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灰霧前方，風暴女巫深吸一口氣，試探著伸出手。
在接觸到灰霧的瞬間，懸浮于她手背的咒文分散形成環(huán)狀，像是放大的手鐲般停留在風暴女巫的手腕。
嗡——
指尖接觸灰霧，咒文稍微一顫，旋即恢復(fù)了穩(wěn)定。
風暴女巫松了口氣，一邊像是感嘆般微微搖頭一邊道：
“天知道你的腦子是怎么長的，每次感受都能讓人懷疑這是否真的是巫術(shù)?！?p> 魔咒手腳張開躺在沙灘上，哼哼唧唧道：“我好像緩過來了……”
“可得了吧，關(guān)鍵時刻別掉鏈子就行?！憋L暴女巫身體前傾，整個人緩緩沒入灰霧，只留下一個朦朧的身影。
很快，這個朦朧的身影隨著前進緩緩消失。
朦朧身影消失的同時，魔咒女巫身旁，近乎虛幻的亨特爾現(xiàn)出身形。
他借用了神燈的虛妄力量，讓自己可以控制自身的虛妄詛咒。
注視著身旁的魔咒女巫，亨特爾心口也染上幽黑。
然而，下一秒，魔咒突然抬頭看向頭頂，這對躺著的她來說是看向她頭頂正對的沙灘，也就是亨特爾的位置。
咔！
掠奪者幾乎在瞬間自心口涌出，將化為血團的亨特爾拍擊到身體的每條縫隙。
正常情況下，掠奪者的身體各條縫隙會飛濺出部分鮮血，然后匯聚腳部，來達成特殊作用。
但這次，掠奪者成型的瞬間，被擠壓出的鮮血盡數(shù)從心口涌出。
總量本該只有拳頭大小的被擠壓鮮血，在涌出一個成年人身體鮮血總量后，完全沒有停下的征兆。
鮮血將魔咒包裹，然后沒有給她任何反應(yīng)時間，胸口涌出的血河再度涌入心口。
直到最后一滴鮮血消失在幽黑的心口，姝汐也沒看出魔咒女巫哪去了。
“虛界?！焙嗵貭栚s在姝汐詢問之前回答道，“暫時不會回來。”
話音落下，掠奪者的心口突然發(fā)出“咚”的一聲，像是心跳，但聲音太過響亮清晰。
咔。
掠奪者解體，亨特爾將虛妄力量收回神燈，似乎沒聽見剛才的響動。
姝汐在腦海中靜默兩秒，“先生？”
“我不確定那是什么?！焙嗵貭栯x開沙灘，緩慢走在荒野上，“但能肯定不是魔咒?！?p> 姝汐很少聽到亨特爾的語氣這么不確定，“是掠奪者出問題了嗎？”
掠奪者的出現(xiàn)脫離了無面女巫的原計劃，它的控制權(quán)似乎掌握在亨特爾手里，但亨特爾一開始可沒打算制作一具新的身體。
亨特爾再度搖頭，不是掠奪者沒有問題，而是他也不清楚。
這讓姝汐立即有種“自家臥室的床下突然發(fā)出響動的”感覺，她努力回憶了一下之前的怪異處或不合理處，她相信亨特爾現(xiàn)在也在思考。
突然，看了一遍亨特爾記憶的姝汐說道：“先生，掠奪女巫被瘋狂侵占意識后，她的一切行為是可以算作虛界的想法吧？”
掠奪女巫失去了自我，靈魂和意識都是一片空白，所以她在被瘋狂占據(jù)思維后，所做的一切事情，控制者都是虛界！
“她說了‘謝謝，歡迎’。”
亨特爾在一片荒林邊靠坐下，再次取出神燈借用虛妄力量，解除了復(fù)仇女巫陷入的幻境。
姝汐連連點頭，“但她說的是一句話還是兩句話？‘謝謝歡迎’的話……好像沒有歡迎過她，也不存在會讓她誤會成在歡迎她的行為吧？
