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彥對此存疑,“暴發(fā)戶”的頭銜壓在那俊美小公子的頭頂還沒片刻,就又被他給掀了。
他一直分心留意著那邊,從旁觀者的角度,有個趙平承作比,自是更加明顯的看得出林瑞澤的不凡。
這通身的貴氣,別說是府尹家里,就是侯府正經(jīng)的嫡子,也未必能養(yǎng)得出他三分來。
與那小公子一比,滿樓擠擠挨挨近百才子中,他竟是尋不到一人可與之比肩的。
邵墨卿他認識,也只從他面上淡淡劃過。
為家事所累,成不了大器,不值得他多做關(guān)注。
莫說是他人,就是與自己作比,上官彥覺得自己也都被比了下去。
這般人物……這般年歲……姓氏未必是真,瑞澤……瑞澤……嘶!
上官彥不知想到了誰,瞳孔猛縮,不可置信的再次看向了那張臉,想要從中仔細辨認,是否與那位有相似之處。
傅佳凝這邊應(yīng)付著趙平承的套話,發(fā)現(xiàn)這人看似隨和,說話卻處處是坑。
傳聞他的母親被個姨娘給活活氣死;大哥游學一去不回;姐姐們都出嫁了;下面還有一個弟弟,四歲那年淹死在了湖里。
上下一算,趙府嫡子竟是只剩他一人。然而這一位的庶弟庶妹五六個,都沒能蹦踏起來,那位招眼的姨娘也去了。
趙天放就是個放浪的,舊愛都沒了,他也不見悲痛。反倒是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小妾一房一房的抬進府,只是再沒聽說趙府添新丁。
傅佳凝可不覺得,能在那樣的環(huán)境里頭存活至今,還能混的風生水起的人物,會是什么簡單角色。
她甚至合理懷疑,趙家能有今天,很可能都是這一位的手筆。
被這樣一個人盯上,可不是什么愉悅的體驗。
兩人正你來我往的互相試探著,忽然一道視線插了進來,在兩人身上來回游移。
別說傅佳凝反感,就是身為當事人之一的趙平承也明顯皺起了眉頭,很是不虞地轉(zhuǎn)頭,一眼對上了上官彥的眼,一愣。
四目相對,趙平承眨眨眼:“上官兄?”
上官彥借著這一聲喚找到了臺階,再次起身走了過來:“趙兄,我是見你與林小公子相談甚歡,一時有些意動,也想?yún)⑴c參與。見笑,見笑了?!?p> 趙平承心中不愿,但面上卻笑得春風和煦:“哪里哪里,林小公子風趣幽默博聞廣識,這等年紀能有如此見聞,實為我等之楷模也?!?p> 上官彥一下子來了興趣,雙眼也都為之一亮:“哦?如此,彥更想加入了,可有打擾呀?”
傅佳凝笑著搖頭:“怎會打擾,自是歡迎之至?!?p> ……
三人湊到一處,這話題可就更加耐人尋味了。
只不過之前只與趙平承交談時,傅佳凝還是疲于應(yīng)付的狀態(tài)?,F(xiàn)如今多了一個上官彥,趙平承每次話里給她挖坑時,上官彥都會不著痕跡的幫她擋了。
這就很奇怪了。
剛才上官彥還是一副不愿搭理她,看她就像是再看暴發(fā)戶的模樣。
現(xiàn)在卻一反常態(tài)地暗暗幫她,他又對她有什么企圖呢?
難道也當她是大肥羊了?
傅佳凝仔細觀瞧,卻又覺不像。
上官彥雖然看向她時,眼神灼熱,卻并非趙平承那等算計大肥羊的眼神。
越是如此,傅佳凝越是警惕防備得緊。
奈何詩會都開始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之乎者也著。這個吃塊定勝糕,來首登科;那個倒一杯濁酒,來首望鄉(xiāng),這倆備受矚目的大才子卻偏偏不為所動,一心盯上她了。
傅佳凝明顯感覺到了……權(quán)臣大人的眸光時有時無瞥向她這里,總給她一種大型抓那啥現(xiàn)場的驚悚感。
可角兒還都沒上場呢,她現(xiàn)在也不能直接跑過去找他呀?
這可真是苦了傅佳凝,可心里再苦,要親來現(xiàn)場圍觀這出戲的是她。
別說哭了,就是跪著……她也得硬著頭皮把戲看完吶~!
眾才子們你一言我一語地佳句頻出,自詡文采不錯的一連就作詩三首,只是那詩怎么看怎么像情詩,結(jié)果被群嘲“艷壓群芳”。
一時二樓哄笑聲一片,還有人起哄,直接起身將那三首“情詩”寫上了墻。
這諸多佳句之中冒出這么三首“特立獨行”的詩詞來,倒是別出心裁。
一時還有人兩杯酒下肚,把這當成了出頭的蹊徑,真就一頭跟風扎了進去,引得嗤笑聲一浪高過一浪。
傅佳凝安靜了下來,本想就這么簡簡單單看完這場戲,卻不想因為上官彥和趙平承坐在她一左一右,讓她更加顯眼。
剛剛她自我介紹的時候,可有不少人聽見了。
這會兒一傳十十傳百,就在整個二樓傳開了。她也算是一下子出了名,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有那沒眼色卻偏拿作死當有趣的,一抱拳起了高調(diào):“林小公子既然與兩位大才子坐于一處,想必也是一位不世出的大才之人。不知我等可否有幸,能得林小公子佳作一首???”
傅佳凝微微一笑:“多謝這位兄臺抬愛,澤胸無點墨,就借塊寶地提首詞罷?!?p> “好!”有人起哄。
“來一首,莫要過謙?!庇腥死^續(xù)哄抬。
上官彥還想攔,趙平承卻是不動聲色的“不小心”踩了他的衣袖,讓他無法起身。
上官彥被這么一耽擱,傅佳凝已經(jīng)站起身,自一位仁兄手中接過毛筆,吸飽了墨,走到一塊白墻邊站定,而后筆走龍蛇,一篇狂草躍然墻面。
如此霸道狂狷的字體,一瞬霸總氣勢炸開的小人兒,都像是在那一刻會發(fā)光。
傅佳凝收筆之時,身后已然一片靜謐無聲。
她走回剛才遞筆的仁兄身前,把筆交還,對著一群或是目瞪口呆,或是如癡如狂地盯著墻上字跡緩不過神的呆子們微微一笑:“獻丑獻丑,讓諸位見笑了!”
有人大概還沒認全那一篇寫的是什么,有人還在一個字一個字費勁地認著:“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zhuǎn)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也有那已經(jīng)認全并且看了不知多少遍的,在傅佳凝清越低磁的聲線響起時回了神,忍不住激動地啪嘰啪嘰鼓掌:“好!林小公子果然有大才?。 ?p> “當世名作……”
“今日魁首怕是非林小公子莫屬啊……”
“也說不定,萬一還有哪位不服呢?”
“此等恢弘大氣之佳作,吾輩生平少見吶!”
“林小公子大才……”
“林小公子當為魁首,實至名歸!”
趙平承呆愣愣看著那面墻,久久無法回神。
上官彥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測,眼底精光連閃,也是看那墻上的字看得癡了去。
這時,傅佳凝瞟了一眼權(quán)臣大人。
雖然僅是一眼,但意思卻已然很明顯了。
‘臺子搭好了,該你上了!’
錯負輪回
注: 《廿一史彈詞》第三段說秦漢開場詞: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zhuǎn)頭空。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發(fā)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