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衍仍然記得,他小時候遇到師傅師娘時他們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句“孩子想習(xí)武嗎”。
錢河谷一把按住風(fēng)衍,道:“小子先別哭,告訴我們,你這么著急是和南宮大公子有關(guān)嗎?”
風(fēng)衍抹了一把鼻涕,點點頭,將南宮瑾言和云服媚的事情盡數(shù)告訴了錢河谷和姜芳菲。
錢河谷點點頭,姜芳菲把木頭桌子上的簪子拿了過來。
風(fēng)衍一看就認(rèn)出來了,這是云姑娘的簪子??!
“小子,現(xiàn)在師傅師娘再問你一次,要學(xué)嗎?”
風(fēng)衍見他們表情嚴(yán)肅,認(rèn)真起來,問道:“學(xué)什么?”
錢河谷一笑:“臭小子果然靈透!師傅師娘叫這個為’秘術(shù)’?!?p> 風(fēng)衍看著簪子,點點頭,半跪在地,拱手朗聲道:“徒兒愿意學(xué)習(xí)!”
云府。
慕容紫陌和蒼冥幾乎翻遍了整個云府,除了茅廁一類,幾乎都是翻完收拾,連續(xù)幾天幾夜,雖說是神明,但也需要休息。
月色朦朧。
蒼冥墨發(fā)此刻隱隱約約閃現(xiàn)著瑩瑩銀光。慕容紫陌看了一眼,道:“在云府有試過鎖定生滅嗎?”
“試過,但沒有響應(yīng)?!?p> 慕容紫陌嘆了口氣,“不在這兒吧?”
蒼冥道:“確實不在這兒?!?p> 慕容紫陌抬眸看了眼典雅氣派的云府大門,轉(zhuǎn)頭與蒼冥離開了。
他們一路無言,不知不覺來到了一條小河旁。
慕容紫陌洗了把臉,道:“蒼冥,你在我的錦囊中,可聽到他們的談話了?!?p> 蒼冥點點頭,“嗯。”
慕容紫陌看著清清小河中朦朦朧朧的月影,撈了一把,月影模糊了,看著月色下粼粼的水面最終又變成了平靜的水中月影,慕容紫陌長舒了口氣。
“他們說‘云服媚’曾經(jīng)光彩照人,像個神仙?!蹦饺葑夏罢f道。
“但他們也說云服媚茍延殘喘,像堆廢柴?!爆撛略虏恢螘r到的這兒。
她緩步走近慕容紫陌,但她沒有蹲下,她望著天上的月亮,道,“本是和顏悅色的欣賞,莫名其妙就成了冷嘲熱諷的鄙夷,又如何去消受呢?”
慕容紫陌看著水中晃動的月影,就仿佛看到那日顫顫巍巍好似一碰就會碎掉的云服媚。
她整夜整夜地想,想云姑娘怎么會拿了折扇。
直到今時今日,慕容紫陌才恍惚發(fā)覺,興許她并非要“拿”,而是要“還”,所以才會走錯了路。
“我要找到她,還她一個清白?!?p> “弒母叛親”“放蕩輕賤”這些個污名好像是個人都可以隨意扣在她頭上,可她憑什么要無故受辱?她又為何會忽然變成一屆廢物?
