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學走到躺在地上的男人身旁,伸手抓住他的脖頸,像拎小雞一樣把他拎了起來,就這么拖著走進了客棧。
“哎呦,幾位大爺,你們把他帶我店里來,這不是要砸了我的招牌嘛?!笨蜅@习寮泵ι锨?,雙手搖的都出現(xiàn)了幻影,站在門口不肯讓路。
易小書走向前伸手搭在客棧老板的肩膀上,輕聲說道:“老板可知蓮城易家?”
那老板聽到這個名字立馬躬起背,就好像遠在蓮城的易家可以看到他的謙卑態(tài)度一樣,易小書一樂,這就好辦多了。
隨即摟著客棧老板向一旁走去,輕聲細語了一番,向易學幾人擺了擺手,示意易學幾人可以進去,這里交給他就好。
幾人不啰嗦也不多問,便走進了客棧,上樓,進了和尚的房間。
易學毫不客氣的把男子扔在地上,自己坐在椅子上,倒了杯茶水,喝了起來。
和尚鬼三驚上前查看男子的傷勢,確認沒有大礙后,給他服下一顆藥丸,“這個雖不能讓你行動自如,但可以說一些話,不要太多,休息為主?!?p> “你為什么不殺他?”易學雖出手幫助了一下,可對于這個問題他也一直疑惑不解,他只知道,如換成是他,那男子豈能看到今早的太陽。
“施主不知,他也是個可憐之人,雖有過錯,但未造成殺孽,若能真心悔改,為何不給一個機會!”鬼三驚雙手合十,微笑著看著易學,他現(xiàn)在越來越欣賞這個昨晚對他貿然出手的小子了。
“那你為何不殺我?我昨晚可是要把你頭顱劈成兩半的人!”易學放下茶杯,死死盯著眼前的和尚。
“我與施主無冤無仇,不可能下殺手,再者,小施主出手時,雖然力道強勁,威力迅猛,可絲毫殺氣都沒有,看似要取我性命,卻招招留有后手,在最后一刻更是為了小僧的身后幾人強行收招,導致氣血倒流,如不是我的高歌頌德,估計施主此時還在床上躺著呢。”和尚說的云淡風輕,其實幾人都是明白人,昨晚的狀況是很危險的,強行收招導致的結果雖不致命,卻能埋下隱患,終身受用。
“圣僧大德,在下,易學。”這時易學才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自報家門。
“小僧只是云游四海,伏魔降妖的小和尚,法號,鬼三驚。”和尚回禮說道。
“鬼三驚?這名字也不像和尚的法號???”易學雖然不懂世事,可這種常識還是懂的,佛家弟子,怎么取了這么個名字。
“哈哈,也沒什么,只是家?guī)熣f過我出生時,寺廟里的金佛像佛光大盛,天雷波動,最特殊的是方圓幾里的孤魂野鬼受到了驚嚇,哭喊三個時辰,所以給我取名-鬼三驚?!焙蜕胁还苷f什么都是一副微笑的樣子。
“我知道了,你就是我爹爹說的千百年里佛家圣地中最出色的那個弟子,年輕一代里,你若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柳月如終于回想起那個傳聞,只是當時她還是一個人人口中天之驕子的柳家大小姐,并沒有在意什么最出色的和尚,雖天賦異稟,可在爹爹的嘴里,那個傳聞的和尚才是天下奇才,不論修為,頭腦,佛法同齡人中都是第一。
今日相見,柳月如不得不承認,自己這個所謂的天賦異稟是多么的可笑。
“柳施主說笑了,小僧從來沒有稱過什么第一第二,至于其他全部都是謠言,師傅說過,世間能人異士多不勝數(shù),讓我行走天下,多學習學習?!惫砣@搖了搖頭,他只是剛剛出山,柳月如說的這些他還不知。
這時易小書走了回來,神態(tài)頗為輕松的說道:“圣僧自謙了,你師父叫你出山下凡歷練,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鬼三驚來了興趣問道:“什么問題?”
