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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彼刻

第十九章 這話在理

彼時彼刻 燃燒的螃蟹 4242 2022-06-18 09:29:26

  五莊觀雖不及天庭浩大巍峨,但也自有其獨特仙韻,群山綿延之中,千年峰、五福峰、芙蓉峰,巍巍凜凜放毫光;萬歲石、虎牙石、三尖石,突突磷磷生瑞氣。澗水有情,曲曲彎彎多繞顧;峰巒不斷,重重迭迭自周回?;ㄩ_花謝山頭景,云去云來嶺上峰。端的是仙家道場,悟道靈地,與這鎮(zhèn)元大仙地仙之祖一名相得益彰。

  可惜今日卻成了魍魎鬼蜮,處處透著詭異,烏云蔽日,一只巨大的青灰斷手插在仙峰崖頭,五指斷了三個,青綠色,黑灰狀的液體自傷口不停的流出,滿上遍野皆是,仙花凋敝,卻有靈胎孕育,閃爍璞黑奇光,捕食過往一切,靈藥成灰,飄蕩空中,凝而不散,迎風(fēng)而動,桀桀怪笑,千峰攔腰而斷,漆黑河溪倒轉(zhuǎn),河鮮上岸搭臺,青蝦奏曲,魚蟹伴舞,頑石起哄,喑啞佶屈,邪性十足,令人不寒而栗。

  更有窩山白麒麟生出黑翼,趴在一只青鸞身上,撕咬抓撓,扭頭過來,滿嘴鮮血,陰陰怪笑,托舉跳動心臟,上祭一般,山間珍獸仙禽異變,相互撲殺,血流滿地。

  紅與黑交織成線,又鮮明各異,鮮血化作紅線縫補斷臂傷口,黑灰鉆入土地,同化一切。

  本該清掃齟齬的五莊觀道人,此時死傷殆盡,觀內(nèi)遍布尸體,池中白蓮染血,飛出荷塘,伸出一根根觸須扎根在一具具尸體上,迎風(fēng)搖曳,清香陣陣。

  觀內(nèi)破敗不已,大殿橫梁斷裂,云石雕柱齊腰而斷,截面平滑,青磚龜裂,香燭熄火,爐鼎傾斜,大殿上供奉看的“天”、“地”二字,少了一個“地”字。

  天地清濁二氣混沌不清,觀內(nèi)后院金光法相暗淡,一襲破爛道袍倒在臺階上,童顏鶴發(fā)卻氣息萎靡,面色發(fā)白,內(nèi)心卻驚訝無比,兩個奇裝異服的凡人,撫掌可滅,可與之對法的妖邪著實令他心驚,紫金冠,無憂鶴氅這一身打扮完全就是另一個自己,可不遠處山上倒插的斷臂,其詭譎之絕,比開天之際的先天神魔猶過之而不及,思來想去,印象中竟無一人與之相對應(yīng),實屬怪哉。

  面帶黑甲的兩人,較矮的辛五六持槍射向鎮(zhèn)元子,子彈被彈開。

  較高的丙三七摘下特制眼鏡,擦干鼻血,面無血色說道:“行了,別試探了,干正事?!?p>  辛五六問道:“隊長你沒事吧?!彪S后操控部分懸空的銀色圓盤,鎖住鎮(zhèn)元子四肢。

  丙三七注射完一管綠色藥劑,面色紅白交加,而后紅潤依舊,說道:“差點沒挺住,不愧是神話生物,地仙之祖的名號還真不是蓋的,時間再長一點,這古尸就失控了?!彪S后拿出兩個圓形磁片貼在太陽穴上。

  丙三七拿出小型操作臺,底部連接一個上書“地”字的小冊子,指令輸入,磁片閃爍電流,鎮(zhèn)元子眉頭輕皺,一陣刺痛傳來,靈臺中的地書烙印開始松動,然后慢慢被剝離。

  鎮(zhèn)元子大驚,趕忙運轉(zhuǎn)法力,卻感應(yīng)不到任何元氣。

  辛五六說道:“大仙,別費力氣了,你手上的圓環(huán)能惰化元氣,使人無法調(diào)動靈氣,好好配合,拿到東西我們就走,不會傷你分毫的?!?p>  鎮(zhèn)元子沒有搭話,腦后光環(huán)出現(xiàn)一棵虬枝古木,上面掛滿果實,觸手可得。

  辛五六鬼使神差的伸手去摘,丙三七大喝一聲,將其推開,辛五六清醒過來,搖晃腦袋,“隊長,人參果,我們……”

  丙三七看著操作臺的進度條,厲聲道:“任務(wù)第一!”

