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武俠

妖仙本紀(jì)二之續(xù)命鬼燈

第二章 夜行

  距離上一次嘗試坐在轎子里被人抬著走的滋味己有許多年。

  唐立望著放在膝頭的封劍,慢慢回憶起了往事。

  自他明事理后,就感受得到自己和族里其他人的不同,之后他搬到族里較偏僻的一處,也漸漸地為其他人不曉。

  再后來……想著想著過往生活的一幕幕,唐立感覺轎子慢了下來,便挑起一旁的簾幕,朝外面張望著,又問一旁護轎的轎夫:

  “怎么了?”

  “回大人的話,前面是唐正大人和唐渲大人的轎子。”

  “哦,有讓我下去的意思么?”

  “回大人的話,小人不敢!唐渲大人囑咐過了,要將大人您抬出唐界?!?p>  唐立漫不經(jīng)心的一句話,激得轎夫差點跪了下來。

  正說著,照進轎子里的光線陰翳了些許。唐立望見外面的密林,不由得想起去年他們費了老大周折才穿過這片林子到外面世間去的情景。

  只是今時又不同于往昔。

  轎夫們經(jīng)驗老到、健步如飛,盡管走的是都是崎嶇的林間小路,唐立卻不覺顛簸感,只覺得飄飄乎行進了一下午,中途只歌息了兩回。

  正當(dāng)唐立靠邊坐得想打瞌睡時,轎子緩緩地停了下來,護轎者靠近簾邊,道:

  “大人,到了。”

  唐立聞言,挑起包袱,將封劍扣在身側(cè),邊打著哈欠邊下轎子。

  腳下正是一片干爽平坦的泥路。

  一下轎子,唐立就看見唐正抱劍而立,唐渲牽著三匹馬的轡頭信步而來。

  “他們也就只能送我們到這了,剩下的路,得靠它們?!?p>  唐渲笑著,唐立看看眼前不停嚼著嚼子、打著噴鼻的馬,它們顯然不想忍耐被唐渲牽著籠頭走的滋味,便一邊刨著蹄子,一邊將頭扭來扭去想掙脫開。

  唐立對著比他還高的馬,不禁有些發(fā)怵:

  “不會真的要騎著這些玩意兒過去吧……”

  唐正睜開眼睛,也不應(yīng)唐立的話,接過唐渲遞過來的一根韁繩,將馬牽得稍遠些,便輕身躍上馬鞍。

  那馬突然給唐正身子一壓,驚得就要直撅前蹄子。

  唐正雙腿一夾不斷扭轉(zhuǎn)的馬身,那馬嘶鳴一聲就朝前躥去,唐正不理會跳躥著的馬,從容地攏住韁繩,用力一扯,竟扯得那馬頭也跟著歪了過去。眼看著疾馳的馬匹給唐正扯這么一下就要摔倒,后者也不棄馬,就在馬快摔倒在地時松開籠頭,驚險之余,萬幸馬匹自己最后還是保持住了平衡。

  只是給唐正這么一嚇,馬兒像是突然知道了它背上的人有多能耐,變得恭順下來,順著唐正的心意,穩(wěn)步緩緩地行走著。

  剛才唐正那馬揚起蹄子猛躥時,唐立臉都白透了。

  其實,這些馬早已被馴化好了,唐正只是讓馬受了驚,等它回過來就沒有那么躁動了。

  唐渲自然知道唐立不會騎馬,就將三人包袱盡數(shù)系牢在第二匹馬上,卻扶起唐立到第三匹馬身上的馬鞍處。

  唐立的腳抖著穿過馬蹬,又顫顫巍巍地扯住馬頸上的毛和鞍韉才上了馬。

  那馬吃痛,唐渲還得邊扶著唐立邊安撫著馬兒才不致使這匹馬也受驚。

  盡管族里的馬兒已經(jīng)被專人洗刷得很干凈,但唐立仍聞到馬身上一陣陣的汗臭味,一種說不上來的難受勁在他體內(nèi)來回漲退,這讓唐立幾乎是狼狽又難受地趴扶著馬鞍,生怕馬會甩自己下去。