“說明,他沒什么可以教你的了,能教導你的只有這個世界和你自己了。”易小書語重心長的說道,話里透漏出羨慕和嫉妒。
“施主言重了,家?guī)煼鸱ù蟮拢抑粚W到了皮毛,而且今天這樣的情況,我已經(jīng)束手無策,若不是幾位出手,小僧真不知要怎么辦才好。”鬼三驚行了一禮。
“要我說你就是太過仁慈善良,這么多年我在山里,村里,偶爾也會去一些別的小鎮(zhèn),雖懂得太少,可學到一個道理?!币讓W說道。
“易施主請講?!惫砣@虛心求教。
“那就是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別人,就如今天,浪費了多少口舌,你們還是你們的想法,他們還是他們的想法,其實到最后,并非他們不懂得你們的道理,只是每個人都不愿承認自己是錯的,是不對的,堅持自己理念的理由,從我是對的到我要成為對的。這種情況還是武力解決快一些,也立竿見影?!币讓W在佛法小成鬼三驚,兩大家族的青年才俊和天之驕子二人面前侃侃而談。
三人面面相窺,都不相信這是面前的家伙說出來的話,一個為了知道實力差距差點把自己弄成終身報廢的莽撞人,一個為了毫無線索的線索走出深山老林的少年,一個秉性純真大大咧咧的人。
“易施主這番見解讓小僧刮目相看,如此簡單易懂的道理我居然還一直糾結于此,真是枉費我家?guī)煹囊黄嘈?,感謝易施主點撥。”鬼三驚再一次恭敬作禮。
“這是你自己想出來的?”易小書驚訝的問道。
“是啊,這有什么難的,二虎叔曾經(jīng)說過,這個世界最難的不是修仙,不是千秋萬代,也不是揚名立萬,而是向世人承認自己是錯的!”易學撓著頭,他沒想到自己的一番話能讓這幾人有這等反應。
易小書和鬼三驚一愣,蹙眉深思,不在說話。
柳月如沒說什么,只是看向他,眼神中透露著柔情似水,她很開心又了解眼前的這個少年多了一些,但是猛然醒悟,自己為何會有這般想法,之前雖一直感覺不錯,彼此之間似乎有著一絲牽連,可自己并沒有那么多想法。
此時此刻居然會因為了解了他而開心,這難道就是……不對,不對,自己只是欣賞他,對,只是欣賞。
柳月如不愿在繼續(xù)少女心思下去,怕自己深陷下去,轉過頭看向地上的男子,岔開話題說道:“他怎么辦?”
“小僧準備把他送往最近的寺院看管,已經(jīng)飛書傳遞過去,估計半柱香便能來人將他接去,如若此人能誠心悔悟,定是天下之福?!惫砣@正色道。
“入魔的人很難再成人。”易小書嘆了一口氣說道:“只怕辜負了圣僧的良苦用心?!?p> “我既然選擇入魔,便不會在做人,也不愿做人!”地上的男子此時因為藥丸的緣故,緩和了許多,聽到眾人說起他,他便開口說道,
“我從小受人欺辱,遭人冷眼,受盡人間疾苦,看過狼子野心,見過畜生不如,知道人間冷暖,只求一死,來世不愿為人!”男子斬釘截鐵的說道。
“啪”的一聲,易學一個耳光扇了過去,由于動作太快,眾人沒反應過來,都是一愣,隨即急忙阻止,這家伙要是在出手,非得把這男子打死不可。
“來啊,殺了我?!钡厣夏凶永^續(xù)喊道。
易學掙脫眾人,示意沒事,自己不會動手,慢慢的走到男子旁邊,蹲了下來,幾人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都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安靜的看著。
“你叫什么?”易學語氣平淡,不帶一絲感情。
“死人的名字不需要被記住。”男子的嘴角流出一絲鮮血。
“需要的,說吧,名字?!币讓W看著他,就像看著死人一般。
“宋文?!蹦凶舆€是說了。
“宋文,我聽說你是為了妻子復活,才入魔的?!?p> “可以這么說。”
“妻子知道嗎?”
“早就死了,她怎么會知道?!?p> “她若知道了,怎么辦?”
“她是癡傻之人,知道了也無妨?!?p> “人之所以癡傻是因為三魂七魄少了一個,不過死后,地府會召回全部魂魄,投胎轉世,也就是說你的妻子死后不是癡傻之人,而是一個健全正常的人?!?p> “……”男子不在說話,沉默許久。
“你若死了,在地府見到她,如何說?”易學繼續(xù)追問。
“我……對不起她!”宋文低下了頭。
“你可知世間因果?!?p> “不知。什么意思?”
“就是說你要復活妻子是因,入魔是果,對他人造成的傷害和對凡間的破壞是孽,死后下地獄受刑法,是要你二人一起承擔的?!?p> “……”宋文猛然抬頭,瞪大著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易學。
“你死后一定會和你的妻子相遇,這個你放心,因為她在凡間有你這么一個因果在,投不了胎,等你夫妻二人團聚,便會一同前往十八層地獄受刑法,直到償還完罪孽才能投胎。”
“你說謊!”宋文真的慌了,嘴唇不住地顫抖。
“我沒有。”易學語氣依然平淡無感情。
“不要動她,我受刑法就好,全部都我來承受?!彼挝拈_始激動起來,有一些失去了理智。
“這個你說不得不算,地府有地府的規(guī)矩。”
“我……不知道會這樣……”宋文聲音帶著哽咽,這個堅強的男人,毫不畏懼的男人,哭了。
“好了,你可以去死了?!币讓W舉起木劍,紅色火焰升出,照亮整個房間。
“我錯了,我不死了,我魔紋已經(jīng)沒了,我改,我重新做人?!彼挝挠帽M全身氣力跪在地上不住的求饒磕頭。
紅色火焰消失,易學收回木劍,“哼”了一聲,坐回椅子上問道,
“你想見你妻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