  辛五六依舊不舍,“可有了人參果,我奶奶……”

  話音未落,一顆果實滾落出來,對著兩人笑。

  辛五六蹲下要撿,進度條99%。

  丙三七大喊,“起開!”然后將辛五六撲到一旁。

  轟的一聲,臺階四周化為平地,兩座破碎石獅化為齏粉,操作臺損壞,進度條停止,鎮(zhèn)元子脫身,很快一道磅礴法相突破云端,五指張開朝下拍去。

  塵煙散去,留下五指掌印,一道身影凌空飛去,掌心十死無生,滅絕一切生機。

  鎮(zhèn)元子面沉如墨,狹長眼睛微瞇,招手取過操作臺,地書早已不見,靈臺中只剩下斷斷續(xù)續(xù)的感知,環(huán)視道觀四周,已然沒了仙家仙境,覆手間,斷臂被壓在山下,鬼蜮被抹平。

  一位白服天官駕云前來,鎮(zhèn)元子笑臉迎上。

  “看完了,有什么想說的?”玄都笑吟吟站在一旁問道。

  袁牧野看著眼前丹爐中的熊熊烈焰,目瞪口呆。

  玄都拍了下袁牧野的后腦勺,“傻了,之前不是挺能說的嘛,怎么到這就成啞巴了?”

  袁牧野捂著頭吃痛流淚。

  玄都說道:“之前口若懸河,侃侃而談,我還以為是什么高手呢,死人了就蔫,感情都是裝得啊,這么看來,你之前說的都是假的了?不說話就是默認了,老師,我丟爐里了?”

  袁牧野驚醒,連忙揮手,大喊不要。

  就在火舌燒到眼睫毛的時候,玄都停手,將其丟在一旁。

  一個鬢發(fā)斑白且禿頭的小老頭從丹爐另一側(cè)出來,拖著灰白的道袍,睡眼惺忪,哈欠連天。

  玄都躬身,“老師?!?p>  小老頭揮揮手,驅(qū)散云鏡,問道:“你,認識他們?”

  袁牧野搖頭。

  小老頭倒也不意外,挽袖打掃丹爐旁的灰渣,“對了,幫我把墻角的掃把拿過來。”

  袁牧野直直的應(yīng)了一句,遞過去掃把就老老實實的站著,他發(fā)誓自己從來都沒這么老實過。

  小老頭慢悠悠的清掃,突然問道:“爐灰這東西過段時間就得掃,時間久了堆在一塊兒,爐子里的火就不旺了,可有些老爐渣不想走,你看看……”他指著爐座口的一塊閃著灰燼的爐渣,“這多了也不好,容易堵住爐口,丟了吧,他還能再燃一會兒,不丟吧,爐火不旺,你說怎么做最好?”

  袁牧野低著頭,一個激靈,畢恭畢敬拱手道:“小子愚笨,并無良法?!?p>  小老頭笑道:“我觀你你素有急智,這點小問題還能難住你?”

  袁牧野苦哈哈,“狷介狂悖,做不得數(shù),做不得數(shù)……”

  小老頭說道:“你曾與玄都言,后世人教式微,教統(tǒng)近殆,不及闡截二教,你說人教像不像這堵路的爐渣?”

  袁牧野大驚,連連告罪,“涉及三教,太清圣人早已知微,小子不敢妄言。”

  小老頭哈哈大笑,“還說不敢妄言,話都讓你說完了?!?p>  袁牧野低頭不敢看向小老頭。

  小老頭說道:“既然話都在心里,那我就自己瞧瞧?!闭f完就一指點在袁牧野的眉心,袁牧野瞳孔泛白。

  袁牧野靈臺中,一個小老頭揮手掃去霧霾,就在他尋到袁牧野靈識之際,一道虛影握住他的手。

  寸頭壯老頭笑呵呵的將其拉到一旁,低頭看去,“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三清圣人,大腦袋行啊,你這種人都惹到了?!?p>  小老頭緩緩升高,甩掉壯老頭的手,笑瞇瞇的說:“我以為誰呢,原來是你啊,感情這小娃是你后輩?”

  壯老頭怪不好思,直撓后腦勺,傻笑道:“怎么樣,還行吧。”

  小老頭拉開身位,說道:“其他的還行,就實力差點兒?!?p>  壯老頭緩緩走步,惋惜道:“就這點兒不好,凈偷懶了。”

  小老頭腦后陰陽二氣周轉(zhuǎn),心平氣和道:“孩子嘛,都這樣,再大點兒就好了。”

  壯老頭前踏一步,兩人被一團灰氣包裹,“多大都不讓人省心?!?p>  小老頭身后陰陽二氣愈加磅礴,也慢慢被灰氣侵蝕,“這話在理?!?p>  隨后小老頭身化灰氣,壯老頭腦袋被轟出一道血窟窿,難以愈合,額頭白光似電灼燒跳動神經(jīng),后腦黑光如水吞噬蠕動肉芽。不消片刻,小老頭從灰氣中走出,壯老頭額頭安然無恙。

  壯老頭搓搓手,求表揚湊近笑道:“怎么樣,我這手,連教祖級的人物都中招了,給點意見,中肯的?!?p>  小老頭眉頭輕皺,上次見面,這人才堪堪入眼,再相逢,兩人已不分伯仲,下次見面,豈不是說……小老頭不由得激起殺氣。

  壯老頭微微蹙眉,“這就沒意思了,你成道就這樣,自縛手腳,打不過,還急眼,做派呢,心胸呢?!?p>  小老頭大袖一揮,伸手邀請。

  壯老頭緊緊握住,“你先說,能答應(yīng)就答應(yīng),誰讓我孫子在你手里呢?!?p>  小老頭問道:“你要什么?”