“或者說不定，虛界如果真的存在主意識，那它的認知是不是有問題？覺得戰(zhàn)斗就是歡迎？”
亨特爾收回詛咒力量，將神燈放進怪異頭顱，說道：
“虛界如果存在主意識，那主意識只會是絕對的瘋狂，且不是常規(guī)概念可以理解的瘋狂?！?p> “那暮光女巫呢？”姝汐出現(xiàn)在亨特爾面前，蹲下身，注視著他的棕眸。
如果她不把這個問題攤開，那亨特爾絕對又會選擇性忽略，之前幾次交流都證明了這一點。
就算如此，亨特爾在沉默片刻后，只是回答道：“暮光……她是個異類?！?p> “先生。”姝汐頭一次沒有刻意展現(xiàn)自己想給亨特爾展示的樣子，認真嚴肅道，“暮光給先生的‘蘋果’，先生沒多少猶豫就直接吃掉，為什么？”
這是比較靠前時間段的問題，也是比較明顯的問題之一。
姝汐幫亨特爾屏蔽了記憶，但并不是幫她自己屏蔽記憶，她一直都清楚這件事存在隱患。
閱讀記憶無法知曉內(nèi)心想法，以前姝汐還能通過情緒的感應(yīng)來確定亨特爾的想法，但亨特爾被種種詛咒消磨掉大部分情緒后，她只能像是觀眾一樣看著亨特爾的人生。
亨特爾無聲輕嘆，微微搖頭道：“姝汐，我們只需要讓世界的希望和痛苦保持平衡，此外，所有事情都可以酌情處理，甚至是……不處理。”
姝汐完全沒想到能聽到這么消極的答案，眼神一時間震驚且復(fù)雜。
“女巫們可以批量培養(yǎng)具有特定特性的女巫，所以想要探索隱秘國度并不是難題?！焙嗵貭柾椟S的陽光抹在手背上的色彩，“女巫們?nèi)绻氲脑?，她們可以一步步毀掉所有外在危險，甚至居住在外在危險中。
“我相信，對于求知欲旺盛的女巫來說，全新的獨特事物總能引起她們的好奇心?！?p> 姝汐表情沉重道：“但女巫們已經(jīng)決定要離開這個世界了，盡管這個世界有太多可以探索的事物?！?p> “這就是最大的問題，不是嗎?！焙嗵貭柧従彽?，“這個世界再破敗，也是女巫們的家，統(tǒng)治世界的女巫沒有什么做不到，但她們卻沒有嘗試過修補這個世界。
“如果破壞的速度和再生的速度一致，甚至再生的速度超過破壞的速度，這個世界說不定會畸形但切實地存在著?！?p> 姝汐鼓了下腮幫子，“先生，現(xiàn)在不是暢想的時候，現(xiàn)在需要討論很重要的問題。”
“是啊，重要的問題?！?p> 亨特爾似是感嘆了一句，稍微扭頭注視著姝汐：
“那我也問一個問題：
“姝汐，你覺得，這個世界只有一位神嗎？”
姝汐臉色一僵，下意識反問道：“先生？”
有什么不懂直接問先生。
“我無法給你確切的答案?！焙嗵貭栆崎_視線，重新望著手背上昏黃的陽光，“無論是詛咒力量還是希望力量，都來源于那位已經(jīng)死去的神。
“我們并不清楚祂是因何死去，但毫無疑問，即使沒有詛咒力量或希望力量，外在危險也會如約而至。”
亨特爾重新望向姝汐，嘴角微微勾起，“你覺得，那些外在危險的神奇力量，那種超凡脫俗的可怕威能，在宇宙中存在多少？
“它們?yōu)楹螀R聚到女巫世界？它們?yōu)槭裁炊际撬牢锘颥F(xiàn)象？
“我想，宇宙中的其他某顆星球，會不會也有一位神，這樣的神，又有幾位？”
