羨慕
“是么?!?p> 梳妝鏡前,少女默默的聽著侍女的稟報,麻木的看著她緩緩梳起自己的一縷頭發(fā)。
“是啊,殿下對公主殿下可真好呢?!?p> “……真好呢。”少女突然諷刺的出聲,黛眉深深皺起,啪嗒,眼淚滴濺到銅鏡前放著的紙花上。扎染的很好看的紙花染了水,顏色渲染開來。
侍女便不說話了,兩人相對無言,直到她梳好頭發(fā)。
侍女語氣恭敬而不缺生疏的道:“小姐好生休息,我便先告退了。”
元姬從她的眼里看到了不屑。
這是蕭歸去劃給她的侍女。元姬知道這個侍女不是真心待自己,若是真心,便不會稱“我”,而是自稱奴婢了。
說白了,她就是蕭歸去派來監(jiān)視自己的人。
元姬倒也不打算和她交心。
安安靜靜的坐在一個破凳子上,平靜的看著她關上漏風的門。
凳子斷了一條腿,用兩塊磚墊著,并不平整,一動便咔噠響。
先前高貴不可一世的太平公主,如今褪去一身華服,著一襲素裝,臉上未施粉黛,顯得微微蒼白。
她早沒了在京城時的一身傲氣。
準確的說,在京城時,她也沒有傲氣。
她爭強好勝,因為沒有人會護著她,她鋒芒畢露,因為她怕被人傷害,她草菅人命,因為從未有人教過她什么是好壞。
她用強烈的手段讓整個京城懼怕她,這樣就沒有人敢來害她。
不受待見的富貴人家的孩子,不兇狠一點,可是會被欺負到死的呢。
她本能的用自己能用的所有力量為自己打造一個滿是刺的護甲,將自己圍的滴水不漏。
敢冒犯她,那就死。
不殺別人,別人就會殺我。這是她一貫奉行的準則。
蕭歸去可以不管不顧的去撈蕭兮辭,所以她可以肆無忌憚,可以任性撒潑,可以無憂無慮。
卻從未有人會去救她。
下人們表面上對她恭恭敬敬,富家公子們表面上對她愛慕有加,背地里她還不知道他們是怎么罵她的嗎?
全都只是怕她罷了。
在利益面前,她的父親毫不猶豫的賣了她。她遭到劫掠后,他們依然不管不問,完全不在乎她的生死。
蕭兮辭消失一會,蕭歸去便火急火燎的要拋下一切去找她。
她的哥哥呢?
元玄燁只會和她互相使絆子,那頭只知道沉迷于女色的豬才不會管她的死活。
她真的很羨慕她啊。
眼淚將紙花完全打濕,使得它軟趴趴的攤在桌子上。
只有那個少年啊,會聽她說話,幫她包扎,就算自己是他的天大的仇人,且完全沒有了利用價值,他也沒有傷害她。
她的衣食完全和他人一樣,可以在小院里自由的走動,而不是被當作俘虜關進大牢里或是斬首示眾。
甚至會來看望她——雖然只有一次。
可,仇人終究是仇人啊。
她所謂的父親殺了他的父親,水火本不共戴天。
元姬掃視一番略顯破舊的小屋。
可她已經很滿意了。
真的。
元姬無聲大笑,張開雙臂,從凳子上仰頭倒下,落到身后的稻草堆里。
真的很開心啊,開心到,眼淚止不住的流呢。
什么公主,什么榮華富貴。
下輩子,她要當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啊。有爹疼,有娘愛的普通人啊。
*
翟冬趴在屋頂上,手里還舉著一塊瓦。
淚流滿面。
路過的秦和原本已經走遠,又倒退回來,疑惑道:“你在做什么?”
“噓?!钡远瑢λQ起一根食指,指了指屋內。感嘆道,“我突然覺得這個太平公主太可憐了,天天哭哭啼啼的,看到本小姐都難怪了?!?p> 秦和臉色平靜:“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p> 翟冬據理力爭:“那什么元平聯(lián)和他國篡權奪位,又不關她的事。”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冤冤相報何時了!”
“所以,你看見殿下殺她了嗎?”
翟冬:“……“
這還真沒有。
翟冬豎起大拇指:“殿下可真是心善吶,要是有人把我爹殺了,我肯定見他就砍。連他鄰居都不放過。”
秦和嘴角一抽。
所以剛剛是誰信誓旦旦的說冤冤相報何時了的?
“行了,別哭了。大冬天的也不怕西北風把你臉刮壞?!?p> 翟冬突然感動,然后就聽見他淡淡道:“本來就夠丑的了?!?p> 翟冬:“……”
你就站在原地,我保證不打爆你的狗頭。
“我蕭師姐呢?”翟冬徒然危險的瞇起眼睛。
“我怎么……”秦和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被羊皮鞭子纏著了腰。
秦和:要不是你口口聲聲說愛我,我都懷疑你是奔著我表妹來的。
呵,女人。
秦和眼神堅定,不躲不閃,直對上她的眼睛:“不知道?!?p> “好吧,相信你了?!钡远栈亓吮拮印?p> 秦和:“……”
你突然這么相信我讓我很難辦啊。
*
“姐姐又不見了啊。”
小少年蹲在屋檐下,抬頭仰望灰蒙蒙的天。伸出手去接雪花。
對于姐姐接二連三的失蹤,蕭青言表示已經習慣了。
不會再像上次一樣不管不顧的抱著個小包裹就離家出走,踏上困難重重的尋姐之路。
上次他還沒跑出三里,就被人將盤纏騙的精光。要不是遇到秋山月,他現在估計還在深山老林里瞎轉悠呢。
畢竟這回他也跑不出去是吧。
由于他有前科在那,成功的成為了蕭歸去的重點看護對象。
秋山月還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轉。
恨不得他去個茅房也要跟著。
簡直變態(tài)的令人發(fā)指!
秋山月和翟冬兩個女孩子已經打成一氣,天天湊在一起討論感情。
真就情感大師。
蕭青言為自己感到悲哀的同時,看向秦和的眼里充滿了同情。常常將人看的背后一寒。
蕭青言嘆了口氣,收回了手,乖乖的接受了秋山月遞過來的小手爐。
比起夫人,其實秋山月更像是姐姐。
蕭青言頗為發(fā)愁。
真搞不懂那些戀童的人是這么想的呢。他才十一歲,卻已成有婦之夫,真是悲哀。
難道長得好看也是一種錯嗎?!
蕭青言在內心下定決心:那我就一錯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