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羨再一次出現(xiàn)在孤兒院,是七天后,他準(zhǔn)備齊了一應(yīng)的領(lǐng)養(yǎng)手續(xù)。
以他父母的名義。
園長坐在她的專屬辦公桌旁,戴上了平時很少戴的眼鏡,認(rèn)真地審查。
資料是沒問題的,但……
“君先生,按規(guī)矩,你是不符合領(lǐng)養(yǎng)條件的?!眻@長保持了疏離,決定先禮后兵。
君羨坐在桌子外,和園長隔了一米多的距離,他的手指輕擊桌面,很有節(jié)奏?!安徊涣鴪@長,你誤會了。不是我領(lǐng)養(yǎng),是我父母。我父母一直想要個女兒,讓我給留意物色?!?p> 這樣的說辭,柳園長一個字都不信。孩子天然對母親有親切感。那個孩子愿意與人分享愛?
“那他們?yōu)槭裁床滑F(xiàn)身?這樣的場合,親自來總是更有誠意的。”
君羨自然不好說,他拿著雞毛當(dāng)令箭,假傳圣旨。
“父母有事,子女服其勞。園長請相信,我同樣帶著滿腔誠意?!本w轉(zhuǎn)動著轉(zhuǎn)椅,往前逼近了一分,他目光灼灼,堅定不可動搖。
“園長,念念是個天才,她值得更好的教育,和更好的環(huán)境。我可以教她,傾囊相授?!?p> “你們也希望孩子未來過得好不是?走出孤兒院,走向更廣闊的天地,她成為一位受人尊重的鋼琴大家。這也是南先生創(chuàng)立基金會的初衷吧?!?p> “相信我,不久的將來,事實會證明我說的都是對的?!?p> 在君羨的意識里,早就規(guī)劃了一條清晰的路,鋼琴比賽,念念屬于舞臺,屬于黑白鍵的世界。
園長差點翻個白眼,裝啊,怎們不裝了?“君羨,我不得不提醒,念念她……她是特殊的。”
天才當(dāng)然是特殊的,“我對此十分認(rèn)同,”他說。
*
半個小時后,孤兒院門崗的保安亭,一個電話打出去。
“一個準(zhǔn)確的消息,從園長辦公室流出,大鋼琴家父母要領(lǐng)養(yǎng)念念。”
放下手機(jī),今天沒有戴墨鏡的男子,揉揉眉心,拿出手機(jī),也撥了一個號碼。
“孤兒院那邊傳來一手消息,大鋼琴家想領(lǐng)養(yǎng)念念?!?p> 信息在傳輸中,往往會遺漏,會失真。但這一次,直抵本質(zhì)。
“胡遇,你覺得,那是一個好的choice嗎?”電話那頭,醇厚的男聲詢問。
墨鏡男胡遇沉吟了幾秒鐘,謹(jǐn)慎地回答:“屬下不知,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念念喜歡鋼琴?!?p> 長長的“哦”了一聲,電話那頭響起似有若無的嘆息。
“他太年輕了?!?p> 未來有太多的變數(shù),人心從來是最善變的。
“也太老了。相差十二歲呢,一個輪回?!?p> 那最后的聲音很輕,胡遇往深了摳摳耳朵?!八浴弊罱K的決定是什么?
*
因為君羨的到來,善念念和唐歆玥從活動室抽離。兩個小女孩守在鋼琴邊,各自手拄著下巴。
“叔叔怎么還沒來?”唐歆玥時而瞥一下小禮堂入口,她有種不好的預(yù)感,這讓她焦躁不安。
善念念出神的盯著黑白鍵,明明她一眼就能數(shù)過來88個鍵,可她每次都喜歡慢慢數(shù)。在這近乎充滿儀式感的舉動中,內(nèi)心會更平靜,“會來的?!?p> 唐歆玥卻慌了,眼底有了水光。她忘記了善念念不喜歡的肢體接觸,來拉她?!澳钅睿惆咽迨褰痰哪鞘拙毩?xí)曲,再教我一遍好不好?”
