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懷疑的種子一旦播下

　　京城，皇宮，含章殿。

　　永嘉帝昏昏欲睡地看著低下吵個不停的大臣們，思緒開始放空飄遠。

　　“報——”

　　突然，一道高亢的叫喊聲打破朝堂上的爭執(zhí)聲，拉回了永嘉帝的神志。

　　永嘉帝朝殿外望去，遠遠只見一個身穿輕甲的士兵朝著含章殿的這里快速跑來。

　　輕甲士兵的速度很快，片刻后，已經(jīng)到了殿門口，進殿后，單膝跪地，高聲回稟道：“陛下，南域大捷！”

　　永嘉帝單手撐著龍椅，蹭地一下就站了起來，快語道：“你說什么！”

　　“鎮(zhèn)北侯秦朔在南域大敗異族，勝利凱旋，陛下，這是鎮(zhèn)北侯的捷報?！陛p甲士兵雙手高舉過頭頂，呈上捷報。

　　“快，快，汪延，去把鎮(zhèn)北侯的捷報拿上來給朕?！庇兰蔚鄣?。

　　“是，陛下?！蓖粞舆~著快步，幾步疾走到輕甲士兵身前，伸手取過士兵高舉頭頂?shù)慕輬?，回身，快速走回到永嘉帝身邊，躬身，雙手將那捷報奉給了永嘉帝。

　　永嘉帝拿過那捷報，攤開，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

　　一會兒后，他啪地一下合上手中的奏折，哈哈大笑出來，高昂的聲調中有說不出的暢快。

　　“不愧是秦愛卿，真不愧是秦愛卿！好，好，特別好！”

　　底下的朝臣們面面相覷，然后紛紛跟著笑出聲，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他們雖然不知道南域的具體情況，但這種時候，跟著賀喜總歸是沒錯的。

　　永嘉帝暢快大笑后，才重新看向底下的大臣們，拿著那封捷報，對位列文官之首的常太師，道：“常愛卿，看看吧。”

　　汪延躬著身子，低著頭，將那封捷報又從永嘉帝的手里，送到了常太師手上，然后微微撩起眼簾，隱晦地與常太師對視了一眼后，又重新回到了永嘉帝身邊。

　　下首，常太師沉默地打開了手中的捷報，低頭看去；上首，永嘉帝龍顏大悅，正想著要如何封賞鎮(zhèn)北侯以及他手下一干在此次戰(zhàn)役中表現(xiàn)突出的將領們。

　　這可是近十年以來，大夏在南域與異族打過最漂亮最痛快的一場勝仗，不是平局，不是慘勝，而是實打實的大勝！

　　賞！必須的賞！

　　永嘉帝大手一揮，很慷慨地按功論賞，該升官的升官，該抬爵的抬爵，該賜金銀的就大把大把的賜下去。

　　永嘉帝的嘉獎力度，不光是在場的武將們聽了眼紅，就連文臣們聽了都羨慕不已，同時他們的目光都不由得朝著常太師的方向看過去，心里都一致地閃過一個想法，今后，鎮(zhèn)北侯秦家怕是要越過常家，成為當朝第一顯貴了……

　　**

　　是夜，常府。

　　明黃燭光下，大理寺卿常夏坐于常太師對面，看著父親蒼老的側顏，緊皺眉頭，沉聲道：“父親，秦朔此番大勝，陛下那邊……”

　　常太師撥弄著油燈的燭心，撩起耷拉的衰老眼皮，看了一眼常夏，復又垂下，繼續(xù)手中的動作。

　　常夏見父親這副雷打不動的沉靜樣子，有些著急：“父親，秦朔甫一到南域就打了這么大一個勝仗，現(xiàn)下咱們的人，田鴻信那邊卻還寸功未建，兒子以為，陛下心中難免不會生出比較來……”

　　“急什么。”常太師還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可是……”

　　常太師放下手中的燈剔，抬眸看向兒子，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有時候功勛太盛反而不是什么好事?！?p>　　常夏到底是坐到大理寺卿位置上的人，官場上的嗅覺自然敏銳非凡，常太師這句話一出口，常夏便明白了，他微微傾身，看著父親道：“父親的意思是……功高震主？”

　　常太師拿起桌上的那根燈剔，低頭，在手中把玩，語調平平道：“我們那位陛下是個疑心病重的皇帝，別看現(xiàn)在他對鎮(zhèn)北侯秦朔一副信任有加的樣子，但陛下自個兒心中是怎么想的也只有他自個兒知道?！?p>　　常太師說著，哼笑一聲，繼續(xù)道：“當初榮王的下場你忘了嗎？”

　　常夏怎么會忘，榮王的案子就是他親自辦的，但……

　　“榮王固然戰(zhàn)功赫赫，但當初也是因為榮王一意心向太后，陛下百般拉攏不過后，才決意除掉他的，可，鎮(zhèn)北侯和榮王不同的是，他是堅定的?；庶h，陛下不可能會像處置榮王那樣，處置掉秦朔的?！?p>　　常太師搖搖頭，低嘆常夏還是太年輕，他道：“但凡是手中握有兵權的武將，陛下都不可能全心信賴，心中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我們往上頭澆澆水，生根發(fā)芽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p>　　常太師手中忽地一個用力，掰彎了那根細長的燈剔，眼神中爆出凌厲的暗光：“我常家既然能扳倒一個榮王，那新起的鎮(zhèn)北侯也同樣不足為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