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要輕視任何人
這時江朝南已經把小酒杯換成了二兩的大玻璃酒杯，這種酒杯平時喝啤酒的時候才用的。大姐江朝芳沒有換大杯，用小杯陪他們喝酒，二伯二嬸不再管他們了開始吃飯。很快下桌坐在一旁的沙發(fā)上看電視，電視里正放著一部連續(xù)劇。
江朝南兩杯酒喝下去后白皙的臉上開始泛著紅光，說話明顯變多，他原本是坐在江朝北對面的，主動把酒杯和酒瓶拿到江朝北一邊，坐到了他旁邊，拍著江朝北的肩膀顯得親熱多了。江朝北曾經暗中觀察過大哥江朝東喝酒，朝東大哥喝酒差不多的時候，跟現在江朝南的狀態(tài)差不多。江朝北以此來判斷二哥現在已經差不多了，他的酒量也就一斤上下，最多一斤半的量，當然指的是三十八度，要是喝五十二度的錦江特曲，他應該早趴下了，而江朝北曾經最多喝過一瓶半的錦江特曲，這樣算的話二哥酒量遠不是他的對手，他盡量不喝急酒，二兩的杯子一般用四口喝完，喝到后面二哥差不多兩口一杯，還不怎么吃菜，大腦明顯不能控制，這樣的話差不多已經顯出了醉態(tài)。當一瓶酒喝到最后一杯的時候，大姐江朝芳說道：“小老弟真看不出來?。∧氵€是個高手喔！，我問你在老家是干什么的？”
“我在江家垸村小學當個代課老師?！?p> “那老爺子帶你來荊東來玩的吧？”
“不是的，二伯想讓我來當兵?！?p> “當兵？”江朝南抬頭問道，“當什么兵啊，當兵最沒有出息了?！?p> “放你媽的狗屁，什么話當兵沒有出息，哪個告訴你的?！倍劬﹄m然盯著電視機，兩只耳朵卻聽著他們的談話。
“小老弟，這當兵呢是有出息，但是人要想有出息不光當兵一條路??！”大姐江朝芳說道。
“什么，你這是什么話，你的這點花花腸子我還不曉得嗎？我還告訴你朝北是我從老家?guī)淼?，我對他有大用，你們哪個也別想打他的主意?！崩蠣斪影l(fā)話了。
“來來來，小老弟咱們喝酒?！倍绯习丫票诔钡木票吓隽艘幌拢驯械木坪攘艘话?，朝北也端起杯子喝了三分之一，江朝南一看自己的酒比他的少，就說：“老弟，你不夠意思啊，應該跟我剩的差不多吧。”他把酒杯擺到朝北酒杯一起說道。
朝北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把酒杯放在他的酒杯旁說：“二哥這下可以了吧！”
“爽快，”江朝南說著一條胳膊勾住了江朝北的脖子，在他耳邊小聲說道：“老弟，我看你喝酒好爽，酒量還行，跟著老爺子當兵太可惜了?！?p> “二哥，你是干什么的？”
“這么跟你說吧，我以前也是當兵的，現在轉業(yè)到了地方，我現在在區(qū)里做秘書?！?p> “不當兵我在荊東還能干什么？”江朝北疑惑地問道。
“這樣吧，你跟我去混，在荊東就沒有我擺不平的事情。我讓你一年后轉正，成為正式的公務員?！?p> “公務員？”江朝北驚呼起來。他這一吆喝驚動了正在瞄著看電視劇的江朝芳，她說道：“老爺子，江朝南正在暗中策反小老弟呢！”
“怎么，你小子也打朝北的主意??！我告訴你，門都沒有。”
“老爺子，你口口聲聲說留著小老弟有大用，什么大用，不就是小高快要退伍了，你好讓老弟來頂小高的缺吧？？”
“喲呵，你小子在區(qū)政府干了幾天秘書，本事見漲啊！不錯，讓你小子猜對了，老子是有這個打算，你還敢打他的主意嗎？”
“老爺子，我可以發(fā)表一下意見嗎？”大姐江朝芳問道。
“可以，我們江家講民主，不搞專制?！?p> “我覺得吧，讓小老弟跟你做勤務兵不太合適。”
“怎么就不合適了，你講出理由來?！?p> “我認為他做公務員更不合適。老弟最合適在工廠干，我們化工局下設……”
“我總算是明白了，你繞來繞去就是在打老弟的主意啊，沒看出來呀，手段高明啊，弟弟佩服，佩服！”江朝南喝得滿臉通紅，活像一只好斗的公雞，“我倒是有一事相求，請教老姐：老弟怎么就不適合當公務員？”
“首先他學歷太低，在仕途上是最大的障礙，注定他不會有大的作為，學歷嘛還是其次，關鍵是他的這個，這個形象……至于在工廠，就沒有政府部門嚴格，只要有真本事升遷會很快?！?p> “今天是怎么啦，你們爺三像是撿到寶了。我怎么沒有看出來這個伢兒有什么特別之處呀！”
“媽，你什么眼神哪！”江朝芳得意地說道，“這個你就不懂了，就沖著老弟驚人的好酒量，就是個大寶貝?！?p> “怎么你都把我說糊涂了？喝酒誰不會呀，這也算本事?！倍鹫f道。
“媽，你真的落伍啰，喝酒人人會，但千杯不倒的就是人才啦！現在的重要談判都是在酒桌上完成的，有時候一杯酒可能影響十萬百萬甚至千萬元的合同啊！”江朝南解釋說道。
“這是怎么個說法？”二嬸淑萍好像還是沒弄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系。
“我來告訴你吧，現在你面前的茶杯子好比是一杯酒你喝了?！倍f道。
“我要是不喝呢！”
“不喝也可以，本來這筆生意一千萬那就少一百萬，簽字走人?！倍f道，江朝北跟二嬸聽了都驚訝的叫道：“啊——？”