善念念一個激靈,躲過了她的手。唐歆玥眼神一閃爍。
君羨教過了好幾首練習(xí)曲,有斯克里亞賓的,還有肖邦的,她要學(xué)那首?善念念是問不出口的,她按照君羨教的順序,選擇第一支。
摁下琴鍵,她半閡著眼,認(rèn)真地彈。
唐歆玥的心,一點點下沉,快要抵達(dá)谷底。
曲子沒彈完,韋琳琳闖了進(jìn)來,她的頭上還有汗。
“念念,和我來,園長辦公室?!?p> 善念念爬下了琴凳,向著唐歆玥,“回來,繼續(xù)。”
說著,她尾隨韋琳琳走進(jìn)園長辦公的地方,看到了君羨。
柳園長蹙眉,與君羨之間隱隱暗流涌動,場面似乎有點尷尬。
君羨向她微笑。他俯下身,在念念身邊,“念念,你愿意和我走嗎?我說過的音樂至高的殿堂——金色大廳,我會把你送進(jìn)去,讓全世界在你的琴音中臣服?!?p> 善念念露出疑惑,耳朵微微偏著,她在思索“走”的含義。
君羨苦笑出來,他太急切了,嚇到小姑娘了。“念念,我是說,你愿意和我繼續(xù)學(xué)琴嗎?”
當(dāng)然愿意,善念念點點頭。
“如果想每天都學(xué),就需要和我回家,當(dāng)然未來那也是你的家,只要你愿意?!?p> 循序漸進(jìn),徐徐善誘。
善念念聽懂了。
這就是唐歆玥說的領(lǐng)養(yǎng)啊。
她沒回答,卻望向身旁的韋琳琳。抬眸,貓眼似的眸子閃著盈盈輝光,她說:“你能把琳琳姐,一起帶回家嗎?”
這樣,她就不會和琳琳姐分開了。
沒有人想到,她會提出這樣的問題。柳園長很動容,捂著嘴巴。而韋琳琳,淚如泉涌。
君羨不想拂她的心意,讓她難過,可他終究無能為力。輪到他搖頭。
“我,和琳琳姐在一起。”善念念固守她的陣地。聲音不高,擲地有聲。
桌面上的電話鈴聲,適時響起。
柳園長接起。
三十秒后,她掛斷電話?!熬w,讓琳琳和念念說會話吧?!?p> 把空間留給兩個孩子。
君羨出了辦公室。他有些懊悔,應(yīng)該多給她一些時間適應(yīng),培養(yǎng)他們之間的信任。可在知道真相的時候,他一刻也等不了。終究還是他疏忽了。
等待總是焦灼而漫長。
君羨起初站在門邊,后來靠在墻上,再后來蹲了下去。
門,豁然開了。
善念念和韋琳琳,一前一后出來。
他聽到念念的聲音,“我愿意?!?p> 宛如救贖。
一顆心,終于落地。
*
那一天,善念念離開春暉孤兒院。
在出租車的后排,她跪坐上面,和春暉的人揮手告別。柳園長、韋琳琳還有唐歆玥。
新的旅程等著她。
韋琳琳追上來,懷里抱著兩本厚厚的書,DK百科。
*
帝京首都機(jī)場。
邵玉章還在登機(jī)口,默默地等。
“爸,走吧,他不會來了?!鄙廴惶嶂欣钕洌D(zhuǎn)身。
“老師,我來了?!鄙砗筇ぬさ哪_步聲響起,氣喘吁吁。
卻不是君羨。
景耘宣。
失望一閃而過。終究都是他邵玉章的學(xué)生。
“我送你們?nèi)惗亍!本霸判愿鎶^勇。
“哎,那就走吧?!?p> 那場由中國鋼琴家和愛樂樂團(tuán)聯(lián)合的演奏會,取得了圓滿成功。
景耘宣,因為和邵玉章出色的四手聯(lián)彈,走進(jìn)了歐洲媒體和樂評人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