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那一日,風世安又對風雪月大發(fā)了一次脾氣。胡七來時,院中很靜,地上灑下一層潔白的月光,他看到風雪月在哭,是小聲地啜泣。
“你在哭,怎么了?”胡七走近。
她擦了擦眼淚,說:“沒有?!甭曇暨€是哽咽的。
胡七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著說:“傻瓜,看到我來了,就別難過了,來,給爺笑一個?!?p> 風雪月皺起眉頭,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他,她走遠了些,獨自沉默著。彼時已近春季,院子里的梅花卻開地很艷,依然帶著些涼意的晚風吹起了她的長發(fā)。
“我們之間,很奇怪不是嗎?”風雪月的嗓音淡淡的,目光望著虛空,“胡七,你到底是怎樣看我的?”她忽而把目光轉(zhuǎn)向胡七,一雙眸子清晰地映出天上的明月。
胡七笑了笑,說:“怎么?你在意我是怎樣看你的?”
“你覺得我不在意嗎?還是,你不在意?”
他的笑容僵了僵,但又馬上恢復(fù)如常,“我當然在意,我一直都喜歡你啊。”這句話說的干澀,心里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仿佛他騙了她,仿佛謊言還沒說出來,就已被人看穿。竟有一絲莫名的難過。“你忘了?我第一次救你的時候就說過,我想要的是你的人,只可惜,先是蕭大人能娶你,再是那十三皇子能娶你,可就是我沒機會娶你?!辈恢罏槭裁?,他看著風雪月,心中生出一種酸楚的感覺,他突然牽起她的手,說:“帶你去一個地方?!?p> 他們逃出了相府。風雪月有些激動,喊出了胡七的名字,他緊緊牽著她的手,笑著說:“我在?!?p> 我在,他說。心里升起一股暖流,讓她感到安心,仿佛只要有他在,便什么也不怕了。胡七牽著她的手一路奔跑,柔和皎潔的月光照在他的臉上,在他深邃的眉眼下投射出陰影,他的側(cè)顏是那樣好看,好看地讓人移不開眼。風雪月的心砰砰直跳,也不知是跑的,還是因為其他。
不知跑了多久,眼前出現(xiàn)大片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深紫色花海,那是薰衣草。美麗的顏色在明亮的月光下顯得愈發(fā)明艷動人,宛如仙境。有漫天的螢火蟲在輕輕飛舞,仿佛星星降落人間。
風雪月驚訝地看著這一切,明澈的眼眸中清晰地映出點點螢光,胡七看著她,不經(jīng)意間勾起了嘴角。她看他的目光,眼里滿是欣喜,他帶著她走進花海,牽著她的手一直沒有松開。
“這里曾是我的家鄉(xiāng),馥郁谷。”胡七說起這句話時,眼底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后來出了事,馥郁谷被夷為平地,方圓十里長了數(shù)不盡的薰衣草?!彼麚崦卮匕ぴ谝黄鸬霓挂虏荩f得漫不經(jīng)心,似乎早已不再在意。
“你以前,”風雪月仰頭看著他,“是怎樣的?”胡七看到她那副天真的模樣,不禁笑出了聲。
“我以前,家里也是很富裕的,我還有一個妹妹,也就跟你差不多?!贝藭r,他有一種幻覺,覺得身邊的這個人,以及眼前如夢似幻的景色,皆是幻影,夢境,就像十八年前他的父王母后,他的王宮,被一場慘無人寰的大屠殺毀得干干凈凈。他暗自苦笑。
“那你一定很愛你的妹妹吧?!?p> “可她就快要死了,”胡七看著風雪月,神色不明地說,“你說我該怎么辦?”
她極認真地說:“胡七,你還有我?!彼X得好笑,說:“你是別人的,不是我的?!彼劬Χǘǖ赝焐系脑铝?,不知在想什么。
晚風微涼,吹得薰衣草柔弱地起起伏伏。風雪月說:“帶我走,可以嗎?”胡七滯了一下,玩味地笑道:“難道你打算逃婚?我只是一個修道之人,你可要想好了?!?p> “難道你反悔了不成?”她反問。
他就這樣看著她,不知在想什么,半晌,他問她:“雪月,你不會真愛上我了吧?”
風雪月的心猛地動了一下,她反問:“那你呢?”
“既然這樣,三日后,我來接你?!?p> 胡七竟沒有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