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心事未了
長街盡頭，在護(hù)天樓樓頂匆匆一別的小姐姐頂著巨大的車頭燈走了過來，在與李卿一尺左右的距離剎住了。
“師姐，”司澤正要撲上去，而李卿也正幻想著撲上去，突然，從小姐姐的身后冒出一位小麥色膚色的南疆男人。
因?yàn)樯聿陌〉木壒?，他走在司辰的后面，完全被擋住?p> 只見他頭上盤著布巾，身上穿著具有南疆特色的衣服，鼻梁不高，嘴唇很厚，眉間凝著憂郁的神色。
“師姐，你怎么會在京城？我還以為你不回來呢?！?p> 司澤拉著司辰的手撒嬌起來。三姐妹里，她跟司辰的感情最好，但三年前司辰被師父派去游歷江湖，自此再也沒有相見，今日在衙門門口撞見，別提有多高興了。
“師父知道你回來了嗎？你在京城住多久？還走嗎？”
司澤一連問好幾個問題，似乎只是想問，并不想得到回應(yīng)似的。
“我已經(jīng)跟師父打過招呼了，我回來京城是為了辦一件事，我們找個僻靜的地方，這里不方便說話?！?p> 她指著身邊的男人介紹道：
“他叫巴東丹，來自南疆蠱族。這兩位是我的同門?！?p> 李卿聽到同門兩個字，不自覺地挺直腰桿。
巴東丹右手摸著心臟的位置，低頭喃呢幾句。
這是南疆打招呼的方式。
四人來到巴東丹落腳的客棧，分賓主落座。
巴東丹屁股坐在椅子上，雙腳離地一公分，為了顯得不那么滑稽，他腳尖踮著地，努力像其他人一樣。
可惡的椅子，在南疆那塊廣袤的土地上，蠱族人都是席地而坐，不知道椅子為何物。
李卿問道：
“這位兄弟，眉宇間似乎有什么問題未解，出來行走江湖，不妨把問題說出來，說不定我們能夠幫得上忙?！?p> 江湖中人大都好管閑事，路見不平，就算不能拔刀相助，也要吼上幾句再走。
李卿身為道門女宗的人，怎么說也算是體制內(nèi)的人，和江湖好漢還是有區(qū)別的。但體內(nèi)八卦的因子早就在前世植入，根深蒂固。
是以，他一見到帥氣的小姐姐身后跟著一位結(jié)著愁緒的矮小子，他早就按捺不住，要一探究竟。
巴東丹嘆了口氣：
“不怕兩位見笑。我叫巴東丹，是南疆蠱族蒼月部落的王子。我們蠱族世代生活在南疆大山中，山中常年瘴氣彌漫，生活條件惡劣，因此所有部落人口加起來也不足大景十分之一。
“為了解決人口稀少的問題，蠱族有一個傳統(tǒng)，會把死去的先人制成蠱尸。蠱尸沒有靈智，只有肉身。蠱族人操縱著蠱尸，梨田打獵，搶奪地盤，可以說蠱尸是蠱族人重要的工具?！?p> 巴東丹覺得嘴巴有點(diǎn)干，他倒了杯茶咕咕地喝下去。
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將會顛覆所有人的認(rèn)知。
“半個月前，我父親在和鄰近的部落的斗爭中重傷昏迷，我們用了所有的辦法，還是不行。沒辦法，我只好準(zhǔn)備制作蠱尸的材料，把父親煉成蠱尸。
“想著父親終究以另外一種方式陪伴在我們身邊，痛苦也就沒有那么深了。正當(dāng)我們?nèi)甲龊眯睦頊?zhǔn)備，等待父親死的那一刻。奇跡出現(xiàn)了。
“我父親竟然活了過來。他的傷不僅愈合，身體也比以往更加強(qiáng)壯。他帶領(lǐng)我們打敗其他部落，俘獲了一大批奴隸。我們都很高興。不過，部落里出現(xiàn)了怪事，很多牲畜莫名其妙被吸干血而死，后來發(fā)展到有族人也被吸干血而死。
“我們一籌莫展。幸好遇到了司辰道長?！?p> 巴東丹看著司辰，眼神里盡是感激。
同時還有對未來的迷茫。
司辰接過話茬：
