)而又多點了兩堆火才把洞頂照出來。他們繼續(xù)跟著火堆往深處走,直到有四對綠幽幽的眼睛突然出現(xiàn)在前方,才不得不停下來。維夏瞬間被一聲低吼驚出一聲冷汗,一直走在她前面的鴿玲大叫一聲躲到了她身后。沒等她喊出聲,熊猛巨大的身影已經(jīng)朝那四雙眼睛沖了過去,同時嘴里還興奮地嚷著:“才四個,今天咱們又有烤狼肉吃啦!”
維夏大聲命令道:“大熊快回來,后面門要是被堵住,我們就出不去啦!”
從后面跟上來的鷹躍海卻說:“小姐放心,大多數(shù)野獸都怕火,狼也一樣!”
鷹躍海的話并沒有讓維夏輕松起來,她緊張的盯著熊猛和孔學(xué)而?;璋抵?,武士用雙手握著盂蘭劍,一邊慢慢挪著步子一邊大喊:“鷹躍海,再點些火,我們只能看見那些畜生的眼睛,這可不夠。”
“柴火已經(jīng)點完啦!”
“那就點你們的衣服?!?p> 可他們身上的衣服都不多!維夏犯了難。
但鷹躍海和鴿玲卻毫不遲疑地脫下了上身的袍褂,最后鷹躍海身上只剩下了一條勉強遮羞的短褲,鴿玲也只比他多了一件小小的胸衣!
兩個火堆很快就燃燒起來,火勢竟然比將軍松枝燃燒得更猛烈!火光便照出了四頭狼的模樣,其中一頭的身形之大嚇得本在前進的孔學(xué)而連退了幾步,也把維夏嚇得脊背生出一股寒氣。不自覺地往鷹躍海身邊靠了靠。
那頭狼比諸葛古堡中最大的綠目鬼犬還要大半個身子!
這時,小巨人熊猛又嚷了起來,“啊哈,這塊頭,夠咱們吃兩三天的啊,孔學(xué)而,這大個的歸我,那三個小的交給你啦!”說著他再次向那四頭狼逼去!
神奇的是,那三頭身形小些的狼好像能聽懂熊猛的安排似的,乖乖的與大狼分開,主動向孔學(xué)而圍去!
小巨人和巨狼對峙片刻,狼率先發(fā)起攻擊。它一躍而起,撲向熊猛,熊猛把鐵扁擔當長矛用,豎起來,朝狼的咽喉處捅去。
再看孔學(xué)而,三頭小狼把他圍在當心,它們不停轉(zhuǎn)圈,他也不敢主動攻擊,對峙持久下去……
巨狼收住身形,避開熊猛的鐵扁擔,矮著身子迅猛地往熊猛身上撞!
盡管熊猛的身高足有兩米一尺,但還是沒能頂住巨狼的這一擊!狼的速度太快,根本沒有給熊猛反應(yīng)的時間,這畜生把它那顆巨大的腦袋重重的撞在熊猛的肚子上,直接把小巨人撞飛,重重地落在了維夏等人的身邊,一口鮮血碰到維夏腳上,維夏三人一起撲過去,打算把他扶起來??墒沁@時候,巨狼也到了!
狼一口就把鴿玲的頭咬了下來,她脖腔里的血噴到維夏臉上,燙得她連眼睛都睜不開。她第一次知道人血原來有這么高的溫度,直接能把她的心燙傷。
一只手猛力把她推開,緊跟著一聲凄厲的慘叫將她從恍惚中驚醒,她趕緊抹掉糊住雙眼的熱血,只見巨狼正用雙爪按住鷹躍海瘋狂地撕咬,鷹躍海嚎叫著拼命掙扎著,最后竟然把右手食指深深地摳進巨狼的左眼。巨狼終于放棄進攻,眼里的疼痛讓它也發(fā)出了凄厲的呻吟。
熊猛逮住機會,抄起掉在身旁的鐵扁擔,起身,騰空撲將過去。鐵扁擔不偏不倚地砸中巨狼的腦袋,一股血霧噴薄而出。巨狼一聲不吭,轟然倒地。
此時,孔學(xué)而才剛剛發(fā)起攻擊,那三頭小狼在他的盂蘭劍下連還擊的機會都沒有!
