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冰將兒子的骨灰捧回來后,請了陰陽師看墓地風水,然后買了上好的棺木,舉行了隆重的葬禮,將吳美美退給他的十萬塊買孫子的錢,都花到了兒子王根發(fā)的葬禮上了。
過于沉溺在悲傷中的他,沒有人能理解他失子之痛的悲哀,也沒有人體會他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無奈!相反,嚴淑君借他悲傷過度時期,將他兒子的財產(chǎn)據(jù)為己有,就連他兒子給吳美美的那套房子也賣掉了,他此刻的異常悲傷成了終生遺憾,遺憾的事兒子走了,沒有給孫子留下一丁點東西,兩手空空。
這種事一說出去,好多人都不會理解,認為王若冰就不應(yīng)該那樣,他是個不懂是非的人,在背后指指點點的人時有發(fā)生,一些流言蜚語也讓他不得不介懷,每每傷心難過之際,他都不知道跟誰訴說自己的苦水。
老婆子自從回來后,整天哀聲嘆氣的,有時半夜從床上坐起來,嘀嘀咕咕的說著夢話:
“本來我孫子有十萬塊錢生活無憂的,這個死老頭偏偏捧回那個骨灰盒,還將他配置上好的棺材,請陰陽師看墓地風水,最后還舉行隆重的葬禮!這沒完沒了的,就將十萬塊買孫子退回來的錢,哎!花個精光二十四,這個老東西,越老越糊涂,兒子都已經(jīng)不在了,你為他張羅個球??!把錢張羅完了,咱活著的人還要不要活下去了?”
王若冰想說她幾句的,發(fā)現(xiàn)老婆子閉著眼說夢話,只好搖搖頭,嘆息一聲作罷。
白天表面上老婆子裝得很正常,從來不啰嗦什么,一到晚上做夢,就會說些令他傷心難過的話。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雖然表面上老婆子說得光彩,說是兒子的命苦,實際內(nèi)心里想的就不一樣,從每次說夢話就能知道她是口是心非的。
家里的老婆子無形中責怪也就算了,但村民們背地里議論紛紛,說著他的不是,往昔有什么困難,家里出什么事了盧二狗和盧狗蛋,盧小五、盧三都來安慰安慰他的,因為競選村干部都是他們四人幫襯,才獲得多數(shù)選票通過的,他們五個算是發(fā)小,從小玩到大,無話不說無話不談的五個死黨。
自從出了這事后,他們四個從來就沒有踏過老王家一次門檻。也許出于那些村民的流言蜚語,他們才不愿與他為伍的。
一件件傷心的事縈繞心頭,讓老王頭王若冰萬分沮喪,他不知道活著還有什么意義,自己就像一個行尸走肉一樣。從來不喝酒的他,開始學會了喝酒,因為只有喝酒才能麻痹自己,喝醉了不會清醒,清醒后,又會想著一些不開心的事。
俗話說,舉杯消愁愁更愁,酒醒后,感覺比以前還要凄涼!就算把自己喝得爛醉,但酒醒后,依然肝腸寸斷,墳塋上新土埋新人,亂墳堆依然荒草兮兮無人問津。
王若冰開始喝酒的時候,老婆子會出去找找,后來整天事不做,好酒成性,她也沒有時間管了,莊稼要人管,稻子要人種,這老頭倒好,除了喝酒什么也不管了。今天不是盧二狗叫人抬回來,明天就是盧小五攙扶著回來,諸如此類的事不勝枚舉。
后來就慢慢習慣了,再也沒有人去找王若冰了,因為就算想找也找不著,他喝完酒不是在兒子墳堆上睡著了,就是走在回家的路上,倒在亂墳崗的荒草堆里睡著了。
天氣熱的時候,還可以,天氣涼或者是遇上突然下雨的天氣,王若冰就得遭受這天寒地凍的侵蝕,因此身體越來越差,不出三個月就抵抗不了了,在大悲大傷下,又任由作踐自己的身體,天天喝得爛醉如泥,醉倒在草叢里墳堆上,哭訴在風里,傷心欲絕在兒子的墳塋上。
有誰知道他此刻心如刀絞的痛,又有誰愿意傾聽他失子帶來的萬分憂傷,還有誰能理解他天天爛醉如泥的心情!只有風才知道,他跟它說了什么,他說了什么,也被風帶去了遠方,帶去了沒人知道的地方。
王若冰再也不能喝酒了,他生病了,病得連拿酒的力氣都沒有了!當他醉倒在兒子的墳?zāi)骨?,不省人事的他,三天三夜才在醫(yī)院的病床上醒過來,吃力的睜開眼,看到老婆子和孫子守候在病榻前,老婆子看到他醒了,眼圈一下就紅了!哭喪著臉說:
“老頭子,你這是做的什么孽呀?兒子都走了,你還天天傷心,日日傷魂,這究竟要干什么呀?你老了,我也老了,你這樣折磨自己,有意思嗎?孫子才四歲多點,你這樣下去,遲早要走,你走了,孫子以后誰來撫養(yǎng)?你怎么不負責任呢?天天把自己灌得爛醉如泥,要是沒人去竹山砍竹子編織竹籮,你就死在兒子的墳前了!你不知道這是什么天氣嗎?都過霜降好多天了啊?你,怎么可以這樣呀?”
小超民見奶奶流淚了,趕忙掏出紙巾給奶奶擦淚。聽說爺爺不管他了,頓時傷心得哭起來。
王若冰已經(jīng)沒力氣說話了,喉結(jié)涌動,卻沒有力氣開得了口,嘴巴一張一翕的,發(fā)不出聲來,只好無奈的看著身邊的親人流淚。
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他在半夢半醒間看到兒子伸手過來,笑著帶他離開,他看著自己的老婆和孫子有點不舍,但兒子還是善意的伸過手臂,繼續(xù)帶著微笑,要帶他去往天國,他看到兒子的身子虛無縹緲的,就像一絲輕盈的薄霧,可是那張熟悉的臉,雖然由薄霧組成,但他知道那是兒子的靈魂在召喚他。
他的意識逐漸模糊,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子由沉重轉(zhuǎn)變成了輕盈,自己的靈魂也跟兒子的一樣從軀體里輕盈的飄出,緩緩地,緩緩的飄出體外,伸手跟著那個輕盈的靈魂一起飄向遠方,他不知道遠方是什么,也不知道遠方代表著什么?由兒子牽著他的手,他沒有心思考慮,更沒有必要考慮,就這樣毫無顧慮的走了。
王若冰突然伸出的手,垂落下來,他用盡了最后一絲力量,讓自己的靈魂跟著兒子的靈魂走了。
閻三妹猛然間發(fā)現(xiàn)王若冰怪異的動作,突然把手伸向天空,一小會兒,臉帶微笑,然后表情呆滯的一動不動,接著那只伸向空中的手垂落下來,靠近一看,發(fā)現(xiàn)老頭子沒了氣息!只好叫來醫(yī)生,醫(yī)生一摸脈搏,再看看瞳孔,然后就說:
“患者沒有生命體征了?你將遺體送走吧,醫(yī)院的費用已經(jīng)有人替你交了!要不要我叫車幫你送回家?”
閻三妹一聽老頭子走了,頓時嚎啕大哭,但人死不能復生,再悲傷又有什么用,她只好帶著孫子領(lǐng)著遺體準備回鄉(xiāng)下安葬,這時候,盧小五,盧二狗,盧狗蛋,盧三四個人來了,剛才醫(yī)院里付費的也是他們四個人,四人喊著:
“若冰哥,一路走好,”然后隨著醫(yī)院的靈車回了鄉(xiāng)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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