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墅。
帝京下了一場雨,夏雨沿著庭院里的亭子,密密如織。
亭子里坐著一個人,石桌上擺著整套功夫茶具,茶香裊裊,茶具旁還有一沓文件。
主人位上坐著一青年,生著一雙漂亮的瑞鳳眼,他倒了一杯茶。
凌超晗。
他身旁站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站成一桿標槍。
“仲宇哥,我今天叫你來,是想請你幫我查一個人。”
標槍男名為平仲宇,以前做過私家偵探?!笆裁慈??”
凌超晗將那沓文件推到平仲宇身前,“資料在上面,我想查她的人際關系、家庭背景,尤其她的父親,工作的單位,接觸的人。越翔實越好。”
平仲宇拿起了文件,看到一張花季少女的臉。他想不出來少主人為什么要這么做而,他只需要服從?!昂玫?,我會盡快?!?p> 凌超晗捏捏眉心,他的第二十三次好友申請還是沒通過,這讓他倍感沮喪?!傲硗?,十年前青年鋼琴家樂君羨發(fā)生了一起車禍,起因據(jù)說是剎車失靈,這件事你也一并查一下?!?p> “是?!?p> 凌超晗擺擺手,示意他可以做自己的事了。而他掏出了手機,打開微信界面,添加好友。備注怎么寫,他一時不知如何稱呼。
“科學少年說凌超晗”,他已經(jīng)發(fā)過去很多次了,每次都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競爭對手凌超晗,不好,像找人麻煩似的。
你的粉絲凌超晗,這姿態(tài)放的忒低。
最后他編輯了幾個字,“我叫凌超晗,想和你交個朋友”。點擊申請。
忽然他聽到了笑聲。
抬眼,就看到了他姐姐凌超逸,饒有興致地摩挲下巴打量他。
凌超晗迅疾地將手機摁了黑屏,質(zhì)問:“無聲無息的,你這是要嚇死人嗎?”
“我光明正大地來,光明正大地看,不可以嗎?倒是你,這么專注,害相思還是發(fā)春???”凌超逸反唇相譏。
真難聽,什么春啊夏啊的?不過他馬上意識到一件事,姐姐可能有善解意的聯(lián)系方式?!敖?,上次你說……”就很難開口,凌超晗支支吾吾,“在少年說上打敗我的小姑娘,你是在哪見到的?你有沒有她的……”聯(lián)系方式。
凌超逸何其聰明,他弟弟打的什么心思,她一眼便知?!皼]有,我只有她的監(jiān)護人的聯(lián)系方式?!?p> 善念念的監(jiān)護人,君羨是也。
沒有問出滿意的答案,凌超晗就挺失落的。“那你到底是在哪里見到她的?”
“這很重要嗎?”
“當然?!?p> “我說,凌超晗,你不是被虐出什么心思了吧?況且,你們才認識幾天?”凌超逸被自己的鐵樹弟弟驚呆了。
這和時間長短有什么關系呢?有的人一眼萬年。凌超晗比劃著小拇指指甲,“姐,我只是對她,有那么丁點興趣而已。你不用多心?!?p> 就扯淡吧,編輯一條申請都那么長時間?“超晗,她不適合你,把興趣扼殺搖籃吧。”
作為家族第二順位繼承人,凌家?guī)缀醪粫试S他和一個自閉癥少女有情感牽扯的。
“為什么?”凌超晗問。
*
幾乎一夜之間,善念念成了歐洲樂評人的寵兒。
他們不吝華美之詞,對于這個新生代鋼琴師給與了高度的評價,稱她是百年難遇的鋼琴天才,對樂理有著天然的理解和造詣。
而這種贊美和喜愛,在隨后的獲獎者音樂會上達到了頂峰。
當輪到善念念登臺時,她并沒有急于演奏,而是很虔誠地表達了一個小小心愿。她一字一頓用德語說,“我懇請,評委會,允許我,邀請,一個人,共同演奏?!?p> 這是不合乎要求的,因為從來沒有人提過這樣的請求。但嚴謹?shù)牡聡艘膊皇强贪宓牟煌ㄈ饲?,一個評委問:“是誰?”
