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生死兩茫茫
韓清溪以為自己聽錯了,握住季城的手突然沒了力氣,“怎,怎么可能呢,這么低概率的……”
季城苦笑了一下,“是啊,這么低的概率……”
韓清溪后退幾步,倚在墻上,渾身酸得發(fā)疼。
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害怕與不安。
她倚著墻慢慢滑下去,雙臂環(huán)抱住雙腿。
心里默默祈禱,崔迎一定要沒事,一定要沒事。
我那么善良的小太陽崔迎……
韓清溪的耳邊突然響起了崔迎之前對她說的話。
“小溪!你看我的老公們帥不帥帥不帥!”
“今天隊(duì)長發(fā)自拍了,好帥啊~”
“還好我是女生,這就你這記不住男同胞的臉的怪毛病,咱倆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認(rèn)識呢。”
“小溪,放心吧,以后我就學(xué)心理學(xué),專門研究你這病?!?p> “小溪,你不能老是待在宿舍,你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多看看大街上那男的,說不定能好點(diǎn)?!?p> “小溪……”
良久,手術(shù)室的燈才滅。
醫(yī)生和護(hù)士走出來,摘下口罩,對著季城說了句什么,季城發(fā)瘋似的沖進(jìn)去。
韓清溪腦子轟地一聲炸開了,一片空白。
她周圍的冷空氣都往她這邊聚集。
冷。
心更冷,也疼。
她的呼吸變得不暢,喉嚨發(fā)疼,眼眶泛著酸。
醫(yī)生說:“對不起,我們盡力了?!?p> 她左手扶著墻,慢慢地從地上起來。
右手一直攥著給孩子的鎖。
韓清溪跌跌撞撞地走進(jìn)去,看到了奄奄一息地崔迎。
臉煞白,頭發(fā)被汗水浸濕,貼在頭皮上。
崔迎強(qiáng)撐著,給她擠出了一個笑容,淺淺的。
韓清溪走過去,跪到她床邊。
韓清溪隨意抹了把淚,把右手伸開,遞給崔迎看。
聲音顫抖的不行:“迎姐,迎姐你看,我給孩子的見面禮,我拿過來了,迎姐你看看?!?p> 崔迎氣若游絲,“看到了。”
她隱約看到了韓清溪手心中通紅的印記。
崔迎輕輕地摸上去,“小溪,疼嗎?”
韓清溪哭著搖頭,“不疼不疼,我一點(diǎn)兒都不疼?!?p> 可是心好疼。
韓清溪緊緊地握住崔迎的手,哽咽:“迎姐,你還沒給我治好病呢?!?p> 崔迎:“小溪,對不起,我可能不能陪你們了?!?p> “小溪,不要忘了我……”
話說完,崔迎的眼睛慢慢地閉上了。
見狀,季城抱著崔迎的尸體痛哭流涕,哭得像個孩子。
韓清溪看著崔迎閉上的眼睛,滿眼不敢相信。
她張了張嘴,什么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只是喉嚨疼得更厲害了。
她顫抖地把鎖放到崔迎的手上。
可是,她再也握不住,也醒不來了。
徹底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韓清溪稍許沉默后轉(zhuǎn)為痛苦的哽咽,之后是泣不成聲。
我的崔迎,我的好崔迎。
我的小太陽。
她從沒想過,自己和崔迎,竟是這樣說再見,這樣早地說再見。
原來來日方長是假的,原來很多人會乍然離場。
韓清溪心里那個惡魔的聲音響了起來:
“韓清溪,崔迎是因?yàn)槟悴湃W(xué)的心理學(xué),就是因?yàn)槟悴庞鲆娂境?,才發(fā)生這樣的事啊。”
韓清溪拼命地?fù)u頭,呢喃著:“不,不是,不是!”
“不是?你就是個災(zāi)星,你忘了你爸當(dāng)年救你斷了一根手指的事情了?”
“哦還有,你媽媽間接性頭疼還是當(dāng)時救你留下的后遺癥。”
“你二哥韓至淺,不也是為了你學(xué)了法律嗎,你說他會不會遭仇人報(bào)復(fù)呢,金牌律師,得罪的人不少吧?!?p> “最重要的是,你,韓清溪,把你親生父親送監(jiān)獄了!他還因?yàn)槟悖涝诶锩媪?!?p> “韓清溪,你還敢接近別人嗎?你還敢跟肖承煥在一起嗎?”
