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亨特爾很難想象世界上有這樣一個奴隸場的存在。
它存在的理由是什么?它有什么目的?僅僅為了給予女巫痛苦而給予痛苦?
亨特爾沒有立即離開,而是找到忙碌的阿芙拉,“抱歉,能不能和您聊聊?”
血女巫接手阿芙拉鐫刻咒紋的工作,示意她可以離開了。
“你是想問無面女巫的事嗎?”走廊里,阿芙拉早有預(yù)料般的問道。
“是的,那座城背后的勢力,除了教會我很難想到其他。”亨特爾低聲道,“教會也不會允許其他女巫勢力的出現(xiàn)?!?p> “很抱歉亨特爾,我能給你幫助有限?!?p> “這點我清楚?!焙嗵貭栔腊④嚼囊馑?。
曾經(jīng)的死亡女巫是一個純粹的瘋子,很多決策無法采納她的意見,即使她是紅衣主教。
而阿芙拉偶爾出現(xiàn)的承壓人格雖然理智,但最危險的地方在于,主人格也會可以偽裝成承壓人格,所以阿芙拉對于很多隱秘并不知情。
而死亡女巫本身也不愿待在教會,心心念念著羅托城的威爾斯,與其說紅衣主教一職是權(quán)力,倒不如說這是對死亡女巫的管束。
而死亡女巫為數(shù)不多的工作,也似乎包含著和其他女巫照顧小時候的亨特爾,和重要決策不搭邊。
羅托城的變故發(fā)生后,教會并沒有什么反應(yīng),也變相證明著這種行為無論是好是壞,教會都默認(rèn)了不追究。
“無面女巫是七位紅衣主教之一,但從未有人知道她長什么樣,總是隱藏在斗篷之下。”
阿芙拉回憶著當(dāng)初的場景,“也有不怕死的女巫試著用巫術(shù)偷看過,但她很快就失去了五官,連同自我一并失去。
“她似乎可以變成任何人的樣子,同時擁有那個人的能力,她曾經(jīng)就變成過我的樣子,并成功溝通了隱秘國度?!?p> 說完,阿芙拉看著在思索的亨特爾,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么,但最終只是叮囑道:
“之前你獵殺的女巫都沒有真正觸及教會,這次一定要注意安全?!?p> “我明白,阿芙拉,我明白?!?p> 亨特爾心中嘆氣,“但如果我真的面對教會,和我有關(guān)的人不會幸免?!?p> 阿芙拉感受著他的顧慮,體會到亨特爾的關(guān)心,不由露出笑容,但亨特爾所說的的確是事實,還是無法抵抗的事實。
“等我一會?!焙嗵貭柼痤^,身形快速融入陰影,“我馬上回來。”
離開斯卡羅塞,亨特爾卻不知道該去找誰。
找墮落女巫?她本身就是教會的人,也許不會對亨特爾怎么樣,但她未必會為了保護(hù)阿芙拉她們違抗教會的命令。
而星使女巫和工匠女巫,亨特爾還是很相信她們至少不會讓莉迪亞出事,但把來自教會的隱患帶到兩名白女巫那里,她們拿什么阻擋?
亨特爾又想到了太陽部落,但太陽部落和教會一直以來相安無事,自己憑什么將兩方推到對立面?
這一番思索下來,亨特爾發(fā)現(xiàn)自己能依靠的僅有暮光女巫。
他旅行時認(rèn)識的其他稱號女巫多是白女巫,喬文斯他們留給他的人脈也不是需要獵巫人對付的黑女巫,似乎只有暮光女巫能讓亨特爾毫無顧忌地面對教會。
不……還有喬安娜。
荒野上,亨特爾陷入了許久的沉默。
他只是難以產(chǎn)生情緒,并不是真正毫無情感。
“看來,你需要幫忙嘍?”
