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連環(huán)計
蕭盈盈見她兩手空空,連賀禮都沒準備,氣得連李昭儀的囑咐都忘了,毫不客氣道:“葉卿卿,今日本公主讓你來,不是讓你來蹭吃蹭喝的?!?p> 片刻功夫,葉卿卿的面前已堆滿了荔枝殼,琉璃盞中的荔枝已有大半都被她吃了,她抬頭看了蕭盈盈一眼,無辜地眨了眨眼道:“那三公主請我來,到底是何意呀!”
在她的記憶中,這位三公主處處看她不順眼,說是她主動邀請,葉卿卿說什么都不信。
“自然是為了……”蕭盈盈急忙捂住了帕子,差點就說出來。
蕭盈盈身旁的婢女瓔珞補充道:“自然是受了昭儀娘娘的囑托,特地邀清霜縣主來赴三公主的生辰宴的?!?p> 經(jīng)婢女一提醒,蕭盈盈才總算松了一口氣,她有些心虛地垂下眼,她險些將今日母妃的囑托給忘了。
蕭盈盈強忍壓住心中的怒火道:“既然是母妃親自邀請,清霜縣主也是本公主的坐上賓,這琉璃盞中的荔枝,清霜縣主自然也可隨意享用。”
葉卿卿優(yōu)雅地吐出荔枝核,皺了皺眉頭,對身后的玉蟬道:“有些酸,不是很好吃!”
蕭盈盈雙手叉腰,抬手指著葉卿卿,瞪圓了雙眼,氣的渾身發(fā)抖,身旁的婢女瓔珞忙悄悄扯了扯蕭盈盈的衣裙,提醒她要忍耐。她將另一只握拳的手改為做了個邀請的姿勢,咬牙切齒道:“那縣主可嘗嘗其他的糕點?!?p> 看你對母妃還有些用的份上,本公主就暫時不與你計較。
葉卿卿慢條斯理地用帕子凈手,睨了一眼長幾上的琉璃盞,道了一句:“那些看起來都不是很好吃的樣子?!?p> 蕭盈盈氣得拳頭捏的咔嚓作響,她快要被氣死了?!叭~卿卿你不要太過分!”
瓔珞在她耳邊悄聲提醒道:“只需過了今日,清霜縣主還不是任由殿下拿捏?!?p> 罷了,忍過這一日,看她還能得意到幾時。
她別過臉去,不再看葉卿卿,眼不見心不煩。
瓔珞吩咐身后的一眾婢女道:“來人,擺酒宴?!?p> 葉卿卿方才是故意激怒蕭盈盈,好讓她露出破綻,以此探出邀她赴宴的真實意圖,方才蕭盈盈也差點露餡,可那名叫瓔珞的婢女在她身邊時時提醒,怕她是不會輕易上當了。
都說昭德殿的那位好手段,三公主卻性子沖動易怒,胸無城府,心中哪有她母妃那么多彎彎繞繞,顯然李昭儀也是信不過自己的女兒,故意派了名宮女跟在她身邊提醒。
一群婢女緩緩而入,將長幾撤了,在入座的每一位貴女面前擺了條幾,條幾上擺放了各類精致的糕點,果子酒,和公主府小廚房的庖人做的珍稀佳肴。
一群舞妓款款而入,水袖翩翩,輕盈起舞,琴音不絕于耳。
在座的貴女們輪番上前,紛紛說了祝壽詞,她們個個絞盡腦汁,使勁地爭寵獻媚,巴結(jié)討好蕭盈盈和李昭儀,使出渾身解數(shù)將她們母女夸得天花亂墜。
蕭盈盈也笑吟吟地給了賞賜,但比起她今日收下的那些價值千金萬金的生辰禮而言,這些賞賜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最后那道鮮魚脯被端了上來,蕭盈盈起身舉起手中的酒盞,對眾人道:“感謝各位姐姐為本公主祝壽,但愿年年有今日,本公主敬各位姐姐一杯!”
又在心里補充了一句:“明年的生辰,千萬莫要讓董婉兒和葉卿卿搶了風頭?!?p> 但她一想起那些堆積成山的貴重禮物,瞬間將心里的不痛快都拋到了九宵云外。
那些巴結(jié)母妃的大臣們也都送來了不少賀禮,她最喜歡拆開一個個盒子,輕撫那些躺在盒子中的又名貴又稀罕的珍寶。一個賽一個名貴,一個賽一個漂亮。
若是兄長成了太子,母妃成了太后,那天下的寶貝便盡歸她所有。
思及此,她眼里的笑藏都藏不住,她舉杯起身一個個的回敬。
輪到葉卿卿時,她對瓔珞吩咐道:“快給清霜縣主滿上?!?p> 婢女瓔珞上前,為葉卿卿倒了一杯酒,蕭盈盈又道:“雖你處處與本公主作對,但今日是本公主的生辰,雖你并未帶賀禮前來,本公主大度,不與你計較,這一杯,本公主敬你!”
