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往日般,何廷中準備將整理好的奏章上書,拿去給皇帝過目。
基本上來說,這上面說的事情,各部門長官都已經(jīng)擬定好了處理意見,只要皇帝簽個字就可以了。
但有一些特別重大的事情,底下官員不敢拿主意的,就會由皇帝自己決定。
這一些上書和奏章謄抄了副本之后,就得單獨放在一邊,以便皇帝先行處理。
何廷中為人謹慎。
所以,雖然每一次都整理好了,但見皇帝之前,必須得再清點一遍才行。
這樣的話,才不會出現(xiàn)一些意外情況,比如有某些奏章上書是自己沒看過的。
到時候一旦皇帝問起話來,要是一下子回答不上來,那可就不妙了。
“這是哪里來的上書?為何加在這一摞上面?”
只清點了一下,何廷中便發(fā)現(xiàn)不對了,對一旁的書吏訓(xùn)斥道。
因為在那摞要讓皇帝先處理的奏書上面,此時多出了一份用衣襟寫的上書來。
旁邊的書吏聞言,連忙湊近過來,小聲的稟告了一下。
聽到他的話之后,何廷中走到案后跪坐下來,拿起那份上書看了起來。
這自然就是陳謙寫的那一份了!
誠王托了個關(guān)系,讓它出現(xiàn)在了這上面。
倒也沒有瞞著何廷中,因為在尚書臺這個地方,就是何廷中的地盤。
他不會允許任何人染指這里的權(quán)力!
誰要是敢跳過他,將上書直接送到皇帝的面前,這是絕對不能容忍的。
一旦陳謙的上書被他發(fā)現(xiàn)不在自己掌握之中,說不得到頭來反而會壞了事。
但有了誠王這個名分在,何廷中就不得不給面子了。
怎么著,也得想辦法將上書給送上去才行。
除非,他真的想和誠王徹底撕破臉,站到李慕的對立面。
將內(nèi)容看完之后,何廷中輕輕敲擊了一下案面。
“文采斐然??!讀之令人潸然淚下,被冤屈之景躍然眼前,誰能覺得他會是通敵賣國之人呢?”
陳謙在這書上寫了幾個內(nèi)容,一是將與盧貴的來往說了一下,重點是說為了百姓買牛之事。
其二則是說了當(dāng)年的梁趙大戰(zhàn),說自己父親戰(zhàn)場殺敵報國,死在梁兵手中,與自己乃是不共戴天之仇。
自己怎么也不可能與梁國勾結(jié)的,更是時刻恨不得上戰(zhàn)場殺敵以報父仇。
再有一個,便是將自己當(dāng)了嗇夫之后,所做的那幾件事情都給稍稍說了一下。
總之,就是將自己深受冤屈,被人誣陷的慘狀給寫出來,還要突出自己的孝子形象才行。
幸虧他的文學(xué)底子厚,才能夠在牢里短短時間之內(nèi),便寫出這么一篇上書來。
最重要的是,這上面的東西都是有據(jù)可查,并非夸大其詞的。
所以,即便是何廷中見慣了錦繡文章,此時也一樣被打動了。
但,也僅僅只是被打動了而已。
沉吟了一下之后,他將這衣襟重新疊好,放在了最上面。
而后,讓人捧著這些奏章上書,向皇帝所在的大殿走去。
趙帝李儉如往常一樣,正在大殿內(nèi)休息。
終究是上了年紀,即便養(yǎng)尊處優(yōu)多年,也精力大不如從前了。
一般來說,中午他都要小睡一下,而后才會接著處理政事。
“陛下,尚書令求見!”剛剛醒來不久,小黃門便前來稟報。
“讓他進來吧!”
李儉揉了揉額頭,走到書案后面坐下,準備迎接新送來的奏書。
不一會兒,何廷中進來了。
行禮之后,便依例將那些奏書一封封的送上去。
本來送上去之時,還會先說一下這封奏書的大致內(nèi)容,以便讓皇帝加快處理的速度。
但今天第一封卻是一幅衣襟,何廷中也沒有先說內(nèi)容。
當(dāng)它出現(xiàn)在案上之時,李儉不由的皺起了眉頭。
畢竟,這衣襟不太平整!
“此是何物?”
“啟稟陛下,此乃高柳縣水陽鄉(xiāng)嗇夫陳謙的上書!”何廷中恭聲答道。
聽到這話,李儉露出了沉思之色。
“陳謙?這個名字為何有些耳熟?”
他的記憶力還不錯,很快便想起,前些日子誠王回來之后,曾在自己面前說起過這個名字。
“可是之前救了誠王的那個陳謙?”
“陛下好記性!您可還記得年前進獻曲轅犁的那個人么?也是這個陳謙!”
何廷中稍稍拍了下馬屁,又提醒了一下。
“原來是他??!他這一回說的是什么事情?。侩y道是在向朝廷討要救誠王的賞賜不成?”
李儉想起來了,不由的笑了起來。
“恐怕并非如此!您一看便知道了!”
聞言,李儉有些疑惑,便打開看了起來。
看著看著,他的眉頭便慢慢的皺了起來。
很快,這臉色就變得不太好看了。
但最終,他卻是將這衣襟重新疊好,放在了一旁,似乎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良久,才開口問:“何卿覺得如何?”
何廷中忙躬身:“此事也是陳謙一面之詞,怕是不足為信!但之前又有誠王之言,想來,他殺敵之功應(yīng)該是不假!”
“只是,晉陽離高柳終究太遠,具體情況如何,臣也不敢斷言!”
在來的路上,就想過這事應(yīng)該怎么回答了。
他本是個習(xí)慣于見風(fēng)使舵的人!
凡事秉承上意,事事都讓李儉合心意。
所以,這么多年來才會穩(wěn)坐高位,掌握大權(quán)。
現(xiàn)在只說了一番虛虛實實的話,其實等于沒說一樣。
“誠王遇襲之事,何等重大,他們居然想將此事推到一個小小嗇夫身上?真當(dāng)朕是瞎子聾子,是老糊涂了么?”
李儉冷哼一聲,冷冷說道。
這話何廷中就不敢接了,只能當(dāng)作沒聽見。
此時,李儉又問:“以你之見,此事當(dāng)如何處置?可有衛(wèi)史的奏書?”
“此事關(guān)系到誠王,臣不敢揣測!衛(wèi)史的奏書并未見到,想是還沒有到!”何廷中連忙回稟。
“此乃國之大事,有何不敢說的!你且說說看吧!”
何廷中遲疑了一下,這才開口:“臣雖然不知道此事具體情況,但誠王出京往高柳,知道的人極少。陳謙一介小小嗇夫,何由知之?”
聽到這話,李儉的臉色更難看了幾分,因為他很明白這后面的意思。
“那以你之見,衛(wèi)史可會作出以刑逼供的事情來么?”
“臣與衛(wèi)史不熟,所以不好斷言!但此人乃是丞相所舉薦,想必應(yīng)有大才!”何廷中小心翼翼的答了一句。
聞言,李儉不由的輕哼一聲!
聽到這聲音,何廷中心中不由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