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傍晚,韓宏睿來找林瀟瀟,一進(jìn)門他就說他喝多了。林瀟瀟把他請進(jìn)堂屋里,拉過板凳請他坐,隨即到了一杯水給他,自己也找一板凳離他一步遠(yuǎn)坐著。她看他臉紅脖子粗的,眼睛里布滿紅血絲,生氣地責(zé)怪他:“干嘛喝這么多酒?你不想活了?真是!”
韓宏睿坐著不動也不答話,也不看她,只是低著頭,若有所思地看著手里的水杯出神,偶爾低眉順眼地喝一兩口水。兩個人之間的空氣似乎不再流通,林瀟瀟也不再說話。
沉默了一會,韓宏睿抬頭望著林瀟瀟問:“你現(xiàn)在過得開心嗎?”
聞聽此言,再看韓宏睿一本正經(jīng)的嚴(yán)肅樣子,林瀟瀟突然覺得想笑,可又笑不出來,真沒什么好笑的?!艾F(xiàn)在過得開心嗎?”這個問題她從來沒有認(rèn)真地考慮過,自己是不是過得很開心?生活給予她的酸甜苦辣,歷歷在目,她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感覺到和以前的自己相比,現(xiàn)在的自己就像個歷經(jīng)滄桑的老人;以前,常掛在唇邊的沒心沒肺的微笑早丟了,溫和清澈的眼眸也收斂起歡欣飛揚的神采,有意無意中透出一種犀利一種厭煩……
也許會有人說這也算是一種成熟,可是,林瀟瀟覺得這種成熟中有腐的味道,有死寂的氣氛,她不喜歡,她感到壓抑,她開心不起來,可一切改變都在流逝的歲月里不知不覺地形成了,她的意志左右不了。
林瀟瀟曾經(jīng)有過出家當(dāng)尼姑斬斷塵緣的念頭,斬斷塵緣!斬斷塵緣!這幾個字在她最痛苦的時候,具有無法形容的誘惑力,也給了她許多的啟示,斬斷塵緣,她理解就是斬斷自己思想的觸角,回歸自己的內(nèi)心,無欲無求,靜守自己,讓自己平靜下來,就在自己的斗室里,把身體安放下來,讓心靈沉靜放下來……
至于真正的出家去到尼姑庵削發(fā),林瀟瀟開始是有過這樣的念頭,可是,在書里,她看到過那些有關(guān)出家人生活的描述,認(rèn)為那不過是一個更狹小的天地,就像人家常說的,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那兒應(yīng)該也是一個小社會。再說,心如果不寧靜,到哪兒又有什么區(qū)別?
看林瀟瀟坐那低著頭扭著手指不回答,韓宏睿打破冷場:“聽說你開始準(zhǔn)備結(jié)婚了?我勸你,在自己還沒有想清楚之前,不要輕易地結(jié)婚,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想,你想過什么樣的生活?你到底喜歡什么樣的人?什么樣的人才值得你去愛去付出?想清楚了再戀愛結(jié)婚也不遲。最近,我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林瀟瀟抬頭,眼睛盯著別處,輕聲慢語道:“風(fēng)花雪月的浪漫從今往后我再不想去碰觸,現(xiàn)在的我只是順其自然罷了?!?p> 韓宏睿盯著林瀟瀟,正色道:“你不要受過一點磨難,就變得心灰意冷,你這樣做是對自己不負(fù)責(zé)任,你知道嗎?反正,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絕不會隨波逐流!”
韓宏睿目光灼灼地注視著林瀟瀟,她有點坐不住了,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又坐那不語。其實,她心里卻不平靜起來,她每想起那個她像個要溺死的人,忍受不了痛苦失落,空虛孤獨,想要妥協(xié)的那個晚上,那個她怒不可遏,拼命揮手打人的晚上,就渾身發(fā)冷,頭皮發(fā)麻,強(qiáng)烈的羞恥感使她全身起雞皮疙瘩。人說變就變了!愛情是個什么東西?
她被徹底打垮了——從她的心靈到肉體。她像一個蠶,用冷漠和麻木的絲一根一根把自己捆起來、一層一層把自己緊緊包裹,隔離了陽光、歡樂、自由——這些鮮活生命的營養(yǎng)。從此,放棄了勇敢無畏追求幸福的勇氣,放棄了以前自己堅持的原則,收斂起所有的自我,順從媒妁之言,準(zhǔn)備隨隨便便嫁個男人,渾渾噩噩了此一生。面對韓宏睿的責(zé)問,心灰意冷的她還是選擇無動于衷的沉默。
韓宏睿顯然有些激動起來:“你在逃避,你還在以前受打擊的陰影里走不出來。打擊沒有使你堅強(qiáng)反而使你更懦弱了。林瀟瀟,你睜開眼睛好好看看自己,一次選擇的錯誤難道對你的傷害還不夠嗎?你還要自我傷害自我折磨到何時?曾經(jīng)你的歡歌笑語,像春天的百靈鳥,使我忘記了家事的悲傷;曾經(jīng)你那溫柔典雅的神態(tài),打動了我的心,使我覺得全世界都是美麗的;曾經(jīng)那樣一個充滿活力可愛的你,正在蛻變。你變了!讓我痛心!做錯一件事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的心從此被它扭曲,從此,變成了另外一個陌生人!一個連你自己也不喜歡的人!你快醒醒吧!不要再這樣繼續(xù)糊里糊涂下去。你真的打算從此放棄對愛情的感知和追求嗎?放棄產(chǎn)生力量和喜悅的源泉?從今以后做一個不動感情的行尸走肉?不追求也不付出?隨隨便便就嫁個人,你確定你以后不會后悔?!”
“力量和喜悅”林瀟瀟心里默念,是啊,這兩樣自己以前很豐富,現(xiàn)在竟然貧瘠到這樣荒涼的地步!?以前自己的心田是綠洲,現(xiàn)在,說是沙漠也不為過!
白瓷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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