不知何時,暮光女巫飄動在他身邊,笑嘻嘻地看著他因沉默而毫無表情的臉。
“我可以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p> “什么事都算的這么清楚還真是無趣?!蹦汗馀茁柫寺柤纾暗业慕鉀Q辦法多半會是把她們丟到虛界?!?p> 暮光女巫看著亨特爾毫無反應(yīng)的臉,沒了開玩笑的心思,興趣缺缺道:“我能做到的,你自己也能做到?!?p> “不屬于你的終究無法完全為你所用?!蹦汗馀罪w到亨特爾的身側(cè),蹭了蹭他的手臂,“有時候接受并不是多么難的事,不是嗎?”
說完,她的身形快速盤旋了幾圈,重新充滿活力道:
“我還要照顧我的小貝拉,不在你這浪費感情了,拜~”
亨特爾看著暮光女巫的身形突兀消失,回想著她的話語,嘴角勾起,身周彌漫起血霧。
不屬于自己的永遠(yuǎn)無法為自己所用。
自從吃下那枚猩紅蘋果開始,亨特爾就清楚,他將與虛界息息相關(guān)。
暮光女巫十分清楚他有行尸詛咒和妖精詛咒,卻在闡述猩紅蘋果的隱患時,提到了“嗜殺渴血,放縱欲望”。
這不是亨特爾自己的情緒,而是虛界的瘋狂,無論是血眼血紅世界的瘋狂,還是明月銀白世界的瘋狂,現(xiàn)在,亨特爾都在時刻與這些接觸。
這些雖然不是詛咒力量,但希望力量也不只是克制詛咒力量。
感受過瘋狂的亨特爾不會讓自己再度成為那種沒有理智的野獸,所以他壓制著這股瘋狂。
但當(dāng)初的他是因為受到虛界的外在影響,現(xiàn)在的他本身就和虛界相連,想要真正駕馭這股不完全是血系能力的力量,他需要接受它,讓它成為自己的情緒,讓它可以隨著自己的想法來控制——
就如同來自他本人的瘋狂。
亨特爾身上的血霧愈發(fā)濃郁,卻僅限直徑五米范圍內(nèi)肆虐,沒多久,便在荒野上形成一個幾乎為固體的血紅色半圓。
他腳下的土地也隨著血氣的侵蝕,逐漸變?yōu)檎吵淼难t液體,亨特爾踩在液體表面,任由身周的血氣越來越濃郁。
斯卡羅塞城,守在極意女巫身邊的米莉怔怔望著城外的方向,“那是……獵巫人亨特爾?”
她已經(jīng)知道曾經(jīng)通過占卜鍋實時看到的怪物就是獵巫人亨特爾,但這股可怕的氣息再度傳達(dá)而來時,她依舊感到了發(fā)自內(nèi)心的恐懼。
下意識的,她握緊極意女巫阿米爾的手。
曾經(jīng)有阿米爾擋在她身前,沒什么野心的她也因此活的開開心心、悠然自得。
即使現(xiàn)在阿米爾已經(jīng)死亡,且喪失了自我,握緊她的手時,依舊能讓人心安。
俯瞰荒野上的血紅色半圓,能看到半圓的血氣已經(jīng)開始變得狂暴,雖然竭力被克制在五米范圍內(nèi),卻還在不斷向外肆虐。
當(dāng)亨特爾決定接受這股力量時,他的意識便開始極度模糊,勉強承受了幾秒源源不斷的瘋狂沖擊,亨特爾身形一垮,半跪在地上。
接受,不是一個簡單的選擇后就能成功。
之前吃下蘋果的他直接陷入失控的瘋狂,便是被瘋狂淹沒了意識,在那種情況下,能夠蘇醒只能是暮光女巫的功勞。
再度堅持了幾秒后,亨特爾的表情開始失控,時哭時笑,時而憤怒,時而冷漠。
他的心跳也因此放緩,希望力量被沖擊地?zé)o法起效——之前能壓制瘋狂,是因為亨特爾主意識在抗拒。
又過了幾秒,瘋狂開始影響現(xiàn)實,他的皮膚出現(xiàn)皸裂,器官也因此緩緩衰竭。
“不到千分之一,果然還是太勉強了嗎……算了,也足夠了……”
高空中,暮光女巫趴在半空,單手托腮,剛準(zhǔn)備將瘋狂遏制,突然稍顯意外地挑了挑眉。
下方,肆虐的血氣逐漸消散,渾身裂紋的亨特爾撐著地面,卻沒能提起力氣,直接癱倒在地。
“喬安娜?”
