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昔之見小酒不理他,便一把將她從地上拽起來,大聲說:“走!送何姑娘回錦繡坊!”
她甩開他的手,轉(zhuǎn)頭便要自顧自地離開,卻被暮昔之先一步抓住。
“別急著走,我們先把那邊的織錦分一分。”
他朝著后面眾多的織錦盒子抬抬眉頭,示意要一同去搬。
似是知道小酒會甩開他的手似的,在重要關(guān)頭他又一把緊握住她,將她拉到了織錦旁邊。
小酒心不甘情不愿地問:“你為什么要一直困著我?”
問出這話,實在是因為面前這個少年什么都要強迫自己做,略有些霸道了。
暮昔之倒笑了,“我怎么是困住你?你什么都不懂,我也是為你好?!?p> “你和那個道人是什么關(guān)系?”小酒總覺得哪里不對,“你倆這一通將我騙來是為什么?”
“什么將你騙來!”暮昔之也急了,“我和他什么關(guān)系都沒有,我和你是同一時間遇見他的?!?p> 小酒并不想相信他的話,可他的表情堅定,不像是撒謊,但她很難相信剛認(rèn)識的人竟然就會對她這么好。
她喃喃自語:“那你這么好心,陌生人一句話你都這么認(rèn)真?!?p> 她說的是暮昔之因為戊陽子讓他照顧自己,他就真事事把自己帶著。
何夢夢見他二人吵得認(rèn)真,很不好意思地在旁咧著嘴尷尬笑著。
暮昔之倒是臉皮很厚,“沒關(guān)系的,我就是助人為樂,你倆都不必有心理負(fù)擔(dān)?!?p> 被他這么自夸,何夢夢更加不好意思,心理負(fù)擔(dān)更重了。
這馭劍少年,敏感的時候是真敏感,一個細(xì)小的眼神也能被他探知,神經(jīng)大條起來,又什么話都往外講。
但是他手上一直很勤快,把幾個織錦盒子堆在一起,他一個人便拿了最大的幾個抱在懷中。
這下沒辦法,小酒也只能與何夢夢拿了小盒子跟在他身后便是。
一路隨行,終于走出了錦繡林,外間的陽光灑下來,身上才有了暖融融之感。
太陽照在身上,溫暖一絲絲匯入,這陽光比珍珠還真,恍然間,這里就像是活生生的世界。
沿著河水往北,午后才回到了寧??h城,縣城還是那個熱鬧的樣子,全然不覺昨晚的異常。
幾人在城門口排著隊,不遠(yuǎn)處有幾個衙役在張貼榜文。
但是后面的人也排著隊要往前走,暮昔之來不及看,便跟著人群進得城來。
這會兒的寧??h比昨日一早更是熱鬧,沿街的鋪子都已經(jīng)開了門,街邊還有小攤販支著攤兒。
小酒卻發(fā)現(xiàn),河對岸的一家店門口沒有小攤販,店鋪門口也并不擁擠,似乎是大家都在盡量避開此處。
門口寫了些字,可惜很潦草,小酒不認(rèn)識,她看著這些匾額疑惑了半天。
只聽一旁的暮昔之道:“那是醫(yī)館,路人怕?lián)趿藢めt(yī)人的路,都離得遠(yuǎn)些?!?p> 小酒轉(zhuǎn)頭看他,他立刻解釋,“我見你看了半天,想必你定然是在看那醫(yī)館,我的直覺不會錯?!?p> 這么自信的人,是很少見的,一旁錦繡坊的何夢夢也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何夢夢抱歉地說:“我不是笑少俠,我只是覺得少俠什么話都說出來,十分有趣,看得出,少俠是心思單純之人?!?p> 反而是小酒瞪了他一眼,他那樣云淡風(fēng)輕的解釋,仿佛小酒是個文盲似的,她只是不認(rèn)識草書罷了。
三人順著人群走,索性無事,可以多聊幾句。
暮昔之抱著幾個大箱子,轉(zhuǎn)頭對何夢夢說:“我只是覺得沒什么好藏著的,反正說出來了,你可以自行判斷?!?p> 何夢夢笑臉盈盈地看著他,小酒卻只一心想著剛才看到的醫(yī)館。
剛才那醫(yī)館掛滿了牌匾,看起來對她有一種如同使命一般的吸引力。
“那上面,寫了什么?”小酒聲音不大,她原是想,他聽見給她解釋也行,沒聽見,便算了,自己本來也不想顯得多無知。
但是正巧這問話落進了暮昔之的耳中,他看了一眼小酒,又看了一眼已經(jīng)在遠(yuǎn)處的醫(yī)館,饒有興致地解釋起來。
“那醫(yī)館名叫‘百草堂’,門口寫的是‘但祈世間人無恙,何妨架上藥生塵’,代表了醫(yī)者之心,藥草沉情?!?p> 暮昔之看著前面快到周氏錦繡坊了,快速說:“醫(yī)者,仁術(shù)也。
醫(yī)者定要熱腸仁愛,懸壺濟世,若是像你這樣的性子,怕是如何都等不來你的救治的?!?p> 小酒無端被他提及,心中翻涌波動,霎時停了腳步。
暮昔之知道這話說出來不好聽,可是事實如此,他何必要遮掩,他還不知好歹地擠過人群來,用手肘撞了她一下。
并且催促道:“快些走吧,馬上到了,若是有一日你能感知人情了,或許便得道了?!?p> 他總以為小酒是神仙,不了解人間也沒有心,其實是小酒覺得他們都是沒有心的角色人物,不想交心罷了。
不過面前這人倒是有些不同,他這口無遮攔的樣子著實叫人生氣,小酒動了心,決定快快地就要讓他知道,不合時宜的真心話,是會挨揍的。
這會兒街上人實在太多,連暮昔之都忍不住要嘀咕兩句,被何夢夢聽見了。
她便解釋道:“這兩日有市,周圍的小村莊和農(nóng)戶都會到城中來采購,確實是擁擠些?!?p> 他微笑著點點頭表示理解,他不是有什么意見,不過是覺得有些耽誤時間罷了。
眼中的笑意已經(jīng)消散,但是嘴角還保持著上勾的樣子。他是希望能將善意一直留在身邊,卻忽略了自己最真實的感受也是會表露無疑。
總想做到最好,這反而致使他的心太累了,微笑若是不能從心底發(fā)出,那便到不了眼底。
暮昔之雙手抱著重重的織錦艱難地在水泄不通的人群中前行著。
不大的寧海縣全是人,小酒躲也躲不開那么多的行人。
“對不起,對不起,姑娘,沒撞著你吧?”
一個背著一個大袋子的中年男子一個勁兒對旁邊的小酒道歉。
他沒有撞到她,但是他背后的大麻布口袋確實碰到了她的衣服。
小酒沒有回答他,生氣倒是不至于,但是想想身邊都是一些被人塑造出來的角色,真的沒心情與他多說任何話。
她面無表情,眼角上斜,就這么看著他,那男子一時愣了神。
“姑娘…我確實…不好意思啊…沒蹭臟你的衣服吧……”
男子已經(jīng)被她這冷漠的態(tài)度,凌厲的眼神震懾到不知如何與她解釋。
她這冷漠態(tài)度若是長得丑些,恐怕就要被人當(dāng)作夜叉了,好在長相過關(guān),又穿一身翩仙羽衣,讓人多了許多距離感與敬畏之心。
暮昔之見狀立刻前來打圓場,“沒有沒有,這位兄長背著這樣多糧食,我這師妹是覺得您辛苦了才一時愣神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