姝汐逐漸失去了跟亨特爾叫板的勇氣，蹭來蹭去擠進亨特爾懷里，小聲道：“先生是不是看到什么了？虛妄女巫想讓先生成神，她肯定對這些有一定的猜測甚至是答案?！?p> “我看到的，你也會看到。”
“但虛妄詛咒所看破的真實和虛妄，并不只是依靠視覺不是嗎？”姝汐抬起頭，極近的盯著亨特爾的眼睛。
亨特爾回望著她審視般的眼神，無奈笑了笑，但并未說什么，似乎是默認了姝汐的話。
姝汐抿了下嘴唇，突然緊緊抱住亨特爾。
“先生，我只是……害怕。”
亨特爾幾乎是姝汐的一切，即使亨特爾早就安排好了自己的死亡，但姝汐無法想象那是什么樣的場景。
她只清楚，現(xiàn)在亨特爾時刻在她身邊，他們互相之間毫無秘密，生活也因為亨特爾的職業(yè)而不會無聊。
而現(xiàn)在，亨特爾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一步步走上一條怎么看都不可能安全的路，而且姝汐相信，亨特爾在此之前也不清楚他會走上這條路。
這一點，從當初亨特爾選擇接受暮光女巫的猩紅蘋果時就有所體現(xiàn)。
在原野新城時，亨特爾甚至表明會將自己放逐到虛界。
虛妄女巫的詛咒也是一個陷阱。
在姝汐看來，這就是陷阱。
虛妄女巫將自己的一切詛咒力量交給了亨特爾，這讓亨特爾可以隨自己的想法，來選擇是否接受虛妄詛咒。
但虛妄女巫明知道亨特爾不可能拒絕！
姝汐根本無法想象亨特爾在緩慢接受虛界瘋狂時，看到的真實瘋狂究竟是什么。
她也看不到亨特爾眼里的破碎邊境，又是怎樣的現(xiàn)實。
又或者，亨特爾在使用獵場能力時，在使用靈魂標記時，星空會不會做了什么？
難道和影子世界有關(guān)？姝汐不止一次看見亨特爾深深凝視著自己的影子。
反而是最讓人擔心的隱秘國度，那個沉睡著不知多少恐怖存在的世界，亨特爾居然只因為虛妄女巫那么敷衍的話而對那位被吵醒的存在放心？
就連剛才亨特爾使用的能力，姝汐也越發(fā)看不懂。
先生怎么把魔咒送到的虛界？
先生可以直接進入虛界？不需要通過流血天空的血眼？那已經(jīng)接受了瘋狂的先生為什么沒有選擇幫同樣在虛界的墮落女巫，先生現(xiàn)在明明幾乎可以無視那里的瘋狂。
而且亨特爾雖然接受了虛妄詛咒，卻沒有接受虛妄詛咒給他帶來的信仰之力。
亨特爾給姝汐的回答是這會失去人性，會做出違背他具備感性時做出的選擇。
但真的如此？人們的祈禱之聲能讓他確定自己的目標，獵巫之心的存在也不會讓他的選擇傷害到人們。
亨特爾連充滿瘋狂的猩紅蘋果都直接吃掉，且不擔心自己的瘋狂會在關(guān)鍵時刻誤事，會因為失去人性而做錯選擇？
而且他已經(jīng)擁有了無面詛咒，但他依舊沒有接受信仰力量。
哪怕是決定來偷襲魔咒以將她送進虛界前，他也沒有選擇抓緊機會提升自己的實力來增加行動的成功幾率。
也許亨特爾的打算真的是姝汐猜測的幾種可能之一，但……
但就是這種“也許”！
姝汐在亨特爾身邊越來越?jīng)]有知情帶來的安全感，可她偏偏越來越不想離開亨特爾，至少陪他將獵巫人的責任做到他們能做到的最好。
但其實，她心里也有一定的猜測。
也許……
先生，已經(jīng)在慢慢“趕”她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