“我滴個天吶，這是哪個定的規(guī)矩呀！”
“這有什么大驚小怪區(qū)，這就是談判桌上見不得人的潛規(guī)則?！?p> “難怪你們說這個伢兒是個人才，你喝了這么多酒當真沒有事情？”二嬸娘疑惑的問道。
“二嬸娘我真的沒事?！苯苯裉煸诰谱郎险娴氖谴箝_了眼界??！他做夢也想不到在荊東，能喝酒也算本事。
“老弟，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跟我去工廠混保你有出息?！?p> “姐，我就不明白了，你們那個破化工局，一個二級單位，跟著你混有什么出息？”
“哎，芳芳，聽說你們化工局下屬的國營企業(yè)在搞股份制試點，有沒有這回事??？”二伯問道。
“是有這么個事，老爺子你消息蠻靈通嘛！”
“你們還真以為我老啰，不中用了是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您千萬不要誤會?！?p> “芳芳，我這次回老家想為家鄉(xiāng)做點事情，答應他們引進一兩個項目，你們化工局有沒有合適的項目??！”
“今天不談這些，喝酒，喝酒?！苯夏闷鸨痈钡谋优隽艘幌抡f道，“老弟，咱們把杯子里的酒干啰?！闭f著一仰脖子半杯酒咕咚灌進了肚子里。江朝北只好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他把杯子拿在手里說道：“二哥，怎么樣，還喝不喝??！”
“啊——，我的天，老弟，你，你還能喝?。 ?p> “只要二哥想喝，我舍命陪君子?！?p> 大姐江朝芳把杯子里的半杯酒喝完，用手背抹了一下好看的嘴唇說道，“今天真的遇到酒仙了，我甘拜下風，我撤啰！”說著走到沙發(fā)邊上坐在二嬸的身邊盯著電視看起來。
輪到江朝南表態(tài)說：“老弟，如果再喝就醉了。”
其實他已經喝醉了，說話語無倫次起來，二嬸說，“還喝??？不要喝啦，我看你已經喝醉了。”
“稀奇話我根本沒醉?！苯系脑拕偝隹?，體內的酒水也跟著噴出來，他捂著嘴跑進了衛(wèi)生間，開始在里面翻江倒海的嘔吐著，大約五分鐘后才從衛(wèi)生間走出來，出來的時候江朝北看見他臉色蒼白，大姐江朝芳給他到了一杯水，他喝了幾口水后說道：“老弟，讓你見笑了。今天空心酒喝的太急了。”
“怎么樣，承認自己喝不過人家了吧?！倍揶淼卣f道。
“老弟確實海量，之前對你輕視了?！闭f著走到江朝北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江朝北見他醉成這樣心里著實過意不去，覺得很內疚，生怕二嬸怪罪于他。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對哪個人你都不要輕視，我也是因為輕視朝北也喝醉了?！?p> “啊——你回老家喝酒還喝醉了，小高——”
“你喊小高干什么？”二伯曉得自己說漏嘴了，忙制止二嬸說道。
“我要問問他我是怎么交代他的?！?p> “媽，老爺子想喝酒除了你誰還能阻止得了?。 贝蠼憬颊f道。
“老爺子，你明明曉得老弟的酒量驚人，為何不提醒我啊，讓我出這么大的洋相?！?p> “我就是故意讓你出洋相的，你曉得不，你可能沒有注意到自己對朝北有多么輕視了，他主動向你伸出了手，你卻選擇無視。江朝南啊江朝南，你讓我怎么說你呢，你也老大不小了，我現在有一句忠告送給你，不要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輕視站在你面前的任何人。你才在區(qū)政府做了幾天的小秘書，看看你的所作所為，你不與弟弟握手也就算了，你還口出狂言，說在荊東沒有你擺不平的事情，就是荊東的一把手也不敢說他能擺平荊東的所有事情，你，你一個小小的區(qū)政府辦的小秘書，就敢口出如此狂妄之語，如果今天不借朝北來敲打敲打你，再這樣發(fā)展下去會很危險，你曉得吧！”江朝北第一次見到二伯發(fā)火，二伯發(fā)火的時候其余的人個個不敢吭聲，二嬸也低著頭不發(fā)一言，江朝北感覺這些話像是一把鞭子在抽打他，甚至比鞭子抽打還要難受。同時江朝北也感受到了二伯的治家之嚴。暗暗告誡自己往后在荊東行事一定要低調，不可像今天這樣張揚了。
“你們可能不明白我為什么要把朝北這個鄉(xiāng)下的伢兒帶到的荊東來，你們曉得吧，他娘在生他的時候就難產死啦，他父親，我的幺兄弟在朝北七歲的時候又得病死了，這個伢兒是在苦水里泡大的?！苯辈恢獮楹卧诙岬阶约旱某錾鷷r，眼淚竟不知不覺地淌流出來了，嘩嘩的流淌著怎么也止不住。江朝芳江朝南聽到父親講了小弟的身世，看到他哭的如此傷心，內心里的那份優(yōu)越感被小朝北的淚水徹底沖刷掉了。江朝芳把小弟江朝北一把摟進懷里，輕聲安慰著他，用茶幾上的卷筒紙擦拭著他臉上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