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程金喜再次踏上她曾經(jīng)走過的道路，那條通往郊區(qū)河邊的羊腸小道。
今日天氣特別的晴朗，陽光照在身上暖意融融。程金喜有種預(yù)感，今天應(yīng)該會是幸運的一天。
“猜猜看，會有多少人想來學(xué)我們的新歌？”程金喜邊走邊問，神情一派輕松愜意，好似只是隨口那么一問，而并不在乎結(jié)果會是什么。
但其實她通宵達旦的連續(xù)肝了兩個晚上，在這件事上付出的精力是最多的。這首歌雖然不難，但是為了盡可能高的提升傳唱度，就不能只是靠口耳相傳，而是需要以紙筆的方式記錄下來……
而外星文字比她想象中要艱澀得多。
琥珀跟在她身旁亦步亦趨?！拔也虏怀鰜?，不知道她們是怎么想的，但如果是我的話，公主幫了那么大忙，我無論如何肯定是得來這一趟的……”
出宮的這段時日以來，琥珀已經(jīng)完全被三公主所俘獲，變成了她忠心耿耿的小迷妹。琥珀發(fā)自真心的相信——三公主什么都是對的、什么都可以做得到。如果那些人不來學(xué)習，那絕對是她們的損失。
瑪瑙和琥珀不同，素來是個穩(wěn)重的性子，一路上都沒怎么說話，直到這會兒忽然面帶疑惑地開了口：“馬上拐個彎就要到了，怎么感覺聽起來還挺安靜的？該不會……”
該不會一個都不來吧？那三公主想必會傷心慘了。
程金喜拍了拍瑪瑙的手，淡定道：“眼見為實，不要自己嚇自己，先亂了陣腳?！?p> 她不懼怕任何結(jié)果。一個辦法行不通的話再換一個就是了，沒必要急在一時半刻，人生是馬拉松又不是百米賽跑，太快沖刺就該后勁不足了。
說話間，河邊的情形在三人眼前慢慢鋪開。
人倒是有的，而且看起來人數(shù)還真不少。但問題是，她們到底是單純來這兒洗衣服的，還是來赴約學(xué)習的呢？
程金喜繼續(xù)穩(wěn)步前行，呼吸不亂，連眉毛的弧度都沒有改變一下，像是根本沒瞧見河邊那幫人似的，心態(tài)放的很平。
意外的是，那幫人居然也和她挺有默契的，埋頭各干各的事兒，好像絲毫察覺不到身后烏泱泱多出來了一個團。
琥珀和瑪瑙悄悄握住彼此雙手。她兩都感覺自個兒不太淡定，跟周圍人格格不入。
雙方距離持續(xù)拉進中……直到某一個時刻，程金喜若有所感地停下了腳步，而位于她前方的女人們也不知因何原因，齊刷刷站起來轉(zhuǎn)過了身。
于是便形成了兩撥人相對而立的詭異局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約了來這兒打群架呢。
在宮里，相當一部分事務(wù)都是由瑪瑙出面解決的，不知不覺中她便也習慣了主動去負責、去承擔。此時此刻，瑪瑙面對著自己從未見識過的狀況，盡管緊張到差點打嗝，但稍作考慮以后，還是決定要挺身而出。
她揚起一抹溫潤笑意，率先開口打破沉默：“各位是來……”
“噓，小聲點?！?p> 瑪瑙一句話沒來得及說完，就被對面打斷了，隨后幾個女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解釋了起來：
“上回那幾個流氓來鬧事，鬧的這邊不大安生，雖說貴人用雷霆手段鎮(zhèn)壓住了，但終歸是有所影響的……”
“是得多注意些，不然若是大張旗鼓的，恐被外人知曉……”
“我有個主意，等會兒咱們分成兩撥，輪流學(xué)習，既可以打掩護，又可以把該做的家務(wù)活計給完成了，豈不是一舉兩得？”
……
她們說的話太難懂，完全叫人摸不著頭腦。瑪瑙聽得滿心迷惑，只好向三公主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處理宮中事務(wù)時都是一板一眼交接得明明白白的，哪有這么復(fù)雜……能者居之，這種工作還是交回給主子自個兒干去吧。
程金喜和瑪瑙比起來也沒好到哪兒去，她同樣沒聽明白。但她有個優(yōu)點，就是不恥下問。
“唱歌難道是什么壞事嗎，為何不能光明正大，非要偷偷摸摸去做？”
討論的聲音停止了，女人們一個個面容上顯露出難色，好像這是什么彼此間應(yīng)該心知肚明、且又難以宣之于口的潛規(guī)則似的。
既然如此，依著程金喜的性格，就更要打破沙鍋問到底了。
有什么是她尊貴的公主殿下不能聽的嗎？
見程金喜堅持，人群中窸窸窣窣響了一陣子，其中有些人被推舉出來，含糊地出聲簡單解釋了幾句。
“沉迷絲竹聲樂乃享樂之事……不該做的……”
“當然貴人不一樣，貴人和我們不是一類人，貴人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我們……我們不能不務(wù)正業(yè)，否則會落人口實的?！?p> “您別誤會，我們是真心想學(xué)的，貴人知道女書嗎？雖然只能在女子們內(nèi)部流傳，不能擺上明面，可對于我們來說非常重要……我們可以用類似的方式，把歌曲傳唱于各地的姐妹們，作用也是一樣的啊……”
從這些斷斷續(xù)續(xù)的話語中，程金喜慢慢理清楚了她們想要表達的意思。
她們的顧慮說白了，無非就是等級歧視那點事兒。
比方說唱曲，唱的戲子屬于上不來臺面的東西，可聽則是有錢有身份的貴人才能聽得起，所以人人都想做聽曲的，而羞于做唱曲的……
但那些不過都是人為劃分出來的無聊把戲罷了，隨時都可以更改。
程金喜指了指自己，直白開口：“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事到如今，她的身份沒必要再瞞下去了。
身份地位這類東西，對于她來說就是種工具，該用就用。
“你們口口聲聲喊我貴人，有沒有想過，我的身份遠比你們想象的還要尊貴得多……我是宮里來的三公主，我做什么，就代表什么是真正的好事，你們同意嗎？”
冒充皇親國戚，任何時候被發(fā)現(xiàn)了都是死罪，根本沒人膽敢冒充。
女人們瞬間相信了，紛紛跪拜，口中連呼：“參見三公主——”
程金喜沒有阻止。
這里的人迷信等級地位，正好她有，那么不妨借借這個便利，更好的完成自己的想法。
公主都唱曲兒了，誰還敢說三道四，說唱曲兒這事低賤？那不是打皇室的臉嗎！
心頭大患解決，女人們一身輕松，學(xué)起來格外認真神速，半天時間就把詞曲記了個滾瓜爛熟。
程金喜來的時候，這里萬籟俱寂；走的時候，卻是一片歡歌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