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
沉醉一夜無話。
清晨醒來,陸言同幾人告別,獨自溯大運河南下,前往杭州府。
朱閑則是帶著杜少康和百余壇早已釀好的酒,坐著大船回京,三人自揚州分開。
杭州府離揚州不遠(yuǎn),順流而下,不出半日即達(dá)。
一到杭州府,陸言就奔著江南云章大會的舉辦地而去。
古人云,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杭州,古稱錢塘。
等進(jìn)入杭州城,尤其是臨近舉辦地西湖白堤附近,陸言才真正感受到古人所描寫的杭州之繁華。
重湖疊巘(yǎn)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整個云章大會的會場,坐落在西湖白堤之上,被一株株細(xì)柳圍住,兩邊便是里湖和外湖,宛如怒濤卷起霜雪,綿延數(shù)十里。
陸言走在云章大會的場地中,心說這名字起得高大上,但說白了就是書畫展銷會,唯一和京城紅橋畫市的區(qū)別只是規(guī)模大了些,字畫高級了些。
白堤兩邊立著擋風(fēng)的棚子,各種字畫,都在棚子里掛著,供人鑒賞。
這云章大會上,賣畫買畫只是很小一部分,真正吸引無數(shù)文人墨客前來的,還是不沾墨香銅臭的“品字畫”。
怎么個品法?
說是一幅字畫掛在那,哪位看上了,就去評鑒,一番評價說到主家心坎里了,人家就把這字畫送你,不要錢。說白了是看個眼緣。
再若是一幅字畫許多人都在評鑒,那就開啟比試,比誰說的更在理、更專業(yè),水平差不多的,就動手,臨摹原畫,誰畫的好,這畫就歸誰。
俗話說,江南的才子北方的將。
江南之地才子文人多,有道是文人相輕,論及才華,誰也不服誰。
故而這場云章大會,自然而然成為騷人墨客比拼才華的秀場。
陸言漫步于白堤上,見著不少青衫文士為了一副上等的名家字畫唇槍舌戰(zhàn),心說江南果然是書畫和文道的天堂。
“兄臺,這畫怎么說?”
陸言來到一處攤子前,指著擋風(fēng)棚子里掛著的一幅畫問道。
這幅畫,乃是他撿漏遇見的一副好畫,只可以是個白描,缺乏色彩,故而無人問津,真要論起價值也不會低。
“不賣,品,品對了,這幅畫就是你的?!?p> “嗯,這畫色彩寡淡,以黑白為主,但卻并非是故意不上色,而是純粹的白描,且是一副半成品。”
“半成品”三個字一出,攤主眉頭一挑,點點頭,隨后把畫取下來用油紙包好,遞給陸言。
陸言連忙拱手道:“多謝兄臺贈墨寶。”
拿到半成品的白描水墨畫之后,他又相繼來到幾處攤子前,得了幾幅品相不錯的字畫。
有些攤主并非是文人,不講究“品”,他就跟別人砍價,砍到合理為止,然后出手買下。
畢竟當(dāng)初秋闈那會,刻了不少碑,小兒辯日圖得到的一套詭辯論可不是蓋的,三寸不爛之舌,舌戰(zhàn)群雄,堪稱砍價密碼。
至于品相更為拔尖的畫,那也不是沒有,只不過都是一群人圍著擱那品,諸多文士才子也不是瞎子,看走眼一些隱蔽的畫作好說,可真正的名作,輕易不會走眼。
陸言本意是不想和那些人爭得面紅耳赤,直到他見著一幅畫。
“此乃黃氏一派真跡,唯有才者方可得之,諸位不才,劉某只好承讓了!”
“哼,劉一本你好大的口氣,杭州府何人不知我趙潛才高八斗,這畫怎么著都得輪到我才行!”
“黃氏一派姓黃,黃某也姓黃,五百年前是一家,這手稿,理應(yīng)由黃家人拿到手,這叫認(rèn)祖歸宗!”
“我呸,黃默,你個粗人,你懂個甚得書畫,可快往后稍稍吧!”
“......”
諸如此類七嘴八舌的爭論,在各大名作的攤前發(fā)生著,文人是風(fēng)雅隨和,可真要遇到古玩字畫這類雅趣,雖說不動手,但會爭吵起來,肚子里那二兩墨水也不是開玩笑的。
這不,陸言行至一處攤前,就聽到三人爭吵著,旁邊一群人看戲吃瓜,個別人表情沒落,看來是品字畫環(huán)節(jié)沒勝過這三位。
當(dāng)然,并非是這熱鬧吸引到他,而是因為幾人爭吵的對象,那副手稿畫,惹得他注意。
不知諸位可還記得,當(dāng)初陸言給落魄畫家黃仕盛刻墓碑,曾在生平中見到其把一副祖宗的手稿賣給吳中四才子之一的唐伯琥,也是那時候了解到了江南云章大會。
如今,他果真在云章大會上再次見到那幅手稿,近在眼前,雖然并沒有見到唐伯琥這位畫作正主。
“讓一讓,讓一讓!”
陸言催動江湖氣強(qiáng)行擠到畫攤跟前,這幅手稿必須爭取到手,無他,只因他曾用望燈術(shù),看到生平中這手稿上的文氣之特殊,關(guān)乎著他往后的修行之道。
“這位兄臺,品字畫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如今是三位才子的臨摹比試!”
旁邊有人見著陸言硬生生擠進(jìn)來,舉止不雅,不由眉頭一皺,有些不悅道。
陸言略一拱手,笑道:“這幾位不是還在此,何來結(jié)束一說?”
“幾位才子乃是要臨摹此畫,怎么,兄臺也要比試比試?”
“正有此意!”
陸言一笑,暗中催動當(dāng)初京察陳千戶身上得來的道貌岸然術(shù)。
瞬間,在眾人眼中,陸言的形象一下子變得高大起來,氣質(zhì)也顯得儒雅,活脫脫一位翩翩公子。
“既然這位才子也有心參與,那便請吧!”
攤主也不知怎么地,忽然平白對眼前此人生出好感,也不由得發(fā)話了。甚至連方才爭吵的三人,也停止吵嚷,點頭同意。
“那就多謝諸位了!”
拱手謝過,陸言從懷中取出點睛湖筆,蘸上墨,三人一同動筆,開始臨摹這幅手稿。
筆走龍蛇,一炷香過后。
“這,這是淺絳山水之法!”
“不錯,這位陸兄臺的淺絳山水技法,堪稱大癡道人在世!”
對比四幅臨摹的畫作,哪怕其余三人再心高氣傲,也不得不佩服,半路殺出來這位“程咬金”,一手水墨技法臻至化境。
“唉,杭州府何時出了這等人杰,當(dāng)真是劉某坐井觀天了!”
“劉兄此言言重了,我等依然是才絕天下之人,不要因為個例而壞了心神!”
“那這畫稿,陸某就慚愧笑納了!”
周圍一眾人長吁短嘆,陸言則是笑瞇瞇地接過油紙包好的手稿,他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高興。
別人的夸贊倒是其次,主要是拿到了這幅神秘的黃氏手稿。
手稿之中,可是納氣境界往后,煉精的奧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