亨特爾側(cè)身平躺,聲音虛弱,試探著開口。
風(fēng)沙吹過,亨特爾沒有等來任何回應(yīng)。
他勉強扯起笑容,“多謝了?!?p> 當(dāng)他意識即將泯滅時,在他記憶中,金發(fā)女孩的身形突然浮現(xiàn),將他的意識從混亂迷失的無盡深淵中拉出。
“當(dāng)初,我沒有幫你,真的,很抱歉?!?p> 亨特爾聲音一頓一頓,身體的劇烈損傷需要時間來恢復(fù)。
“獵巫人前輩,都死了,老師也死了,我不能,不當(dāng)獵巫人?!?p> “閉嘴休息?!庇洃浿性退麜诚胛磥淼膯贪材韧蝗粨Q了神態(tài),冷冷道。
亨特爾笑了起來,他抬起手,一枚血滴懸浮在半空,然后快速拓展,鮮血絲線交織,在半空中形成一座二層房屋。
“呵,呵呵,虛界……”亨特爾看著這座不存在與現(xiàn)實的房屋,干笑兩聲,重新垂下手。
“姝汐,拜托了?!?p> “好的先生!”
血影閃過,亨特爾回到斯卡羅塞,出現(xiàn)在分會長的辦公室。
處理著大量任務(wù)清單的分會長絲毫沒察覺屋里多出一個人。
幾分鐘后,分會長感受到一股溫暖的氣息,動作一僵,倏地回頭,驚喜道:
“亨特爾!你、你怎么有空過來?”
分會長一度以為自己很可能再也無法和亨特爾有交集,而亨特爾殺死魔眼女巫的那段時間,也成了他人生中最暢快的時光。
亨特爾坐在木椅上,身體前傾,雙肘撐在膝蓋上,看上去一切安好。
“我是來道別的?!焙嗵貭柭曇粢蝗缂韧臏睾?,沒有經(jīng)歷過亨特爾冷漠性格的分會長,立即為這溫和的語氣感到熟悉和親切。
分會長當(dāng)然清楚亨特爾的住宅就在斯卡羅塞,但他從未主動叨擾,也沒有炫耀般的告訴別人。
他有些激動,但又不想太過拘謹(jǐn)顯得兩人陌生,稍作調(diào)整情緒后,他真心關(guān)切道:“是出了什么事嗎?”
“的確有些問題需要處理?!焙嗵貭栕⒁曋謺L,“在我離開后,也許……你會遇到來自女巫的危險?!?p> 女巫們雖然未必清楚亨特爾有哪些熟人,但教會不止有黑女巫,只要占卜的問題不直接指向亨特爾,白女巫的占卜也會有在一定程度上起效。
分會長一怔,英俊的臉上露出笑容,“如果可以的話,被女巫針對這種事想想還有些振奮——這一點我其實在一開始就又心理準(zhǔn)備,不用在意我。
“倒是你,假如女巫針對你身邊的人,難道我都能排上號?”
亨特爾故作無奈聳了聳肩,輕聲道:“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幸運,但會被我連累的人真的很少,分會長,我的朋友不多。”
先生朋友不多嗎?
亨特爾腦海中,姝汐仔細(xì)想了想,嘀咕道:“先生根本沒有同性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