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白雪,喇叭紅衣,彩色經(jīng)幡,在這座充滿禪音的城市里與經(jīng)聲緊密纏繞著。
蘇簡因為悲傷過度陷入暈厥,等她醒來的時候,馬上就想要下床去找他。
卻因為方輝的一句話僵硬著了所有的動作。
方輝說:“秦總簽了捐贈協(xié)議,現(xiàn)在……現(xiàn)在還在手術(shù)?!?p> 蘇簡的脖頸發(fā)硬發(fā)僵,她楞然的轉(zhuǎn)過頭,看向說話的方助理:“你說,什么?”
方輝張了張嘴,但最終還是沒有將秦長臻跟牧景蘭做的協(xié)議告訴她,他能看出來蘇簡現(xiàn)在的情況很不好,倘若是知道這件事情怕是……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是遺體捐贈,秦總希望幫助到更多的人。”
可其實,秦長臻并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十全十美的好人,他做好事不是不求回報,相反,他做這許許多多的好事,得來這么一個善人的名號,就是想要福報。
他貪心的想要積攢所有的福報,然后一并送給一個人。
貪念的希望這些福報最終都可以落在她的身上。
“所以,我連一個完整的他,都見不到了……”蘇簡坐在病床上,喃喃的說道。
身上的潔白的婚紗下擺早已經(jīng)被泥土沾染,這被污泥玷污的白,將她整個人映照的更加的蒼白落寞。
這個世界上有許許多多的人,還有億萬顆的星辰,可愛蘇簡的秦長臻只有一個。
被掏出心臟的尸體,在胸腔上留下一道猙獰的疤痕。
停尸間內(nèi),穿著婚紗的蘇簡靜靜的看著他,良久良久之后,手指在他的心口停下來,輕輕的放上去,那么輕、那么謹(jǐn)慎,像是生怕……生怕弄疼了他。
“阿臻,你疼嗎?”
她定定的站在那里,摸著他被縫合起來的傷口:“阿臻,你疼不疼啊?!?p> 一定很疼吧。
心都沒有的人,怎么會不疼呢。
方輝看著這一幕,咬著牙關(guān)抬起頭,將眼眶之中的濕潤硬生生的憋回去。
他想到每當(dāng)秦長臻疼的生不如死的時候,會喊出的那一句:簡簡,我好疼——
秦總,你聽到了嗎?
太太她知道你在疼了。
她在問你,是不是疼了。
可這些,又還有什么意義呢?
死去的人,不會再有感知了。
再也感受不到了。
尸體按照秦長臻生前的交代火化于XZ,蘇簡懷中抱著他的骨灰回到了古剎。
古剎內(nèi)的喇嘛于這邊見到一身素白衣服,抱著骨灰盒的漂亮女人在法王的親自接待下,來到了后院。
桌子上靜靜的擺放著謄抄于《致燕妮》的一段:
“我的親愛的:我又給你寫信了,因為我孤獨,因為我感到難過,我經(jīng)常在心里和你交談,但你根本不知道,既聽不到也不能回答我……
你這張照片即使不是陰郁的,至少也是郁悶的,它決不能反映你那可愛的、迷人的、“甜蜜的”,好像專供親吻的面龐……
你好像真的在我的面前,我衷心珍愛你,自頂至踵地吻你,跪倒在你的眼前,嘆息著說:‘我愛你,夫人!’……”
我愛你,夫人。
我愛你,夫人。
他寫了三遍。
字里行間的認(rèn)真,蘇簡好像能看到他伏案寫字的模樣。
“他以前常說,酸腐秀才才喜歡咬文嚼字,寫這些酸詩……”蘇簡手指輕輕的在字體上劃過,低聲說道。
法王悲憫的看著她。
徐世楷來的時候,蘇簡就抱著骨灰盒靜靜的坐在小院里,看著遠(yuǎn)處的雪山,一動不動。
黑色的夜空忽然綻放一束煙花,是漂亮的新年的信號。
仰光市早已經(jīng)明令禁止燃放煙花,她也有許久未在新年期間見過,乍見之下她的手指微微抬起清麗面容帶笑:“阿臻快看,那束煙花——”
風(fēng)吹經(jīng)幡獵獵作響,這世界上她會得到諸多的回應(yīng),唯獨不會再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