韓清溪怔了半天,自嘲地笑了一下,原來自己這么爛啊……
她一手撐地,失魂落魄地站起來。
她心里難受得厲害,在這里壓得喘不過來氣。
崔迎握不住的鎖掉在了地上,發(fā)出一聲脆響。
韓清溪走出了醫(yī)院,在街上漫無目的地游蕩。
行尸走肉般。
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她走上一座橋,面向河流站著。
刺骨的冷風(fēng)毫不留情地刮著她的臉。
風(fēng)順著縫隙,鉆進(jìn)韓清溪的衣服里,使她身體又冷了幾分。
她吸了吸鼻子,從兜里拿出手機(jī)。
從頭看起崔迎與自己的聊天記錄。
她一遍一遍地播放著崔迎給她發(fā)的語言。
這時,肖承煥發(fā)來的信息自動彈了出來。
肖承煥:【陳導(dǎo)說你有急事先走了,出什么事了嗎?】
韓清溪突然鼻子一酸,一滴淚落在了屏幕上。
她手指在鍵盤上空猶豫了好久,遲遲打不出別找我了四個字。
韓清溪擦了下眼淚。
抬頭看著突然陰掉的天,她很小聲地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把我的崔迎搶走,對不起我了?!?p> 她試了下深呼吸,不行,心還是好疼。
良久,她下定決心般打字回復(fù)肖承煥:【沒事,好好拍我的郭亮,我等你拿獎。】
韓清溪退出微信,最后看了眼屏保。
她與崔迎的合照。
隨后抬起手,用力,把手機(jī)拋進(jìn)了河中。
肖承煥,對不起。
你是閃閃發(fā)亮的明星、演員,你在娛樂圈有至高無上的地位。
你帥氣,溫柔,有萬千粉絲喜歡著你。
而我,只是為了報(bào)恩而茍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
你清雅絕塵,我骯臟不堪。
是我配不上你。
崔迎已經(jīng)離開我了,我不能自私地再讓愛我的人出事。
明天就是我被洗記憶的日子。
按照慣例,我會忘記你。
是我,不敢記得你。
——
韓至淺這天沒事,就去韓至深公司了。
他剛開車進(jìn)車庫,就看見韓清溪的車在不遠(yuǎn)處停著。
他趕緊停好車過去看了兩眼,確定是韓清溪的車無誤。
韓至淺旋即跑到韓至深的辦公室。
韓至深看著氣喘吁吁的他皺了皺眉,“什么事這么急???”說著還給他倒了杯水。
韓至淺擺了擺手,“哥,我問你,那小溪是不是來過?!?p> 韓至深否認(rèn):“沒啊?!?p> 韓至淺指著他的鼻子:“好啊,你敢騙我,我都看見小溪的車了?!?p> 韓至深尷尬地咳嗽兩聲。
韓至淺喝了口水,“她人現(xiàn)在在哪兒呢?”
韓至深理直氣壯:“不知道?!?p> 韓至淺急了:“你別不知道啊,她在哪兒你給說一聲,我去陪著她,今天是兩年的節(jié)點(diǎn)吧?!?p> 韓至深:“小溪說,她想試試,看看能不能記住咱,如果沒有收到她的信息就給她打視頻?!?p> 韓至淺氣結(jié):“能記住早記住了!那她每次痛苦成那樣,你不心疼啊?!?p> 說完他轉(zhuǎn)身離開,韓至深拉住他,“你干什么去?!?p> 韓至淺甩掉他的手,“找她去!平時都可以,但是今天不行?!?p> 韓至深:“至淺,你給她個機(jī)會,我們試一下?!?p> 韓至淺深呼了一口氣,然后慢慢吐出來,他轉(zhuǎn)過身來,看著韓至深的眼睛,“哥,我怕她不回來?!?p> 隨后不等韓至深說話,他徑直走了出去。
——
肖承煥沒想過,收到寒風(fēng)的這條微信,竟是最后一條。
他看到韓清溪回復(fù)后笑了一下,打字:【嘖,給你拿個影帝。】
一直等到收工,他都沒收到韓清溪的回復(fù)。
洗了澡后坐到沙發(fā)上,一邊擦著頭一邊撥著韓清溪的電話。
滴幾聲之后,傳出來了冰冷的機(jī)械女聲:“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后再撥……”
肖承煥的心猛地一顫,之前那股感覺又涌了上來。
他不停地?fù)苤n清溪的電話,永遠(yuǎn)都是那冰冷的回復(fù)。
他又撥了季城和崔迎的,都是無法接通。
出事了,真的出事了。
第二天一早,他找導(dǎo)演請了一天假后就去m市了。
段時間一直跟著他。
肖承煥來到DQ,打開密碼進(jìn)去。
密碼沒換,還是老樣子,她根本沒回來。
他又想到了季城說的醫(yī)院,就讓段時間開車過去了。
可是病房沒人。
肖承煥拉住門口路過的護(hù)士,“您好,請問住在這個病房的人呢?”