他日叫你落在母妃的手上,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看你還能囂張到幾時。
如此一想,她頓覺心里暢快了許多。
“慢著!”葉卿卿并未將面前的這杯酒送到嘴邊,她指著蕭盈盈手中的那杯道:“我看公主手里的這白玉盞不錯,不如咱兩換一杯……”
蕭盈盈臉色一變,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她是如何得知這酒有問題的。
喬雨薇和蔣欣茹急忙喝道:“放肆,三公主不計較你的無禮,好心敬你的酒,葉卿卿,你不要不知好歹!”
葉卿卿神色一凜,冷笑一聲,果然這杯酒有問題,方才蕭盈盈眼中一閃而過的那絲慌亂和不安,卻沒能逃過葉卿卿的眼。
宮里的那些手段,她也聽說過,同一個酒壺中倒出的酒,一杯有毒,另一杯無毒,方才她只是猜測,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確定手中的這杯酒,一定有問題。
她才要提出要調(diào)換酒杯,她們已經(jīng)自亂了陣腳。
今日,一向與她不對付的蕭盈盈竟派人送來了請?zhí)阒@其中定有古怪。
以蕭盈盈和她的交情,還沒好到讓她主動送請?zhí)牡夭?,唯一的解釋便是昭德殿的那位李昭儀定是有所圖謀。
此前長公主多次拒絕了李昭儀,怕是她懷恨在心,蓄意報復。
說不定她想法子將自己騙來,使手段讓自己屈服,是為了脅迫長公主和大將軍為她所用,或者是說為了她的兒子舒王鋪路。
舒王那個草包,是好色輕浮之輩,還未娶親,便有了一屋子的侍妾,那位李昭儀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兒,獨獲圣寵多年,卻不滿足,心狠手辣,手上還不知沾了多少人命。
但今日她非來不可,若是如舅舅所說,今上對長公主府起了猜忌之心,那她身為長公主嫡女,她的一言一行絕不能讓人捏住任何把柄。
正在這時,站在正中的翩翩起舞的舞妓旋轉(zhuǎn)時,崴了腳,摔倒在地,撞翻了三公主手中的杯盞。
酒灑了蕭盈盈一身,她氣得甩了那舞妓一巴掌,怒斥道:“賤婢,叫你不長眼,來人,拉下去掌嘴三十。”
只聽得啪啪的聲響和舞妓的哭著連連求饒,蕭盈盈蹙眉對眾人道:“都怪這賤婢壞了興致,本公主去換一身衣裳來。”
舞妓退下,一群婢女緩緩而來,將眾人面前的條幾都撤下,也順勢撤下了葉卿卿面前的果子酒和桌上的杯盞。
李昭儀果然謹慎,知自己敗露了,便立刻讓人及時清理了,不留一絲痕跡。
以蕭盈盈的智商,這樣的法子,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
蕭盈盈換了一身衣裳出來,自然也取下了頭上那一套礙她眼的羊脂玉首飾,梳了云髻,越發(fā)襯得那張圓臉更圓了。
蕭盈盈圓臉圓眼,板著臉,滿臉的苦相,臉上的妝容雖精致,卻好似戴著一張假面,絲毫都看不出是個剛滿十五歲的少女。
她輕咳一聲,緩緩走了出來,“本公主見花園中蓮花開得正好,方才被那賤婢擾了興致,不如我和各位姐姐一起去折幾支蓮花來插瓶吧!”
今上頗為寵愛這個幺女,賞她這座府邸的同時,派人依照御花園在她的府中也建了這一處花園,又賞了她那些名貴花木,此時盛夏時節(jié),荷塘中盞盞白蓮花和粉蓮怒放,遠遠望去,儼然一片風中搖曳的花海。
喬雨薇拍手叫好,急忙上前恭維道:“現(xiàn)在日頭有些曬,還是雨薇替公主折幾支來,插花最好是選擇那些含苞待放的蓮花,插在琉璃瓶中,以清水養(yǎng)上幾日,靜待花開之時,滿屋都是蓮花的淡淡的清香?!?p> 蕭盈盈蹙眉道:“就你最懂是嗎?”
