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獄

　　江曼剛開始服刑的那半年，完全自我封閉，任誰跟她說話她都不理，早操也不出，勞動也不做，就只是經(jīng)?？粗碾p手發(fā)呆。徐蘭是老獄警了，可是卻第一次覺得心疼一個犯人，或許是因為江曼跟她的孩子是同齡人，也或許是她并不像個壞孩子，她總是不自覺的想要多照顧她一點。

　　“孩子，你還小，不能這么自暴自棄??！出去以后你還會有好的生活的，阿姨給你拿了幾本書，你看一看，會對你有幫助的?！边@是她進來之后第一次有反應，她看了看，都是一些心理學和陽光心態(tài)的書，她從小就很喜歡看書，所以這個她并不排斥。

　　徐蘭看她喜歡看書，沒事就從外面給她帶幾本進來。江曼開口說話是她進來的第二年了，看了半年多的書，她心態(tài)轉變了很多，也看開了很多。她開始試著跟徐蘭講話，跟大家一起出操，勞動，吃飯，一點點的找回原來的自己。不過這次的事讓她重新認識了自己，她不是一個善良天真的孩子，她身體里有個邪惡的自己。

　　走出監(jiān)獄大門，江曼的腳步頓了一下，是不是所有剛出獄的人都有這種感覺，外面的陽光真好！那是種重新?lián)碛凶杂傻母杏X，不知道老媽和小楓怎么樣了，應該會很想她吧，尤其是小楓。想到家人，她的心暖了一點。

　　憑著原來的記憶江曼勉強找到了回家的路，5年，A市的變化很大，很多原本的平房、矮樓都變成了高樓大廈。路面翻新了，綠化也好了，不知不覺間A市已然變成了大都市。

　　回到家她猶豫了一下才敲門，里面?zhèn)鱽淼氖且粋€有點陌生又熟悉的男聲?！罢l啊？”

　　“小楓？”

　　江楓聽到這個聲音一把拉開門沖了出去，“姐，你回來拉？”他習慣性的去抱江曼，原以為這么多年過去了，他怎么說也是個男子漢了，怎么也要高過姐姐了吧。沒想到...“姐，你怎么還這么高??？我這幾年已經(jīng)拼命長高了，我們學校的女生都沒有高過我鼻子的，你這樣讓我很沒有成就感?。　?p>　　“因為姐吃的好??！行了趕緊撒手吧，先進屋去，媽呢？”

　　聽了這話，江楓又想抱住她。前段時間媽再婚，把他一個人扔家里不管了，這他可以理解，重新組建的家庭孩子都是多余的。可是媽這一走就再沒回來，只是每個月他的卡里會多一筆錢。當初爸媽離婚的時候，老爸就嫌他多余推給了老媽，現(xiàn)在老媽再婚又把他一個人推了出來，除了給錢沒別的，他真的就那么招人討厭么？

　　“媽再婚搬走了，她不要我了，老爸也不要我，姐，是不是我根本就不是親生的，是路邊撿的啊，怎么誰都不要我？”

　　這個結果出乎江曼的意料，她怎么也沒想到媽會把小楓一個人扔下?，F(xiàn)實又給她上了一堂活生生的課，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最親近的人。也不要期待任何希望，到頭來都會變成失望。“姐要你，我給你保證，這輩子除非我死了，不然就不會扔你一個人?！?p>　　那天晚上江楓跑到了江曼屋里跟她一起睡，因為老媽突然搬走了，姐又不在身邊，他已經(jīng)好長時間沒睡過好覺了。他們躺在一起聊了很多事，他說他高中這三年一直是學校里的風云人物，學習成績好，籃球打得好，學校的女生都說他是校草。他還說他這次高考考的很好，已經(jīng)報了警校，以后想當個警察。江曼一直耐心的聽著，聽到他說要讀警校她很高興，從小他就是個有正義感的孩子。只是讀警校的費用不低，以前爸媽在的時候倒不是問題，現(xiàn)在就……有句話說的真對，錢不是萬能的，但是沒錢是萬萬不能的。