肖承煥戴著口罩和漁夫帽,護(hù)士沒認(rèn)出來。
她說:“你找這間屋里的人嗎?今天一大早走的,他妻子沒搶救過來,昨天沒的?!?p> 肖承煥不敢相信:“你說什么?”
護(hù)士簡單重復(fù)了一遍,“小孩兒沒事,大人沒了。”旋即走了,她正急著交班。
崔迎……
怪不得,怪不得三個人的電話都打不通。
肖承煥正準(zhǔn)備走,段時間拉住他,“煥哥,溫姐現(xiàn)在在找你,咱要不先回去拍了戲在說?!?p> 肖承煥右手緊緊握住,他深呼吸了下,慢慢松開,“你剛聽到了吧,走的人是崔迎,是寒風(fēng)最在乎的人?!?p> 段時間皺眉,一臉難為情,“可是……”
肖承煥拍了拍段時間的肩膀,“時間,無論如何我都要找到她?!?p> 說完轉(zhuǎn)身離開了。
段時間看了眼肖承煥的背影,嘆了口氣,隨即追了上去。
肖承煥最后在幻色酒吧里找到了季城。
人已經(jīng)喝暈過去了,正在顧孟平屋里睡覺。
肖承煥心里的石頭落下來點(diǎn)。
顧孟平攬著肖承煥,問他:“你這好兄弟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剛才去樓下就看見他醉成這個樣,我就把他扛上來了,正想著怎么辦呢?!?p> 肖承煥沉默了幾秒,說道:“他老婆沒了。”
顧孟平還沒琢磨明白沒了究竟是哪個沒了。
肖承煥掙脫他,走到季城旁邊,彎腰把他扶起來。
看到季城臉上明顯的淚痕,肖承煥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他從認(rèn)識季城到現(xiàn)在,第一次看見他哭。
季城努力地睜開眼,濕漉漉的眼眶看著肖承煥,用小孩子般地語氣問他:“你是要帶我去找崔迎嗎?”
肖承煥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季城在沙發(fā)上坐好,肖承煥順勢坐到一旁。
季城嘟囔道:“肯定是那小丫頭覺得我表白太晚了,才懲罰我的?!闭f完后他緩緩閉上了眼,兩行熱淚又流了出來。
肖承煥知道他心里難受,他拍了拍季城的背,“季城……”
季城睜開眼,抬起手制止了肖承煥的話,“你,你不用安慰我,是我對不起她?!彼粗こ袩ǖ难劬?,狠狠地錘了幾下心臟的位置,“可是,這里為什么這么疼呢。”
“我跟崔迎認(rèn)識幾年了,我跟她才結(jié)婚,我現(xiàn)在就他媽的希望,是我!”他說著指著自己的鼻尖,“是我去替她死!”
他這聲嚇到了顧孟平,肖承煥看著季城沒說話。
季城用手胡亂擦了下臉上的淚,然后用手撐著起身。
站起來后搖晃了幾下后站定,看向顧孟平:“對不起,多有叨擾?!?p> 肖承煥見他要走,連忙起身。
季城攔著他,“不用,司機(jī)在外面。你忙你的?!闭f完抬起腿走了,等走到門口時,他扭頭看向肖承煥,“……昨天,韓小姐一個人走了,不知道她去哪兒了。”
說完這句話,季城拉開門走了。
肖承煥愣在了原地,沉默幾秒后坐了下來。
顧孟平看他魂不守舍的樣子,問道:“煥哥,你沒事吧?!?p> 肖承煥抿著唇微微笑了一下,“顧孟平,本來能帶你見你嫂子的?!?p> 顧孟平:“成了?你倆成了?!”
肖承煥苦笑,“現(xiàn)在我好像找不到她了,我現(xiàn)在,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她的筆名叫寒風(fēng)?!?p> 他皺著眉,“每個人都叫她han小姐,han姐,到底是哪個han,我也不得而知,現(xiàn)在這一切都像是一場笑話?!?p> 兩人都沉默了幾秒后,肖承煥輕輕地開口,說:“可是她叫了我一聲老公,她就是我唯一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