  壯老頭甩甩手,“我不急,你先說吧?!?p>  小老頭揮手一面水鏡,趙玄蟾的樣貌顯現(xiàn),說道:“這人你認識?”

  壯老頭揪著胡須,細細端詳,“嗯,眼熟……容我想想……”一根胡須被重重扯下,壯老頭恍然大悟,“哦,想起來了,這不武財神嘛,我家還供著呢,你家老三的徒弟,叫啥來著,對了,公明,趙公明,他怎么了?”

  小老頭抹去云鏡,若有所思,然后問道:“你曾言,你來自未來,那這個趙公明是否亦是如此?”

  壯老頭回應(yīng)道:“不好說,你號稱無所不曉,這都算不出來?”

  小老頭眼睛微瞇,低聲道:“他周身迷障重重,難以推算?!?p>  轉(zhuǎn)老頭一攤手,“這不得了,肯定來自未來,不過不確實是哪個時代?!?p>  小老頭背手,寬大的袍袖遮住。

  壯老頭懶洋洋的盤腿坐下,“別動壞心眼,你都突破不了道錮,還妄想搞李代桃僵這一套,覺醒獨立意識的除了你,還有其他人嗎?”

  小老頭眼神晦暗,攥緊的拳頭松開。

  壯老頭說道:“說吧,要我干什么,不會是殺了他吧?”

  小老頭說道:“神位傍身,天地大道庇護,萬法不侵,三教門人無人可敵,現(xiàn)在唯有你可斬他?!?p>  壯老頭表情擰巴,兩手一攤,“我就是一道神念,動不了手的,再說了,還有你們?nèi)齻€解決不了的?”

  小老頭冷笑道:“只是那三個人來到此地時第一縷道光映射出的影子,你說呢?”

  壯老頭沉思片刻,“知道的還不少……行吧,不過我也有個條件?!?p>  小老頭說道:“說吧?!?p>  壯老頭說道:“給我大孫子三顆救命仙丹,然后這事就成了。”

  小老頭揶揄道:“我都是假的,煉出的丹藥能是真的?”

  壯老頭甩甩手,豪氣萬丈,“畢竟是祂的影子,多少有點用,至于其他的,就不用你操心了?!?p>  小老頭說道:“成交?!?p>  壯老頭說道:“還有嗎,沒有,就散了,兩看相厭的?!?p>  袁牧野頭痛不已,悠悠醒來,玄都捧著白瓷丹瓶,笑臉迎上。

  “你下手夠狠的啊……”周游霄捂住傷口起身。

  “你好意思說我,寧愿信我這個外人,也不信你的同伴?!睒潇`抱胸,老氣橫秋。

  周游霄苦笑,“你要是和他同行一路,你也會和我一樣的?!?p>  樹靈托腮點頭,“確實,他給的那個冊子的確有用,給我的感覺就像是我自己寫的一樣,不對,是比我自己都熟悉我自己?!?p>  周游霄抱拳,“我們之間的交易完成了,該你了。”

  樹靈將一個玉質(zhì)翠葉遞到周游霄面前,問道:“想好了,沒得后悔。”

  周游霄面容堅毅,“想好了。”

  樹靈再次確定,“你怎么就覺得我一定能脫困?”

  周游霄苦笑道:“我信他,順便搭個順風(fēng)車?!?p>  樹靈感嘆道:“你們?nèi)祟愓嫫婀?,你剛剛騙了他,卻還相信人家?!?p>  周游霄伸手。

  樹靈再三確認,“咱實在不想害你,跟你交個底,你知道咱為啥逃不脫嘛,一是王母有困靈根之法,其二就是她實在把咱給喂得飽飽的,實在是不愿意離開,當(dāng)然了,咱現(xiàn)在不這樣想了?!?p>  樹靈繼續(xù)道:“蟠桃似心,以萬物之心脈為養(yǎng)料加以培植,咱這腳下全是皚皚白骨,你要看看嘛,在這園子里,王母還能庇護咱一二,咱得了自由,定少不了一場天罰,你確定要和咱摻和在一起?”

  周游霄愣住,想要伸手,又縮回去,掙扎不已,玉葉飄到周游霄手心。

  樹靈嫌棄道:“瞧你那不爽利勁兒,咱幫你了?!?p>  九曲黃河大陣上方,趙玄蟾迎風(fēng)而立,身前無物,陰云密布,雷霆陣陣。

  陣內(nèi)陰風(fēng)颯颯氣侵人,黑霧彌漫迷日月。悠悠蕩蕩,杳杳冥冥。慘氣沖霄,陰霾徹地。

  十二金仙身陷大陣逃脫不得,天地人三才將一眾人等隔開,惑仙丹壓住靈臺,消磨頂上三花,閉仙訣顯現(xiàn)縈繞周身,刺入體內(nèi),失仙之神、消仙之魄、陷仙之形、損仙之氣、喪神仙之原本、損神仙之肢體,一道道與真身相仿的虛影被扯出體外,痛苦不已,盤坐的幾人只得苦苦抵抗,卻無法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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