　　第二天江曼很早就爬起來了，江楓這段時間放假就沒叫他起來，給他留了早餐后她就出去開始找工作了。一天下來她去面試了四個工作，全部被回絕。

　　她去了大公司面試前臺小妹，人家嫌她學歷太低。她去攝影工作室面試跟妝小妹，人家嫌她沒經(jīng)驗。她去飯店面試服務員，人家怕她打過架會惹麻煩。最后一個更過分，她去面試酒店的倉庫管理員，對方聽到她說她做過幾年牢，眼神充滿鄙夷?！拔覀冞@里是五星級酒店，就算是洗碗掃地的阿姨我們都不會隨隨便便的錄用，何況是像你這樣蹲過號子的人，還好意思來我們這應聘，給我們掃廁所都不用你?！边@是她長這么大第一次嘗到被拒絕的滋味，而且話還這么難聽。

　　接下來的五天，她始終都是被拒之門外，沒人愿意用一個有過前科又沒有學歷的人。就算她出獄的時候再信心滿滿，這幾盆冷水下來也讓她有點心灰意冷了。她買了幾罐啤酒坐在離家不遠的公園里，因為是晚上，所以沒什么人。這是她第一次喝酒，以前她最討厭苦的東西，老媽給她做的苦瓜，她一口都不吃。現(xiàn)在喝這苦苦的啤酒，卻覺得還挺有滋味的。

　　從前的她是驕傲的，自信的，走到哪都可以高昂著頭。可現(xiàn)在卻好像只過街老鼠一樣，人人嫌棄，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她。就她這副樣子，拿什么供小楓讀警校，怎么能讓他不吃苦啊！

　　她看了下地上那些喝完的酒罐，突然眼光閃了一下，既然她身上有污點，那么找一個見不到光的地方別人就看不見了，打定主意她急匆匆去了市中心。

　　A市雖然不是很大，但卻是一線城市，夜生活自然是豐富的，酒吧、KTV家家人滿為患。江曼坐車去了酒吧街，站在街口她停住了，看著家家霓虹閃爍的燈光，聽著偶爾開門露出來的DJ音樂。這是A市夜生活的聚集地，所謂夜生活就是天黑了之后才開始的生活，這里用人不會那么挑剔，也沒人在意你是是不是高學歷。她剛想往前走，耳邊卻響起了蘭姨在她出來之前對她的叮囑?！俺鋈ヒ院笳曳莘€(wěn)定的工作，踏踏實實過日子，過幾年就找人嫁了?！?p>　　如果她走進這里，走上這條路，大概就辜負了蘭姨對她的期望了吧。但是，蘭姨，對不起了，她不是沒努力過，現(xiàn)在她只剩這一條路了。

　　江楓在家等的直在屋里轉悠，這都快11點了，姐怎么還不回來？這幾天她總是早出晚歸的，也不讓他跟著，不知道忙什么呢？他剛打算出門去找，就聽見開門的聲音了?！敖?，你怎么回來這么晚啊？”

　　“姐去找工作了，著急了吧？吃飯沒？姐給你做?！?p>　　“工作？你找工作干嘛？你不上大學了嗎？”江楓并不知道他姐坐了五年牢，只當她去讀了五年書。

　　上學？現(xiàn)在江曼聽到這兩個字就像聽笑話一樣，她早就沒資格再捧起課本了?！敖悴粣凵蠈W，早點出去上班也好，不然誰養(yǎng)你??！”

　　“你不用上班也可以啊，爸媽每月都會打錢過來，完全夠我們兩個上學和生活?。　?p>　　“那是他們的錢，不是我們的！小楓，以后就算沒有他們，姐一樣能養(yǎng)活你！”

　　江楓愣愣的看著她，這次回來姐好像變了，可又說不出是哪不一樣，有的時候會讓他覺得害怕，以前從來不會這樣的。而且以前她很喜歡學習的，怎么會突然就不喜歡了？看著在廚房里煮面的她，身材是高挑了，可臉色有些蒼白，不像以前那么紅潤，也比以前瘦了，這幾年她到底干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