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特爾也曾懷疑過這里其實被女巫控制,也有“這樣的控制也許可以接受”的想法。
他不完全追逐自由,在這個時代,人的生活能得到保障,不受到女巫的痛苦就是萬幸。
但類似迷茫女巫的迷夢王國,那樣的自由完全是自我欺騙,現(xiàn)在亨特爾可以不優(yōu)先處理那個國家,但問題遲早需要被解決。
不管怎樣,亨特爾曾試著調(diào)查過居民的情況,通過語言的詢問、獵巫之心血液的觸碰、隱秘的探查等等,但這些調(diào)查的最終結(jié)果,卻和女巫完全沒有關(guān)系。
這根本不可能,不是亨特爾不相信現(xiàn)實,雖然原野新城的居民性格不一,偶爾也會爭吵,但一切太和諧了。
就比如亨特爾見過的,一個夫妻恩愛的家庭,婦人的丈夫幫鄰家的美麗年輕女子修理放在倉庫的工具,倉庫的門卻被風(fēng)合上,門栓正好落下。
亨特爾沒有第一時間幫忙,只是在旁邊等待。
然而,就這樣整整過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倉庫四米高的厚重大門居然被拆了下來,衣衫整潔的兩人面色如常從倉庫走出,女人手里還拿著修理好的工具。
那時候的亨特爾怎么也不敢相信,倒下來能把人砸成一灘的厚重大門居然被一個男人一晚上鍥而不舍地拆了下來!
明明可以呼救,畢竟倉庫距離有人居住的房屋不遠(yuǎn)。
發(fā)生這樣的事情有些荒誕,男人的處理方式也很荒誕。
更荒誕的是,男人回到家里,婦人仿佛完全忘記昨晚男人去找其他女人但一夜未歸。
一切都回歸了正常,沒有任何波瀾,也沒有語言的解釋,平靜的仿佛之前發(fā)生的事完全是亨特爾的臆想。
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亨特爾也確定了這座城市的確存在問題。
為此他經(jīng)過許多嘗試,最終確定,這座城市的發(fā)生的任何意外,都不是人為。
比如被風(fēng)吹掉的花盆,落入眼睛的雨滴,隨風(fēng)滾動到街道的石子,完全不存在人為的意外。
沒有人在窗邊亂丟東西,沒有人走路漫不經(jīng)心,沒有人工作偷懶,沒有人小偷小摸,沒有人買賣刻意抬價,沒有人為小事斤斤計較,沒有人隨地吐痰,沒有人無理取鬧……
“所以我才討厭這座城市。”
亨特爾語氣平淡,站在巷口無所事事的他時不時能受到人們略顯詫異的視線,似乎他這種發(fā)呆和人生格言般的感嘆,在他們看來完全是天方夜譚。
甚至還有幾個商鋪老板似的人來詢問他需不需要一份足以糊口的工作,也有幾個路過的獵人邀請他一起去打獵。
藏在他腦海中的姝汐不自在地縮了縮身子,“先生……真的有點可怕……”
如果是像是羅托城那樣人人死板如行尸的城市,反而讓人心安,畢竟只要思維正常就知道這座城有問題。
但原野新城的人們有自己的思維,有自己的情緒,會做一切人類道德承認(rèn)的事情。
“姝汐,發(fā)現(xiàn)了嗎?這座城沒有商隊。”
亨特爾轉(zhuǎn)身走回巷子,“所有來到這座城的外來者都會愛上這座城,然后留在這里,商隊賺不到錢,便不再來這里,倒是有些人渴望一覽這座美好的城市跟隨商隊而來,然后無一例外留在這里。”
頓了頓,亨特爾補充道:“成了道德素質(zhì)極高的好人?!?p> 因為異象,這個世界旅行者很少,所以真正的外來者實際并不多。
“那遇到異象怎么辦?”姝汐想到無法撲滅的野火,想到能把城市掩埋的雪泥,有些為這座精致的城市擔(dān)憂。
“這座城沒有出現(xiàn)過異象,這座城的居民甚至沒有異象這個概念。”
亨特爾一邊說著,一邊離開小巷,走到一間民宅前,敲了敲門。
“這座城也沒有旅店,因為賺不到錢?!?p> 很快,一個系著圍裙的豐腴婦人打開了房門,“請問有什么事嗎?”
“我能在您這里留宿一晚嗎?我會付錢?!焙嗵貭枩睾偷馈?p> “當(dāng)然,不過錢就免了,添一副餐具的事?!?p> 婦人讓開身位,待亨特爾進(jìn)屋后,她有些好奇道:“小伙子,你是不是不舒服?我看你嘴唇白的厲害?!?p> “嗯,打獵時受了點傷,需要休息?!焙嗵貭柲闷鹧g猙獰的葬巫,示意了一下。
葬巫為了配合,不情不愿收斂了“顏值”,外貌變得正常了許多。
但拿著槍來到只有一個婦人的房間,怎么看怎么危險。
“還是要多小心啊,小年輕沒經(jīng)驗,多向前輩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眿D人回到廚房,繼續(xù)制作午餐,“我家男人也是獵人,晚上你可以請教一下?!?p> “謝謝您?!焙嗵貭栒嬲\道。
“對了小伙子,你是剛來這里的吧?”廚房里,婦人聲音傳來。
“是啊,您怎么知道?您見過我?”亨特爾略作驚訝道。
“嘿,這地方?jīng)]有旅店,距離獵人公會最近就是我家,兩年前我就見過一個長得和你有點像的小伙子,剛來這里,找不到旅店就睡在巷子里,我讓他來這里住一晚?!?p> 說話間,婦人端出兩盤菜,又端出半盆肉湯。
“抱歉我暫時幫不了您?!焙嗵貭栍行┨撊醯馈?p> “哪有讓客人幫忙的,吃完飯好好休息一下,瞧這臉色,真的不需要找醫(yī)生?”
