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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明記憶

十四

昆明記憶 老濮 2757 2021-07-05 22:32:47

  有個悶熱的下午,同事們從南屏街餐館吃完飯下來。站在廣場上,孫總一只手剔牙一只手慢悠悠地撫摸啤酒肚。天氣真熱,經(jīng)理請我們去洗澡。曉會顯得很尷尬,說她這幾天沒法下水,只好先道別,獨自向尚義街走去,走進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她的背影讓我在分別以后產(chǎn)生過幻覺,太孤單了罷,像現(xiàn)在一樣感覺她和人群一起離我遠去。我注意到文強,似乎他在猶豫,但是經(jīng)理大步向前走去,把我們帶起來走了。

  走進去一個老舊的院子。經(jīng)理走到一扇窗戶前付錢,他們站在后面閑聊,我四處看看,看見一棟樓墻上死了一棵巨大的爬山虎,干枯的枝藤緊貼在墻面上,仿佛墻裂開的縫隙。這個地方怎么會有個澡堂,好像以前的單位搬走了,往一間間辦公室里鑿開一個個洞,洞里鑲上藍色瓷磚,洞邊伸來兩根粗大水管,熱水管伸來的地方一定坐著一位燒鍋爐的神秘老頭。

  我們跟經(jīng)理走進一間辦公室,打開水管,冷水熱水嘩嘩噴進澡堂,幾個人站在澡堂邊脫衣服,把衣服堆在靠墻邊的一條長凳上。試探著下去澡堂,澡堂邊沿有臺階可以坐下,水蓋過肚臍,蓋過脖子便滿了。六個人泡在澡堂里,搓洗身體,水波蕩漾,兩條腿感覺往上飄,頭重腳輕,身上的毛在水里張開。

  不一會從身上搓下來的污垢浮上水面,像一層白油。腿上、手臂上、肚子上出現(xiàn)一條條紅暈,像幾個挨打的人。開始都忙著自理,現(xiàn)在彼此慢下來,打量別人的身體,放蕩不羈的談話。經(jīng)理和孫總錢總的那里顯得很神氣,也許它們去過的地方多。而我們三個則有些喪氣,躲在茅草里。

  經(jīng)理講起他的一段情事。那是他高中時代交的一個女朋友,模樣是年級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交往她卻很容易,和后來交往的許多女朋友一樣容易,他有一種魅力讓女人投懷送抱,沒有一個苦苦追求的過程可以講講,快的時候早上一個眼神中午就確定關系了。經(jīng)理講了和她的很多男女細節(jié),美妙而激情,聽的我耳朵癢癢。經(jīng)理說很可能因為這段愛情毀掉了她,她沒能考上大學,回了鄉(xiāng)下,前幾年就嫁人了。我聽到結果很感慨,表示遺憾,為什么很多愛情卻沒有結婚的結果?難道我不了解愛情,還是當事人也不了解,尤其像經(jīng)理這樣的人似乎愛情大部分都是玩樂。

  南西把他的男女之事講給許多人聽,不再是大學時代只對我一個人說的秘密。讓我感覺很惋惜,仿佛南西變了,辦公室這樣的空殼公司竟然讓他膨脹了,到了如此多么危險的當下。

  辦公室解散大約一年后我和南西再見也是一個悶熱的下午,盡管已是秋天,本來高原城市昆明應該秋高氣爽,可不知什么原因就是熱,是否那年夏天的熱一直悶在我身體里,直到那天才開始消散。

  一瓶啤酒不夠,每人又喝了一瓶。老板娘坐在廚房外面的草敦上休息,她看上去不熱,還冷,穿一件厚厚的外衣,系著一塊圍裙。小店里只有我們這桌客人,今晚可能在無別的客人,老板娘并不擔心,悠閑地坐著,低頭看著一雙手,隱藏在頭發(fā)里耳朵可能豎起來聽我們說話。我注意到這里,可惜我們已經(jīng)說了太多的話,我提議離開這里,到我那里去說,我就住在附近,很近,雖然簡陋,但有地方說話。南西站起來結賬,我也站了起來好像也要去結賬,但我卻沒說一句話,一雙手始終留在褲兜外,任南西把錢結了。

  我們離開小餐館,老板娘立刻過來收拾。來到外面路上,南西突然說不去我那里了,改天再來。我回想剛才好像南西也沒有答應去我那里。我們就此分別,互相留下電話。照他說以前每天接到催還款電話,一氣之下把手機往河里丟去,丟了才想起我們這些老朋友的電話沉入了水底,尤其是我,被他帶回來昆明的人,很叫他擔心,甚至有一次還跑到彌勒寺去看看能不能遇到我,看到彌勒寺被拆完了,一片廢墟,想我已經(jīng)消失。