  收拾好東西,唐渲也翻身上了馬。坐在唐立身后,他一手扯住僵繩,另一只手抽了前頭的馬兒一鞭子,使其自覺跟在唐正的馬后,自己則帶著唐立殿后。

  馬兒開始發(fā)力奔跑時,唐立只覺得自己給拋到半空,又重重地摔落在馬上,失重感和墜到馬鞍的雙股受痛感來回不斷地交向著。

  黃昏后明亮的月光溫柔地傾瀉在大地上,晴朗的夜空也讓馬兒敢于在路面上撒開四足前進。一行人就這樣在夜色中縱馬疾馳,循著路不斷向前。

  不過一個時辰,唐立就給顛得頭昏腦漲,看著前面像是沒有盡頭的長路,他心想到底還是剛才坐轎子舒服,但是此行究竟要去到哪里呢?還要騎多久的馬呢?想到這樣,唐立就大聲問道:

  “我們今晚要去哪里?”

  唐渲的聲音從他后腦勺處傳來:

  “回公子的話,現(xiàn)在已過宵禁,恐怕今夜我們都得在馬背上度過了?!?p>  聞言,唐立幾乎兩眼一黑:

  “那我們還要多久才能到?”

  “回公子的話,我們沿著這條路向西行,過了京兆府便往南行走,等到了興元府后,須翻一座山,就去到利州了。大約要花費七八日?!?p>  從唐渲的語調(diào)上看,他似乎很是享受在馬上的奔波。

  然而唐渲跟唐立講得再多都是白費勁,因為唐立壓根就不知道京兆府在哪、利州又歸屬哪一路,他只聽進了“要花費七八日”的信息。

  雖說話是這么講,但是馬兒也不可能連著一跑跑七八日。每隔兩三個時辰,唐正他們就得停下讓馬兒歇歇腳,攢足力氣再圖出發(fā)。

  到這時,唐正牽住三匹馬,綁在一旁的樹邊,唐渲收拾樹枝充當(dāng)柴火,用馭火術(shù)生起火來,借煙來驅(qū)散蚊蟲、借火來燒水暖和和飲用。

  而唐立每次都是苦著臉下馬,一著地便叫喚——他的腿像圓圈般張開,麻木著一時半會還抻不直,只能咬著牙坐在一旁看唐渲他們忙活。

  一般唐正在安置好馬兒后,會盤腿坐在火旁閉目養(yǎng)神,而唐渲照看著火,時而投些樹枝。下一程唐正唐渲兩人交替著來做事。

  三人都疲憊著,開始時唐渲還照看一下唐立,和后者搭搭話,到后面唐立一下馬就尋地盤坐打瞌睡,三人便一路無話。

  在困意的加持下,時間似乎過得非???。除去日出前最漆黑的時候他們放慢了行進的速度外,其余時間仍是縱馬疾馳。

  唐立模模糊糊地記著在哪個關(guān)隘處他們停了下來,唐渲下馬遞了路引和過路錢,然后他們就循著窄路來到了生人煙的一處小城鎮(zhèn)。

  而唐立真正清醒過來的時候已近午時——太陽高懸在天空。唐立茫然地看著周圍的人群,唐渲早已下馬,牽著韁繩在往前走,他抓了抓凌亂的頭發(fā),問道:

  “我們這是到了嗎?”

  唐渲回頭看了他一眼:

  “公子呀,離利州還遠著呢,現(xiàn)在我們先歇歇腳、吃點東西?!?p>  前頭亦牽馬行走的唐正停了下來,唐立看見他們一行左側(cè)是座外觀還不錯的酒樓。

  唐渲扶著唐立下馬,讓下人將馬匹牽去廄中。三人隨著另一個下人踏入酒樓中。

  坐臺的店家見來人甚是面生,面露豫色。

  唐渲主動遞上三人路引,又額外包了塊碎銀進去:

  “主人家請放心,我等只是過路客商。”

  店家掂著銀兩,眼睛不住地打量著來人,似乎在同衙門貼出的通緝令上的面孔們作對比。

  三人衣著皆有綢緞,這哪是尋常商人的著裝?商人若非為官,就只能穿粗布,而這三人只遞路引而無朝廷官員的符牌,顯然不合制式。但這些人出手倒不小氣,這銀兩可以救急,補一下先前欠的債……

  不多時,笑容還是在店家面上越來越燦爛:

  “來人,帶幾位大人入雅間,好生侍侯著。”

  一行人進了包間,幾個下人已擦凈桌椅,擺好碗筷,恭請三人入席。

  唐渲笑問:“兩位大人想吃點什么?”