善念念簡簡單單回答“君羨”。
其實在昨天的頒獎典禮上,眾位嘉賓已經(jīng)知道了這個名字,但今天意義又有所不同。
有一位評委指出,十五年前,中國有個叫君羨的人,也參加過李斯特鋼琴大賽,并得了第一名,后來他還應邀在金色大廳進行演出。
此君羨為彼君羨?
萬眾矚目中,君羨登上音樂廳舞臺,下面有口哨聲,來自評委席,顯然有人認出了他。
君羨與念念對視一眼,舉起了自己的右手,他用德語說:“因為一場意外,我失去了兩根手指,不得不告別我最留戀的舞臺。但鋼琴、音樂就是這樣,充滿無限的魅力和生命力,我遇見了身邊的女孩。她是我鋼琴生命的延續(xù),帶著我的心愿和夢想,將琴音播撒在世界大地?!?p> 臺下是經(jīng)久不息的掌聲。
已經(jīng)有評委做出了“請”的手勢。
善念念和樂君羨坐在同一架鋼琴前,四手聯(lián)彈。
就像他們之前練習的無數(shù)次,兩個人那么有默契,他們的情感是相通的,一個眼神已經(jīng)表達了全部的思緒。
手指的瑕疵完全不能掩蓋炙熱的情感,每一個音符都打動著在座的觀眾。
樂評人再次拿起了筆,開始撰寫這個動人的故事。
其中一個樂評人指出,唯有真正的心有靈犀,才能演奏出這樣的曲子,他們(君羨和善解意),是天作之合。文章末尾,配了一張兩人同框四手聯(lián)彈的照片。
這篇評論得到了很多音樂媒體的認同,大家紛紛轉載。
*
比賽已經(jīng)結束了,君羨和念念也到了啟程回國的時候。
韓成宗和韓夫人為他們準備了豐盛的食物,算是餞行。
用過餐后,善念念在茶幾上發(fā)現(xiàn)了一份報紙,報紙上有她和君羨的合影,她征詢主人的意見,“夫人,我可不可以,將報紙帶走?”
韓夫人笑道:“當然可以。”
善念念彎了彎唇角,如玉的手指落在了照片,君羨的眉毛上。
真好,他笑得像孩子一樣開心,完全不見緊鎖的眉頭。
她不舍得看他皺眉。
報紙還沒讀完,已經(jīng)被奪走了,君羨漲紅著臉,將報紙藏在了身后。“樂評人瞎寫的,你不要在意。我們是家人,什么天作之合,胡說……”
八道。
“什么?”善念念滿臉狐疑,完全沒有get到君羨的點。
君羨的聲音卡在了喉嚨里。他潛意識里都當她是一個正常的人,心智成熟的人,智商高的出奇人,剛剛看她那溫柔的表情,還以為……
他忘了于感情的事,她懵懂無知。他緊張個什么勁兒呢,狗屁天作之合,在她的世界里,就像再平常不過的事了。
“沒……沒事。你收拾好了嗎?我們要啟程了?!本w結結巴巴。
“好重?!彼≡鼓睢?p> 是的,君羨建議她帶些德國特產(chǎn)給同學,那些黑森林火腿和大香腸塞了一大包,特別重。
“路上我背,我送你返校,總可以了吧?!本w無奈,當閨女養(yǎng)的,是小祖宗。
善念念沖他笑笑,伸出潔白的掌心,“給我,我的?!?p> 額,還惦記呢。
那份報紙如此珍貴,她要自己珍藏。
兩個人乘坐飛機回到了帝京,一天一夜后到家,休息一晚,第二天善念念背著重物直接去上課。
早上第一節(jié)課,陳教授離散數(shù)學。
她踩著點進去,剛到就被點名了,這運氣,可以買彩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