  我看著南西往小街那邊走去,背影不見了,我便往出租屋回去。我知道南西走出小街便會叫輛車回去,或者他在小街還有別的朋友見面,他去到朋友家里向他說起我,真是怪事,剛才見到了很久沒見的朋友。也許朋友和他喝茶,又下樓玩臺球,小街有許多臺球室我沒見過,但我知道有??晌也幌M@樣,我希望在小街他只有我一個朋友,因為我比任何人孤獨。南西站在路邊叫輛出租車回去,出租車從彎道開過來,司機很快看到他,松油門,減檔,剎車,“嘎”停在他前面,南西拉開車門坐進去。司機問去那里?南西抱著手說和甸營。司機重新出發(fā),不一會離開小街,計時器啪啪跳動。南西回到他的和甸營打開門看到那個女人和小孩坐在房里,她們回來了。她問南西去了那里?南西說去找一個朋友談點事。她從來不問談什么。因為南西從來不說,一切顯得很神秘,一切顯得像干什么事情。女人和小孩坐在床上看動畫片,女人的腿從床邊搭拉下去,很修長,小孩盤腿坐著。南西走過去坐在小孩身邊,小孩和他很熟了,喊他叔叔,這時把頭往南西身上靠。因為后來沒過幾天我就見到了她倆。

  那天南西說他買了菜喊我下班直接過去吃晚飯。我從清華書屋下班乘公交車去和甸營,到了他說的標志下,等他來接我,跟他上樓,打開門,看到一間橫著靠墻的床,高度是我床的兩倍樣式是家具店規(guī)范的雙人木床,床上的被褥看著很舒服整潔,除非家庭否則像我這樣的單身不可能睡這樣的床,因為太浪費了。

  早有思想準備,那天在小餐館南西向我說過這久他認識了一個女人,帶一小女孩,他對她們付出了相當?shù)母星?。相當是因為他對以前跟他的女人也付出了同樣的感情,結論是南西是一個重感情的人。我覺得很好,即使從沒見過這母女倆也覺得這是很好的事情,似乎我像那些包容的人一樣還富有同情心。果然,床上坐著一個三歲小女孩在看動畫片,我進去她看了我一眼,圓圓的小臉頂著一頭黑溜溜的短頭發(fā),兩邊露出兩只白嫩嫩的耳朵。南西喊我隨便坐,他的意思我可以坐床上也可以坐床邊的一把椅子上。他泡來一杯茉莉花茶。我問他是否要幫忙,他說不用,他在窗邊炒菜,一個抽油煙機把油煙往外吸,吸的不夠,燒油遇到干辣椒屋里就很嗆,小孩打噴嚏,我也打。正趕上下班回來剛進門的女人也打,大家就哈哈笑起來。

  我坐在椅子上喝茶,小孩看動畫片《貓和老鼠》,咯咯地笑。我看看床尾一個黃色木梳妝臺鑲嵌一面圓形鏡子,看看進門右手邊的白門衛(wèi)生間。南西丟過來幾個大蒜給我剝,我剝起來,我們有一句沒一句閑聊,很多時候我都對著南西的背說話。

  門嘎吱打開,女人下班回來了,身材苗條,瓜子臉,皮膚細致白嫩,很會保養(yǎng)用過很多化裝品,短發(fā)和小孩一樣,只是女人的后勁發(fā)根粗小孩的柔軟。這女人看來就是見過世面,很客氣,對我自然大方的打招呼,然后坐床尾換下高跟鞋說站了一天很累,換一雙平底棉拖鞋,紅色,親一口小孩,去幫南西做飯。南西端起茶杯面對我說話,讓女人站在鍋前,問南西鹽夠嗎?南西夾一片叫我嘗,我說不咸就行,你嘗。南西說,那剛好。

  吃過晚飯回去,南西送我下樓。母女倆和我道別,小女孩已經(jīng)會喊叔叔再見,剛才飯桌上我看她認真吃飯的樣子很可愛,夸她聰明。在樓道里我再次重申小孩很招人喜歡,又補充說那女人也不錯,要他好好珍惜。南西笑笑,很開心。到了樓下,我喊他不用送了,我自己出去。他停下說:“那么改日在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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