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黑色的天

　　華東正的性格其實并不算好，他在行軍時，對自己的要求格外嚴格。

　　而有些他認為是自己人的他會要求和自己一般，對待外人反而會緩和些。

　　那天他真的打算打斷瘋子的雙腿，讓瘋子不在這么不聽話。

　　可看到瘋子那一面，華東正知道自己錯了。

　　瘋子滿身的傷痕，身后拖了四五條草原狼的尸體，就這還憨厚的笑著說道，

　　“大哥，兄弟們有肉吃了！”

　　說完，瘋子就昏了過去。

　　以小刀的功夫并不至于如此，那滿身的箭痕絕對是突厥高手造成的。

　　瘋子沒錯啊，兄弟們天天連糠都吃不飽，瘋子急啊。

　　沒錯，以軍紀而言，瘋子做錯了，但那時的瘋子才十幾歲，懂個啥啊！

　　從那次之后，華東正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到底誰才是自己人。

　　當時朝廷沒錢嗎，扯淡，皇太后一次壽宴話費百萬兩銀子。

　　過去的事情如同過往云煙罷了，多想也無用。

　　接應的人終于來了，當看到帶頭的那一人時，華東正的眼睛充滿了殺機。

　　來的人他認識，很熟悉。

　　儒家弟子方學明，大周312年科考第一名！

　　那時的方學明意氣風發(fā)，傲視群雄。

　　那年的御林宴上和華東正有過一面之緣，和華東正相談甚歡。

　　那時的方學明滿腹經綸，一心報國，特別羨慕華東正能在邊疆殺敵。

　　當聽到邊疆的慘狀之時，恨不得馬上棄筆從戎。

　　后來因為皇太后大擺筵席，奢靡無度，曾經數次上書，怒斥官家。

　　再后來就被官家一貶再貶，最后憤而棄官。

　　怎么會是他？

　　遠遠看去，完全變了模樣。

　　從桀驁不馴，滿心百姓變得無比的漠然。

　　跟隨他一起行動之人看上去有些許匪氣，但并不重。

　　言行舉止之間卻還有著一絲軍人的感覺，十分的奇怪。

　　浩浩蕩蕩幾百人，行動十分迅速，只是用了半天的時間就將這剩余的財寶全部裝車完畢。

　　也不逗留，徑直的離開青州。

　　華東正一路跟隨，從青州到離州。

　　和他猜測的沒什么區(qū)別，目的地正是離州銀莊。

　　大周除了皇家銀莊之外，就屬離州銀莊規(guī)模最大，據說幕后老板是幾大世家之人。

　　離州銀莊，號稱大周最安全的銀莊，只要你在這里存著錢，除了微量的管理費之外，其余的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

　　就算你意外身故，如果三年之內不來取走這筆錢，他們也會遍尋天下，找到你的子嗣和家人。

　　將拋去管理費之外的剩余錢財全部交給你的后人。

　　世人戲謔的說道，天下間離州錢莊找不到的人就可以不用找了。

　　這就說明離州錢莊的實力。

　　現(xiàn)在華東正還不準備招惹這個龐然大物，有一個天盟就夠了。

　　他要知道的是方學明。

　　方學明在將銀錢存入離州錢莊之后，便孤身一人離去，他本人就住在離州。

　　華東正準備冒險與他見一面，當年這個少年眼中的光亮是他不能忘卻的。

　　他一直悄然跟蹤著方學明，發(fā)現(xiàn)他與之前真的變化太多。

　　辦完正事之后，方學明獨自一人來到酒館喝酒，喝到七八分醉意后，便去了青樓。

　　直到凌晨四五點鐘才回到自己的住所。

　　此時，華東正已經沏好茶在等著他。

　　方學明很警惕，當年就有一身不俗的劍法，只不過稍顯稚嫩了一些。

　　現(xiàn)在甚至知道在門上做了一些小機關，防止有人潛入。

　　華東正很納悶，如果按照估測來算，這方學明在天盟里應該有一定地位，但為什么居住的環(huán)境如此普通。

　　當方學明打著哈欠，仔細的辨認自己設下的機關后，發(fā)現(xiàn)沒有任何異樣，隨意的打開大門。

　　院子里有淡淡的茶香味，方學明仔細的嗅了嗅，突然間愣住了，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本想逃走，卻苦笑著轉回身，看著漆黑的屋子里，緩緩的說道，

　　“好香的茶，將蠟燭點燃吧，上次你我之間秉燭夜談，相談甚歡，現(xiàn)在天還沒徹底的亮，還是點著蠟燭我的心踏實點！”

　　屋子里的蠟燭瞬間點燃了，方學明推開自己的房門。

　　屋子里正是華東正，方學明看了看這個老朋友，什么也沒說。

　　端坐在椅子上，拿起一杯清茶，一口喝了下去。

　　不由的贊嘆道，

　　“寒夜客來茶當酒，竹爐湯沸火出紅，好久沒有喝到這么香的茶了！”

　　華東正繼續(xù)給他茶杯里續(xù)上，再次的伸伸手，示意在飲一杯。

　　可他搖搖頭，臉色有些落寞，“一杯足矣！”

　　方學明突然想起一件事，脫口而出，

　　“聶魂是你？”

　　華東正伸出一根大拇指，這方學明還是無比的聰慧，很多事情一想就能想通。

　　方學明突然搖搖頭，略有所思的樣子，口中喃喃的說道，

　　“不對，屠堤失蹤，是你殺的，那么說，冰神仙也是你！”

　　這些讀書人啊，確實是聰明到家了。

　　華東正玩味的說道，“那你知道這么多，不怕我殺了你嗎，你可是知道我的武功的！”

　　方學明笑了，笑容中帶著無邊的苦澀，

　　“我走到這一天早就想到了，我曾設想了無數的場景，到底會被誰殺死，可是我想來想去，也沒想到是你！”

　　這話聽起來有些別扭啊，華東正繼續(xù)問道，

　　“為什么不能是我！”

　　方學明站起身，走到窗邊，準備打開窗戶。

　　華東正突然說道，“別開了，清晨的風有些涼！”

　　“呵呵，放心吧，我這里沒人監(jiān)視，不過這些年沒見，你華東正，也謹慎了很多！”

　　“那是啊，吃一塹長一智嗎！”

　　華東正突然開口問道，

　　“為什么？這可不像當年的你?！?p>　　方學明呆呆的站在原地，似乎在想著一些什么，華東正沒有催促他，反而是有滋有味的品著茶。

　　“你知道嗎，我方學明不敢說學富五車，但也算學識不凡，這句話你華東正認不認！”

　　華東正點點頭，這些年他一直在看書，有時間就看書，但說起學識來，比不得八年前的方學明。

　　他繼續(xù)說道，

　　“當你以為你學的可以匡扶社稷，救濟百姓之時，你卻發(fā)現(xiàn)，這天永遠是黑色的，你學的都是無用的知識，你也只會做一些狗屁的錦繡文章?！?p>　　方學明越說越激動，甚至有些瘋癲，

　　“華東正，你不會明白，這天永遠都是黑的，做的再多也只是無用功，你也會沮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