  唐立剛一坐下,還覺著椅子太平穩(wěn)了不習(xí)慣,聽見唐渲發(fā)問,便叫道:“把這里做得最好的雞鴨魚和牛肉各來一份,再來點酥餅、面條什么的。”

  “好嘞,這些菜夠下邊的做著了,若是官人們還要,隨時叫小人們進來。”

  侍者也是十分機靈,一聽見唐立如此叫菜,便一口應(yīng)承下來,迅速離開了房間,還順手把門帶上了。

  唐立朝唐渲點頭道謝:“多謝唐渲大人請客?!?p>  “公子是真不給我省錢呀,”唐渲搖了搖頭,看向唐正,“唐正大人想吃什么?”

  “這小子點的都夠好幾個人吃的了,我就不點了?!?p>  唐立“嘿嘿”地笑了幾聲道:“唐正大人你又何必同唐渲大人客氣?!闭f著,他扭了扭身子,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

  這時,外頭有人輕輕敲了敲門:

  “大人,可以上菜了嗎?”

  “進來?!?p>  下人們魚貫而入,將各色佳肴端上,為首的侍者捧來兩壺香茶與佳釀:

  “大人們,這是咱店家請諸位大人品嘗的茶和酒,還請大人們莫嫌鄉(xiāng)下的粗茶淡酒,哈哈,哈哈?!?p>  下人們端上來的,都是些比較好做的主食,半個時辰里,他們又陸續(xù)流來各色類品。

  菜上得差不多了,那侍者仍站立一旁。唐渲看出他的心思,便摸出幾塊碎銀拋入侍者懷中:“行了,做你的事去吧?!蹦鞘陶哌@才歡喜得掩門而去。

  桌上只唐渲一人飲酒,他見唐正堅決不沾,便自己獨酌,唐正頻頻給他添酒,跟他聊些族里發(fā)生的事情。而唐立自顧自地埋首吃喝,對二人所談之事半點興致也無。

  “呃……嗯……我先來交代一下,”唐渲見兩人都吃得差不多了,也就放下了酒杯,拋個眼神暗示唐立當(dāng)認真聽他所說的話,“我們此番是去利州,主要是去向當(dāng)?shù)氐囊粋€土財主買下那套燈,若是時間計算得不錯,你們還有半個月時間趕上財主辦的萬燈會?!?p>  “什么是‘你們’?你又想到哪里去?”

  唐立盯著唐渲,心里又想起去年被他騙著去做事,到頭來才知道原本是唐渲也要參與的往事。

  唐渲回唐立的話,只是又摸出那幅絹書,遞給了唐立:“還請公子放心,在下也會到那里去的,只是我們也不一定非要黏作一團,做事有時分開,大家也能少些顧忌。”

  “如果這是族長的意思,那我自當(dāng)奉命行事。”

  唐正雖是在回應(yīng)唐渲,但眼睛卻是在注視著唐立。

  “這個自然。”唐溫微笑著附和說,唐立接過絹書后小心地將其展開,又不斷地騰挪著桌上的碗碟,不讓它沾到桌上的油滴。可唐立識字有限,見著些生僻字,行文又不似尋常說話的口吻,看到最后也稀里糊涂的不知道講的是什么,此刻他最為直觀的感覺是吃飽飯后頭暈乎乎的,再加上一宿未睡,他是直打哈欠:

  “什么策應(yīng)之者也的,看得我犯困。”

  說完唐立疊好絹書,靠著椅子閉眼睡起覺來:“要是再出發(fā),就再叫我吧?!?p>  唐渲笑了笑,將絹書交給唐正,又和后者聊了一陣,聽見唐立呼吸氣息均勻而平順后,他端起酒杯:“其實族長如此安排還有另一層意思,他是想讓公子跟著你,學(xué)會瀧月劍法。”