喬雨薇分明是在她面前顯擺,京都誰人不知,喬雨薇最擅長插花煮茶。
喬雨薇低下頭,那張精致的瓜子臉也顯得低眉順目,她滿臉通紅,沉默不語,看來方才她送的禮物蹙了三公主的眉頭,她還得想方設(shè)法去彌補才是。
可顯然她的這番討好之言,更加惹得三公主不悅了。
蕭盈盈對身旁的蔣欣茹道:“欣茹,你陪我去折幾支吧!”
蔣欣茹那細長的眉眼露出幸災(zāi)樂禍的神情,她得意地睨了喬雨薇一眼,上前對蕭盈盈行禮道:“欣茹遵命?!?p> 喬雨薇眼睛通紅,眼尾微微的泛紅,絞著手中的帕子,因用力,手指都泛白了。
董婉兒在入畫的攙扶下上前道:“雨薇妹妹,婉兒想同妹妹指教插花的技巧,不知妹妹可愿賜教?”
喬雨薇頷首,用手中的帕子拭淚,京都第一才女居然來向她請教,她瞬間覺得自己的才華被人肯定,心中萬分感動,笑道:“妹妹定當知無不言。”
“若是已有了牡丹,芍藥和月季,妹妹覺得再選什么樣的花朵點綴為好?”
喬雨薇笑道:“姐姐或可嘗試小雛菊,既不會喧賓奪主,又頗具淡雅的氣質(zhì)。顏色也不會過分艷麗。”
董婉兒笑著點了點頭道:“果然如此最好,婉兒受教了,多謝雨薇妹妹?!?p> 蕭盈盈見喬雨薇和董婉兒親密的談笑,一張圓臉沉得快要滴下水來。
她對坐在柳樹下納涼吃西瓜的葉卿卿嚷道:“葉卿卿,你還杵在那里做甚,和本公主一道摘蓮花去!”
葉卿卿是習武之人,她本就懼熱,手中的西瓜又甜又冰涼,她揮手對蕭盈盈打了個招呼,道:“多謝公主的好意,卿卿就不去了!”
去摘蓮花就要坐船,若是被有心人推下水,她今日這身薄紗衣裙?jié)裢?,待到那時,若公主府中來了男賓,她的清白可不就毀了。
她才不上當呢!
蕭盈盈確然是打的這個主意,想讓葉卿卿屈服,可葉卿卿不上當,蕭盈盈也沒辦法,她只匆匆地折了幾支蓮花,很快就調(diào)轉(zhuǎn)船頭。
蕭盈盈用手絞著帕子,心中莫名的有些煩,更不甘心就這樣放過她,沒想到葉卿卿竟比想象中更加難以對付。
那名叫瓔珞的婢女湊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蕭盈盈有些擔憂道:“這樣行嗎?她好歹是長公主嫡女,圣上親封的清霜縣主?!?p> 瓔珞道:“正因為她身份尊重,她出了事,長公主府更不會聲張,只有這樣她才能任由咱們拿捏,殿下放心,出了事有昭儀娘娘撐腰,況且殿下頗受陛下的寵愛,陛下也必定也不會怪罪殿下?!?p> “你說的對,長公主嫡女又如何,最后還不是落在母妃的手心?!?p> 從前她受的氣也同葉卿卿一并算賬。
瓔珞攙著她緩緩走來,對眾貴女道:“今日暑熱難當,想必各位姐姐也已經(jīng)累了,都移步雨荷院去用膳吧!”
雨荷院是公主府西北角的一處偏院,葉卿卿有些奇怪,為何用膳不選在前廳,而要去偏院,蕭盈盈又在搞什么鬼!
蕭盈盈對這座府邸可是花了大價錢,這雨荷院雖說偏僻,但里面的景色更是別有洞天。
印入眾人眼簾的一片翠竹,穿過滿是青苔的碎石子路,便是滿園的梔子花和茉莉花,花香馥郁,散發(fā)著濃郁的香氣,與公主府前廳的堆金砌玉不同,面前是一座雅致的竹樓,窗子由翠紗覆上,只是看著便十分消暑。
董婉兒才走進這間院落便蹙緊了眉頭,雖此處花香濃郁,可這濃郁的花香之下,還藏著一股似有若無的淡淡香味。
她自小湯藥不離身,精通藥理,只待聞過便知那是一味藥。
她緩緩上前,對蕭盈盈福身行禮道:“婉兒身體有些不適,就不打擾各位姐姐的雅興,容婉兒先行告退。”
說完,董婉兒便抬手扶額,入畫急忙上前攙扶,蕭盈盈蹙眉擺了擺手,走了這個病秧子,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