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至覺得自己很禮貌。
生死關(guān)頭,人命為重。
若是查出源頭對癥下藥,總比一句“妖邪作祟”來得實在。
“老師可曾用了藥材?”
他不依不饒的追問。
“我們歲數(shù)大了,藥膳自然免不了?!?p> 徐廣知臉色竟然露出欣慰的笑容:“但我可以用姓氏擔(dān)保,所用藥草絕無差池,我吃的三餐和吳絕一樣,也沒有囈語的征兆?!?p> 陳至點點頭,目光閃爍:“老師真的姓徐?”
“……”
“真…的?!?p> “我怎么感覺老師不是很確定的樣子?!?p> “真的!”
徐廣知拂袖起身,君子坦蕩蕩:“不要懷疑我了,就是天下人都要害他,我也是絕對不會的那個。”
陳至說道:“老師莫怪,只是這沒有接觸的施法和中招未免太過詭異,我想就算是您和吳統(tǒng)領(lǐng),恐怕都無法確認(rèn)是何等妖術(shù)吧?!?p> 他看向吳去,對方雖然臉色不悅,但也只得點頭。
徐廣知久久不語,搜羅一遍腦海中所知的神通,貌似除了虛無縹緲的降頭術(shù)咒之外,一無所獲。
他轉(zhuǎn)頭問道:“你說如何?”
陳至認(rèn)真說道:“我覺得施法者肯定留下過蛛絲馬跡,只是你們沒有注意到。”
吳去挑了挑眉,提出反對意見:“和此事有直接接觸的除了徐老就是牛皮,他們都事無巨細(xì)回想過了,還有什么辦法?”
陳至微微一笑,胸有成竹:“請小魚。”
……
很快李小魚被吳去喊來,乖乖坐在徐廣知和牛皮對面,一臉迷茫。
陳至拍拍她肩膀,提示道:“真言術(shù)?!?p> 早先小魚剛剛來到山貨全,曾使用過一次奇怪的術(shù)法讓牛皮失言,陳至便記在心上。
之后詢問得知,那其實是一門獨特的幻術(shù),可以讓人在不經(jīng)意間講出真話。
甚至吐露出清醒時不曾在意的細(xì)節(jié)。
迷惑術(shù),也被鯉魚族稱為真言術(shù)。
和陳至所知的催眠異曲同工。
是鯉魚一組與生俱來的天賦。
恰好用在此時。
一方面,可以判斷二人所言真?zhèn)巍?p> 另一方面,也有助于他們回想起遺漏的細(xì)節(jié)。
“你懷疑牛皮和郎中爺爺?”
小魚臉色驟然沉下去。
陳至絲毫不避諱的點點頭:“懷疑每一個人,不管遠(yuǎn)近親疏,才是斷案應(yīng)有的態(tài)度?!?p> 空氣安靜下來。
徐廣知喝了口茶,眼神流露出不易察覺的波動。
他很反常。
牛皮被懷疑時是激動、不解和慍色滿面,郎中反而溫和的表示支持。
“我先來。”
他直視小魚雙眼,把那天自己所知再敘述了一遍,甚至包括做飯所用食材都進(jìn)行了詳細(xì)說明。
只是話語中摻雜了一些對吳絕臭脾氣的感嘆,有些……不堪入耳。
小魚長長的睫毛忽閃,那幾句真心話讓她都嚇了一跳。
平時溫文爾雅的郎中爺爺,還真是…不留口德。
“我說完了。”
徐廣知一副淡定的樣子,拈著胡須頗為自得:“沒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吧?!?p> “有……”
小魚抿著嘴巴:“不過不重要?!?p> 徐廣知中了幻術(shù),哪里知道自己說過的話,滿意的點點頭。
“該我了。”
牛皮有些心虛。
他心里想的亂七八糟的東西有點多。
尤其是從垂州回來之后……
但是回想了一下,好像這幾天體力活比較多,也沒有精力去胡思亂想,便鎮(zhèn)定下來。
“我從火房里取走郎中做的午飯…”
“嘔---什么味道?狗都不會吃吧?!?p> “……”
“我從火房里取走郎中做的晚飯…”
“嘔---晚飯我還是自己想辦法好了?!?p> “回家蹭冊冊做的美食,還是去天涯喝杯小酒?”