最后一頭狼被孔學(xué)而解決時,鷹躍海也斷了氣!熊猛又哭成了淚人,他竟然還知道脫下自己的衣服把鴿玲那無頭的半裸尸體裹住!“我早就知道,他們倆是一對,從小就好上了?!彼拗f,小心翼翼地將兩人齊整整放在一個大石縫里。又找來幾塊大石把石縫口堵上。
做完這一切,他就開始找孔學(xué)而的麻煩了?!澳侨^小狼根本不是你的對手,你要是再快一些,他們倆也不會死?!?p> 武士氣呼呼地爭辯道:“我沒你那本事,下去再碰到這種情況,你試試!”
“我知道你的本事,在千貓崖,十幾個土匪你都能輕松對付,怎么三頭狼就把你給嚇到了?”
“你這都是廢話,土匪知道害怕,這些畜生可不知道害怕是什么!”
熊猛喝道:“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就是想看我的笑話,我知道你不服我!“
孔學(xué)而怒道:“我打不過你不假,但你也太小看我了,請你收回這句話,這是對一位武士的侮辱,否則就算是死也要維護自己的尊嚴?!闭f著,他就舉起了自己的盂蘭劍。
維夏趕緊插到兩人中間,斥道:“大熊,是你太過分了,還不快道歉?!?p> 熊猛的臉立刻就有了暖色,“小姐,他就是故意的?”
你以為我沒看出來嗎?維夏暗想,適才,孔學(xué)而解決那三頭狼的速度之快,她都看在眼里。那么起初的對峙又怎么解釋?說不定他的故意拖延就是在等熊猛和巨狼兩敗俱傷!這武士一定有問題,可此時不是追究的時候,熊猛的傷勢可不輕,不知道是否能對付得了這個孔學(xué)而!
“道歉!”維夏嚴厲地命令道。
熊猛滿臉不樂意地沖孔學(xué)而淺淺地鞠了一躬,但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維夏轉(zhuǎn)而對孔學(xué)而說:“大熊沒有惡意,我替他向你道歉?!?p> 武士立刻笑了起來,“他說的也不全錯,我要是再快點,興許那兩個孩子就不會死了?!彼ζ饋聿⒉缓每?,可總愛笑。這笑曾讓維夏感到踏實,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不同了,天知道這笑背后藏著一顆什么樣的心。她開始后悔自己進洞前做出的決定,早知道就該先讓他自己進洞探查一番,如果他真有什么企圖,一定不會拒絕!
維夏也在臉上擠出些笑,繼續(xù)道:“你跟熊猛守住洞口,火堆已經(jīng)滅得差不多了,再被狼堵在這里,就沒上次那么好運碰到余推了!”
孔學(xué)而急忙說:“里面可能還有狼,你一個人不安全。”
熊猛甕聲甕氣地插嘴說:“不可能,狼不會看著同類與敵人拼命而袖手旁觀,小姐你放心去吧!”
維夏的心笑起來,我的小巨人可不光會打架呢!她高興地想著,將自己的罩袍脫下來,引燃,然后小心翼翼的往山洞的深處走去!
其實遇到狼的地方離行虛元士的尸體已經(jīng)不遠了,維夏只拐了一個彎就找到了那具枯萎的尸體。她想不通,行虛的肉去了哪!他就是一副皮包著一副骨架,看得她渾身寒毛偧立,喉嚨發(fā)緊,忍不住干嘔了兩聲。
火光照到一樣閃閃發(fā)亮的東西,它把皮撐破,露在外面。她壯著膽子將它抓在手里,看也不看一眼,揣進貼身小衣服的衣兜里,慌忙往回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