  唐渲將“跟著你“三字咬音咬得特別重。

  “可據(jù)我所知,這套劍法他也會幾招,而且……還是大人您教的?!?p>  唐渲不急著應(yīng)他,舉手抱拳作了個得罪的手勢:“我只在和唐瀧大人討教時學(xué)了個形,徒有其表,不敢擔(dān)起這名頭?!彼o自己斟了杯酒,復(fù)道:“傳公子劍法的人選,族中先前就有定論,就是公端你的師父唐瀧,可——“唐渲一口飲盡杯中之酒,贊了一聲才接著道,“可唐瀧大人拒絕了,算下來,他是你未入門拜師的師弟?!?p>  有好一陣子,兩人之間只有酒入杯中晃動的聲音。

  “大人,您不會真要讓我服侍這么個孩子吧?”

  “他是孩子,但他不是紈绔子弟,平時也用不著特別照看他,而且,”唐渲嘆了口氣,“他在學(xué)劍這件事情上一直是很有耐性的,也放得下他自己,從來不撒孩子氣。”

  兩人的目光。此時匯聚在睡熟了的唐立身上,后者在手緊攥劍鞘嘴巴微張著,不知在做著什么樣的夢。

  唐正收回目光,卻站起身來,朝唐渲行了一禮:

  “唐渲大人,在下在族中待的時間不長,能否請大人示下為何全族上下都待他若此?”

  唐正行禮時,唐渲慌忙起身,醉紅的臉變得更紅了:“哎喲唐正大人,快請坐快請坐?!彼确鲋普?,才慢慢地扶正被掀翻的酒杯,低聲道:

  “公子他,確實同那位作了古的大人有關(guān),那位大人劍術(shù)登峰造極、功力高深莫測,沒有人——也不會有人能夠跟他齊肩傲視天下群雄?!?p>  唐正默然,有些事在今天之前或許只是傳聞,今天經(jīng)唐渲之口被說出來之后,恐怕就不再是傳聞那么簡單了。

  好一會兒,唐正方道:“我?guī)煾竸Ψ菏仟毑教煜?,我從未見過有人能比他更……”

  唐渲側(cè)目打量著微微低頭思索的唐正,又舉杯喝了口酒,道:“唐瀧大人劍法確是了得,對于他的死,族長大人也說過了,早晚要找到那夜的人,讓他們付出代價。這一段,還請?zhí)普笕藭呵曳畔??!?p>  “我既答應(yīng)要來,就不會是想讓族長失望,唐正只是對一些地方感到不解。”

  唐正不愿再提爾他師父唐瀧的事,就把頭扭向唐立那邊,支開了話。

  唐渲不再斟酒,而是給唐正和自己徹了杯茶,他向唐正舉杯:

  “公子就要拜托大人多照顧了?!?p>  “嗯?!?p>  待唐正喝下那杯茶后,唐渲神秘地向唐正笑了笑:“再過一會,這地方的走卒應(yīng)該就要登場了,不知公端你想不想先看看一下公子的身手?”

  唐正同唐渲對視著,前者露出了笑容:

  “好。”

  唐立睜開眼睛的時候,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的。隨后,門外一陣叱罵聲傳入了他的耳朵。唐立瞪圓了眼睛——面前杯盤狼籍,比他睡著前的桌子還要亂上幾分。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唐正和唐渲兩人都不見了。

  唐立按劍起身,心里罵著唐渲說話不算話,又疑惑著想出去瞧瞧怎么回事,是不是他們兩人在外面吵起來了。

  就在這時,門外響著一陣腳步聲。

  之后房間的門叫人一腳踢開,三四名衙差裝束的漢子手提水火棍擁了進來,為首的衙差看見唐立和堆滿碗碟的桌子,“嘿”地笑了一聲:

  “老吳頭你私藏流民不報,這回讓老爺我逮住你了!抓住這小子,今天你們翻了這地兒也得給我抓住另外兩只畜生?!?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