“還是去天涯吧,萬一山貨全今天是小魚掌勺就壞了?!?p> “……”
小魚臉黑了。
“我從火房里取走郎中做的早飯…”
“郎中是不是往里面吐吐沫了?難怪老吳頭不吃?!?p> “……”
“我從火房里取走郎中做的午飯…”
“這特么不是昨天剩的嘛?!?p> “郎中真摳唆!”
“好難聽的笛聲,想給他笛子掰斷。”
“……”
“我從火房里取走郎中做的晚飯…”
“這東西是給人吃的嗎?!要不要倒掉,然后給老吳頭去天涯買點?”
“算了,兜里銀錢不夠……”
“好難聽的笛聲,想給他笛子掰斷?!?p> 聽到結(jié)束,徐廣知整張臉都發(fā)青了,起身重重冷哼一聲,直接走進(jìn)吳絕房間。
他也由此意識到,自己恐怕也是這般情況……
待牛皮神志清醒之后,陳至納悶問道:“什么笛聲?”
“啊?”胖鐵匠一臉狐疑:“哪里來的笛聲?”
“你剛才說,昨天送午飯和晚飯的途中,聽到過兩次笛子的聲音?!标愔撂嵝训?。
牛皮眼里一片茫然,想了一下才滿不在乎的說道:“對啊,是有兩次,鎮(zhèn)里牧童吹笛,有什么好奇怪的。”
陳至沉吟不語。
鎮(zhèn)上牧童的眼睛要時刻緊盯牛羊不會走丟,便只有吹笛這一項娛樂,經(jīng)年累月下來熟能生巧,怎么可能吹出連鐵匠都難耐的笛聲。
還是兩次。
“笛聲有古怪?!?p> 陳至淡淡開口。
他有種預(yù)感。
這笛聲便是讓吳絕中邪的媒介。
小魚目光閃爍,看了看陳至,又掃了眼吳去。
心中唏噓不已。
楚金樽在老板眼里都是個笑話,怎么可能不知道勾魂碧翠笛的存在?
之所以這么說,定是為了隱藏自己所知,讓笛子一事從吳去口中說出。
老板真是太茍了……
吳去果然想到了什么,轉(zhuǎn)頭問牛皮:“這兩日你可曾在吳老家外聽到過笛聲?”
牛皮努力回想一遍,也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的地方:“對啊,那笛聲好像進(jìn)來院子有,出去就停了,兩次都是。”
“那就對了!”
吳去豁然起身:“我想起一件靈器,可令人神志錯亂?!?p> “不過還差最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p> 他喃喃說道:“若是四圣門作妖,意欲加害吳老,院落中必有一物用以寄托邪念。”
吳統(tǒng)領(lǐng)取出懷中傳訊珠,想喊來緝妖司抓捕徹查吳絕家。
但……
“咚咚咚?!?p> 身后突然傳來一個奇怪的聲音。
吳去回頭,發(fā)現(xiàn)陳至和剛才自己一樣,正在有節(jié)奏的敲擊桌面。
咦?
他緊緊盯著陳至,若有所思。
陳至也發(fā)現(xiàn)有人看著自己,回身和吳去愣愣對視。
二人都心有所想。
陳至:敲桌子想事情這毛病不好,恐怕影響到吳去思考了。
吳去:以陳掌柜之高深修為,會做一個不知所謂的無用動作嗎?
想到這里,吳去一大步走到桌前,俯下身仔細(xì)觀察,甚至伸出手去敲擊桌子下面的石墩。
不出所料,石頭中傳出空洞的回響。
他驟然間面色大變,心神劇震。
果然沒有任何伎倆,可以瞞過陳掌柜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