“已經(jīng)找過了?!焙嗵貭栁⑿Φ溃皩α?,您兩年前見到的那個人,是不是叫亨特爾?”
婦人停下動作,陷入短暫的思索,然后不確定道:“好像……確實是這個名字,亨特爾是嗎……是嗎?是嗎……長得和你很像……”
腦海中,姝汐抿著嘴唇,像是鬼屋探險一樣,既害怕又期待刺激。
亨特爾靜靜看著婦人開始失神般的呢喃,起身給自己盛了一碗米飯,又給婦人盛了一碗,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接著他又進(jìn)廚房把剩下的一盤菜端出,然后坐在婦人的對面,爽朗笑道:
“老婆,干什么呢?吃飯了!”
姝汐剛來得及產(chǎn)生一抹疑惑,便看到婦人迷茫的神色恢復(fù)正常,微笑著坐在亨特爾對面,一邊吃飯一邊自然地問道:
“今天收獲怎么樣?魯夫昨天還拜托你給他留點馬鈴薯,唉,他老的什么都做不了了。”
這語氣和姿態(tài),完全是和她丈夫?qū)υ挼哪樱?p> 姝汐驚訝地微微張嘴,耳邊傳來亨特爾意識傳達(dá)來的聲音:
“她們的記憶總在不斷遺忘,我一開始以為他們只是無法保留記憶,所以才能忘記之前的不愉快,和諧地生活?!?p> 亨特爾的解釋停頓了一下,現(xiàn)實中,他回憶著兩年前自己留宿時看到的畫面,模仿著說道:
“我已經(jīng)給他送過去了,老人喜歡吃白菜,我給他買了一顆。”
婦人神色閃過一絲迷茫,然后仿佛記起什么,笑道:“我記得上次給他掃墓時,就放了他喜歡的炒白菜?!?p> 這下,姝汐的好奇完全克制不住,接連在腦海中詢問亨特爾。
“她們的記憶不是被遺忘,而是類似于屏蔽,只是被藏起來,而不是被丟掉。
“這種屏蔽讓他們下意識去忽略過去,可一旦觸及過去的記憶,被藏起來的記憶自然就會顯露出來。”
這也是為什么婦人在被亨特爾明確點出,兩年前來過卻又離開的年輕人時,她會產(chǎn)生思維的混亂。
亨特爾擁有獵巫之心,對這種巫術(shù)會自行無視,同時屏蔽女巫的感知,讓女巫無法知道他的存在。
“但先生,她剛才似乎以為自己活在兩年前,現(xiàn)在卻恢復(fù)了正常的記憶,這是記憶混亂了吧?”
“未必是恢復(fù)正常記憶,咱們沒法確定她上次去給魯夫掃墓是不是最近,也許是一年前,但她的記憶的確混亂了,這也是我需要的。”
亨特爾緩緩道,“只有混亂的記憶才能問出最開始有異常的記憶。”
姝汐想到什么,好奇道:“那為什么不直接查看她的記憶?”
“因為看不到,只能看到最近一個月的?!焙嗵貭柕?,“仿佛她是一個剛開始一個月人生的成人。”
姝汐詫異道:“先生什么時候看的?我沒感覺???”
“我看別人的記憶為什么你會有感覺?”亨特爾無奈道,“刀鞘和我融合,我現(xiàn)在又是半精靈身體,也可以使用夢境能力……我以為你早就察覺了,畢竟我不是第一次不借助你使用夢境能力?!?p> 說話間,亨特爾把婦人拖入夢境,開始查看她的記憶。
“很亂啊……上一秒還在吃飯,下一秒就睡覺了……”
姝汐幾乎在瞬間便把婦人過半的人生閱覽干凈,然后捂著腦袋委屈巴巴道:
“先生,我頭疼……”
亨特爾停下分辨記憶,扭頭看了眼姝汐,“你這么脆弱嗎?”
“當(dāng)然不!”姝汐心中憤憤,壓下思維的混亂感,開始尋找記憶中最開始的異樣。
亨特爾也只當(dāng)是姝汐偶爾的撒嬌,打算繼續(xù)分辨錯亂的記憶時,姝汐把所有記憶包攬,“先生去休息吧,不還沒有確定吃下紅蘋果后的效果嗎?”
亨特爾點了點頭,沒有客氣,他們兩人之間也不需要客氣。
意識離開夢境,亨特爾抱起婦人,把她送回臥室,然后自己回到兩年前曾經(jīng)住過的客房——
其實這原本是嬰兒房,但不知是男人還是女人的問題,已經(jīng)將近四十歲的兩人一直沒有孩子。
夢境中,姝汐認(rèn)真分辨著記憶,看到婦人和她丈夫相遇相愛的畫面,心中愈發(fā)懷疑書上寫的東西的真實性。
不管怎么說,現(xiàn)在先生已經(jīng)能夠擁有孩子,而且因為那顆蘋果,似乎也在產(chǎn)生正常的情緒……也許不正常,但的確產(chǎn)生了足夠的情緒。
既然先生不主動,那她主動!反正生孩子不是一個人就能辦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