慕容紫陌想給她個公道。慕容紫陌心疼她。
天是昏沉中透著些許腥紅色,寒鴉叫聲凄厲。
巨大的荊棘牢籠里,女子長發(fā)披散,近幾日數(shù)次頭痛欲裂,時至今日,終于化作雙眸中的一點靜若寒冰的冰藍(lán)。
她躺在荊棘牢籠中,鵝黃色的衣服此刻已經(jīng)因為荊棘入骨,被流淌出的鮮血染成了血紅色,陰沉暗啞。
籠頂荊棘集聚之處結(jié)出了鮮紅的玫瑰,帶著嗜血的嬌艷妖冶。
目光從籠頂移向籠外之景,那里沒有繁星點點,沒有艷光四射,唯獨一片昏沉不見盡頭的天幕,不知被誰染上了點點腥紅,顯得孤寂凄寒。
荊棘再次刺入骨肉,手臂卻愈發(fā)的皎潔,明若皓月。冰肌玉骨不為過。
墨發(fā)散亂,裙衫破亂。
九黎走至籠前,與籠中妖冶相比,那姿容顯得過分清俊了。
修長潔凈的手觸碰在荊棘牢籠上,牢籠碎若塵埃,飄逝不見了。
那血色的花瓣盡數(shù)凋零在她身上。
她卻漠然起身,眸中明明泛著驚心動魄的妖冶,卻偏生沾染幾分好似初臨世間的懵懂。
九黎對上那目光,默然不語。
北冥幽闔上眸子,鋪天蓋地的記憶仿佛要將她吞噬。
她再度睜開眸子,一滴淚順著眼角緩緩滴落。
九黎牽起她的手。冰涼的手沒有溫度,卻好看得令人窒息。
九十九層妖塔。北冥幽隨著九黎登上了第九十八層。額間的水色符咒隱隱閃現(xiàn)。
直到第九十九層,沉睡了七百年的魂靈才得以清醒。
她觀察著九黎的法術(shù),不認(rèn)識,神界或許已經(jīng)變得不是她所認(rèn)識的樣子了。
第九十九層的對手,竟是自己。
她孤身站在“北冥幽”對面,招招不敵,逼至死境,袖間的生滅扇強(qiáng)光瞬間迸發(fā),擊碎九十九層妖塔。
“你是神明?”九黎突然出現(xiàn)在北冥幽身后。
北冥幽合上生滅,道:“以前的確是?!?p> 九黎接著問道:“那現(xiàn)在呢?”
北冥幽默了片刻,道:“也許還是?!?p> “為何這樣說?”
“我早已不再是別人的神明,我同樣需要神明。我,就是為我自己而存在的神明?!?p> 九十九層妖塔湮滅,北冥幽走在大雨中,生滅扇被她握著,而她能夠清晰地感觸到亡靈的嘶吼、掙扎。
它們終有一天會將她吞噬,她們終有一天會融為一體。
生滅劇烈震動,再也不是明凈的神器,濃黑的煙霧繚繞在扇邊,欲造殺孽萬千。
共行幾日,北冥幽與九黎終是分道揚鑣。
攬月樓。
蒼冥冰藍(lán)色的眸子驀地睜開。千里之外,北冥幽的生滅扇劇烈晃動,北冥幽剛剛蘇醒,力量并不強(qiáng)大,根本無法控制住生滅扇。
北冥幽試圖去制止這顫動,可就在法術(shù)將要釋放的那一剎那,她動彈不得了。
所有的意念此刻都變得軟弱無力。耳邊唯有刺耳的轟鳴,怨靈的哀怨如同洪水般朝她涌來。亡魂哀鳴不見了,她也消失了。
風(fēng)衍按照師傅師娘的指導(dǎo),學(xué)會了這名為“沅靈尋”的法咒來使用他們借給他的靈器沅靈符。
他閉上眼,感受著萬籟俱寂的意識中,漆黑里,某個方位強(qiáng)烈的呼喚。
在那兒。
風(fēng)衍順著那個方向走了幾天幾夜,最后果然發(fā)現(xiàn)還在昏睡的云服媚。
攬月樓內(nèi),蒼冥已經(jīng)在那個地方坐了三天三夜,他眉心的冰痕逐漸變得微弱。
那代表著他與北冥幽之間的契約。
幾日前他再次嘗試鎖定生滅,契約竟突然劇烈回響,而且不僅僅是生滅與她的契約,還有他們之間的契約。
但只是一瞬。那回響不見了。他試了好久也沒再聽到一次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