“我追蹤一個魔物到了蒼月部落，了解部落里發(fā)生的事情，懷疑巴東丹的父親被魔物噬體。我聯(lián)合族人逼他現(xiàn)出原形，可惜后來還是讓他逃了。我們一路追蹤，回到了京城?！?p> 說完，片刻的沉默。
李卿和司澤都需要時間去消化這些信息。
李卿問道：
“什么魔物這么厲害？連司辰師姐都不是他的對手?！?p> “不知道，我從未見過?！?p> “師父呢？”
“師父也不知道?！?p> “……”
顏云玉在李卿心中是這個世界的戰(zhàn)力天花板。
如果有一種魔物連她都不知道，可想而知是有多恐怖。
“那魔物就藏在京城里?！彼緷上氲缴磉吙赡茈S時都有危險，不禁往李卿身邊靠去。
司辰和巴東丹繼續(xù)潛伏在京城暗蹤追查。
…………
回到破敗的家，李卿喚出吳夢蘭。
吳夢蘭藏在玉佩里，貼身跟著李卿。
府衙里發(fā)生的一切，她親眼目睹。
看見朱星漢伏法，眼淚委屈地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謝謝恩公?！?p> 吳夢蘭倒地便拜。
李卿第一時間要去扶，想到鬼魂沒有形體，扶了也是白扶。
“害你的人如你所愿，秋后問斬，你也算沉冤得雪。趕快去投胎吧，免得墮入魔道，成為孤魂野鬼?！?p> 吳夢蘭沒有回應(yīng)，只是嚶嚶啼哭。
“奴家還有一件心事未了?！?p> “又來……”
“奴家家中有個六十多歲的老母親，眼睛看不見，我如果投胎，只怕她沒人照顧，將不久于人世?！?p> 吳夢蘭梨花帶淚地看著李卿。
李卿別過臉去，幫你追兇是一時的，幫你照顧老母可是一輩子。
他下不了這個勇氣。
不能老婆沒討到，搭一個丈母娘吧。
他真的沒那么偉大。
他狠狠說道：“天地大道，不得有違?！?p> 吳夢蘭知道不能挽回，只能說道：
“那容奴家見老母親一面?！?p> 李卿帶著吳夢蘭來到東城，按著吳夢蘭說的方向，找到她的家。
還沒踏入家門，便聽到哭天搶地的聲音。
李卿心頭一緊，想必老人家已經(jīng)知道消息。
大堂上，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嫗靠在一位精壯的漢子身上。
老嫗沒有聚焦的眼睛泛著血絲，眼淚像決堤的河水撲簌簌往下掉。
她哭著命運(yùn)的不公，哭著小人物的卑微無力。
那位精壯的漢子同樣眼泛淚光，不時地安慰著老嫗。
李卿認(rèn)得他，審訊朱星漢的時候，他出現(xiàn)在府衙里。
吳夢蘭曾經(jīng)提過她開春后會嫁給鐵匠鋪的兒子，想來就是他。
他一雙手長滿老繭，雙臂粗得驚人，粗得不合比例。
“兩位……”李卿打斷道。
漢子看見李卿，立刻認(rèn)出是道門的人。
朱星漢正因?yàn)樗D。
自己心愛的女人因?yàn)樗猎┑醚?p> “恩公！”
漢子對老嫗說起李卿在公堂上的事情。
老嫗勉強(qiáng)起身，納頭要拜。
李卿怎能受此大禮。
他第一次感到靈魂的觸動。
“老人家，不可以……”
“要不是有你，兇手還在逍遙法外。你對我們吳家有大恩大德。”
李卿看著老嫗，確定她看不見任何東西。心中不免嘆了口氣，老年喪女，如何安度晚年？
漢子扶起老嫗說道：“媽，雖然小蘭沒有過門，但我心里早就認(rèn)了你。以后你就交給我了。跟我回鐵匠鋪過日子，我服侍你。”
“阿德，我知道你這個孩子說到做到，但帶著我過日子，以后怎么討老婆，還是不要的好?！?p> “媽，不要說這些話，兒子我有本事，怎么會討不到老婆？我向你保證，我不光討得到老婆，討來的老婆也一定會孝順你。你相信我?！?p> 阿德攥著拳頭，信誓旦旦。
他對前途充滿信心。
李卿捧著玉佩，低聲說道：“你這下可以放心了?！?p> 玉佩閃過一絲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