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跳樓事件的輿論,已經(jīng)平息下來了。裴律師休了半個月的病假之后,又休了二十天的帶薪年假,堪堪的在民宿已經(jīng)住了小一個月。再不回律所,有些說不過去了,他跟朱馥梅商量,是不是回成都他先租個房子,然后再接她過去。朱馥梅說不,她不能丟下美蘭獨自面對這里的一大攤子事,自己卻跑到成都無所事事。裴律師表忠心一般,告訴她會盡快買一套房子,給她一個安安穩(wěn)穩(wěn)的家。朱馥梅說,房子我們一起買。等這里的事情做起來,人手齊全,走上正軌了,我就做甩手掌柜,你去哪兒我就跟你去哪。
中老年人的愛情,所求無非相伴中的那個“伴”字。盡管裴律師舍不得半生求而不得,卻一頭撞進懷里的的依人小鳥,該走還是得走。臨走時答應美蘭,木桶項目的合作如有推進,他一定會第一時間趕過來,不要有任何擔心。
只要是合作的雙方都有誠意,且有肉眼可見的利益前景,那項目的推進就會很快。裴律師走前已經(jīng)和當?shù)卣勍琢送恋刈赓U的事,一片沒用的荒坡,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有人愿意花錢租下來,不蓋大樓不建工廠,沒有環(huán)境污染,當?shù)卣话賯€愿意。裴律師叫來一位規(guī)劃設計院的朋友,告訴人家這邊的朋友錢不多,別當項目做,就當干個小私活。那朋友也挺仗義,來看了看,說,這點事也做不成項目,我白干吧,不收錢,以后讓我?guī)Ю掀藕⒆又苣┡紶杹矶葌€假就行。
其實也真沒啥可設計的。最復雜的,就是上下水系統(tǒng),做了兩個三級化糞池處理廢水,腐熟后的有機肥可以灌溉近百畝的果園菜地,形成一個微型生態(tài)系統(tǒng)的閉環(huán)。逗逗爸爸那邊看合作者工作做得這么細致,也不敢怠慢,很快就派人來,在選好址的位置做架子安地臺,把一個個紅色的木桶安裝起來。那木桶的內(nèi)部面積有16平方,一室一衛(wèi),小巧可愛,空間一點都不顯局促。
細算下來,朱馥梅她們并沒花多少錢。雇村民鏟了雜草,木桶安裝完成后鋪上了草坪。裴律師給他們爭取到了最省錢的合作方式:逗逗爸爸把這里當做他的樣板房,利用她們兩個賬號的網(wǎng)絡影響力,進行直播實景宣傳,民宿經(jīng)營所得五五分成。逗逗爸爸并沒把這20個大木桶的經(jīng)營收益放在眼里,他的目的是通過汪雨飛的網(wǎng)絡直播,向全國乃至全球兜售他的木桶房子。
這邊的心情就不一樣了。房間一下子多出了兩倍,來住的人多了,買面包的,拍照片的就多了。梅蘭妮跟她以前的老板聯(lián)系,把閑置的拍攝設備壓價打包買了,又招了四個人?,F(xiàn)在的朱馥梅和美蘭手下,可謂兵強馬壯,有專職的財務,有兼職的律師,有實力不俗的合作伙伴,有收益穩(wěn)定的自營項目,已經(jīng)能夠稱得上是個發(fā)展前景不錯的小企業(yè)了。
好事成雙。當?shù)卣催@個新成立的公司有引進項目的能力,且項目環(huán)保,在步步為景的青城山區(qū)有可持續(xù)發(fā)展前景,加之裴律師的人脈斡旋,便特批了她們的三年減免稅政策,以示扶持。但前提是,三年內(nèi)要消化一定數(shù)量的就業(yè)人員,帶動這一地區(qū)的旅游經(jīng)濟發(fā)展。有一些具體的指標,朱馥梅和美蘭都是外行,就一股腦都扔給了裴律師,請他去和人家磋磨。汪雨飛有心,自告奮勇給裴律師拎包開車,實際上是跟在身邊偷師學藝。裴律師喜歡有上進心的年輕人,也不吝賜教,鼓動他擠出點時間,時機成熟了就讀個在職的法律方面的文憑。
朱馥梅和美蘭在當初成立工作室,小打小鬧的時候,只覺得一個會跳舞,一個會化妝,有技藝傍身,后半生吃吃老本就夠了,哪成想事情推著人來走,走著走著就感覺事到前頭去了,人已經(jīng)跟不上。她倆的危機感日益增強,照這樣下去,不用說別人,就看汪雨飛如饑似渴的勁頭,加上他爸還有殷實的家底,很有可能因為她們什么都不懂,而失去所有的掌控權(quán),在公司越做越大后,被徹底邊緣化或是手里的股份被稀釋、被收購。她倆沒有這方面的知識,一切只是直覺,但即便是直覺,也頗為心驚肉跳——沒有事情可做,年紀越大就會越遲鈍,花錢的地方又越少,有錢又能怎樣?
朱馥梅把這些擔憂細說給裴律師聽,裴律師有些不太贊同。他認為公司要想有一個做大做強的愿望,就必須讓年輕有活力有想法的人沖在第一線。“汪雨飛不是一個徒有虛表的孩子,有他在,公司會越做越好,你和美蘭這個老板,會越當越大的。”他安慰她說。
朱馥梅還是心里不踏實。她不像美蘭,就算跳脫出公司的管理層,自己還有那座小樓小院為依仗,大不了退出公司,把房子租給人家,還有租金可收。而她自己的房子賣了,看著手里有幾個錢,也許一場不大不小的病,就能掏空大半。裴律師能依靠嗎?現(xiàn)在看起來能,以后呢?她可不敢打保票,混跡人世半生,她見多了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的實例,遠的不說,近的便如美蘭,不也是十幾年的感情,說傷便是一劍封喉。
思及此,她打定主意,要和美蘭推心置腹地談一次,不能這樣下去了,她會慌神的。
美蘭倒是很理解她的擔憂。即便是現(xiàn)在有了精英男裴律師的陪伴,也不能就把自己拴到那一根繩上,萬一哪天底下的凳子一撤,可就真吊死在那根繩上了。美蘭說:“梅姐,靠誰都不如靠自己。我們只能自己強大起來,咱學點東西吧。”
一語驚醒夢中人。朱馥梅說:“對呀,我怎么沒想到。老說自己這個不懂那個不會的,不會還不學,那不就是個純傻瓜?!?p> 學什么呢?兩人又犯了愁。要說做公司當老板,最該懂的就是財務,不然人家把你錢弄哪兒去了你都不知道。但是財務這東西需要一個數(shù)學腦瓜子,算賬算賬,那賬是算出來的,兩個在文藝圈混了大半輩子的女人,你叫她去學財務還不如殺了她。管理呢,又太大太籠統(tǒng),而且也不是學了就會操作。思來想去,兩人決定,先考個心理咨詢師證書,就不信,能把人心理讀懂了,會管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