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輸液室里，偶爾只能聽見幾聲難受的呼吸聲。病痛是最折磨人的，哪怕在睡夢里，都會有所知覺。
林驚羲坐在椅子上，側著頭看向正在淺寐的歲景煦。
明明她方才還犯了睡意，現(xiàn)在卻清醒許多，也許是因為頭頂那三瓶點滴太過顯眼，她想起自己已經(jīng)好些年沒輸過液了。
以前輸液都是她一個人來，除了小時候媽媽有騰出時間陪她，后來上了初中，她每一次去醫(yī)院都是自己一個人。
她望向歲景煦那張柔和的臉，被淺淺的燈光暈得更迷人。
長長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色澤紅潤的雙唇……近距離從上到下看他的臉，原來這樣無可挑剔，哪個角度看他都好看。
上帝到底是有多偏愛他，才會讓他這樣優(yōu)秀呢，她怎么就得不到這種機會？
她在心里感嘆，下輩子一定要做和歲景煦一樣開掛的人！
“你不睡？”
他忽然睜開眼睛，嚇得她連忙挪開了目光。
她這待字閨中的正經(jīng)姑娘，萬一被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神一直黏在他身上，一定會被他逮住機會笑她的。
她裝作無事發(fā)生，低著頭難得乖順地回答：“突然不是那么困了。你呢，怎么不睡了？”
他臉上沒什么表情，從容地回應：“我六點就要起來了，睡三個小時我就清醒了，這樣效率比較高。”
??！
林驚羲嚇得差點從椅子上站起來，她每天最少都要睡六個小時，除了高考那段時間最少只能睡三個小時以外，她再也沒有這么拼命過。
“歲景煦你瘋了吧，你不要命了嗎？你還知不知道你是個醫(yī)生，你還好意思說我！”
也不知怎的，她氣得差點都想拔掉手上的針頭教育他一番。
明明作為醫(yī)生他這么盡職盡責地照顧她，現(xiàn)在，卻告訴她他的生活這么沒有規(guī)律。
他愣住了，似乎是沒有預料到她的反應會這么大。
第一次，有人會因為他的身體發(fā)這么大的脾氣。
在他媽媽離世以后，他再也沒說過一個“累”字，因為再也得不到她溫柔的回應，他也不愿意去想起那些美好卻再也無法擁有的時光。
“我不是每天都這樣的。”他耐著心和她解釋，“今天早上會是我第一次正式進手術室，我很緊張?！?p> 他二十四歲進醫(yī)院，二十五歲正式進手術室，在外科里像他這樣的例子不多，即使不是主刀，他也感覺無比緊張。
“……”
“你這么優(yōu)秀的人，也會緊張嗎？”
歲景煦似乎聽慣了夸他的話，這一次也沒什么波瀾：“那是一條生命。一個負責任的醫(yī)生無論站上多少次手術臺，都會始終保持第一次的嚴謹認真?！?p> 不用站在這個位置上的人，當然可以自由地揣測作為醫(yī)生有多么輕松，仿佛從死神手里搶回一個人，是非常簡單的事情，因而在中國發(fā)生醫(yī)鬧現(xiàn)象不少見。
可不是這樣的，醫(yī)生是神圣的職業(yè)，也是困難的，在這里不存在什么“天才”。
林驚羲用沒扎針的那只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不起，我懂了。每一次我在做陶瓷的時候，也會期待這個作品。但慢慢地，更多是恐懼，我怕我沒做好，媒體不僅罵我沒用還罵我?guī)煾??！?p> 更何況，他背負的還是一個家庭的希望呢？
而關于歲景煦，因為今晚，她似乎有了一層更深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