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jié) 懷疑

　　飛機穿進了一大朵云里，吳葉窗外的圓玻璃總是有稀稀拉拉的白色云團被沖散。吳葉看著窗外漸漸暗淡也模糊起來，一團團雜亂的思緒在他的腦中展開，展開…

　　為什么要去做一個職業(yè)球員呢？

　　為什么呢？吳葉大概從沒想過去做其他職業(yè)，即使自己已經(jīng)考入了全國TOP的高校。

　　為什么呢？

　　為什么呢？

　　也許亞歷山大不曾想過真的能目睹神秘東方之海的一貌，但是大帝依舊向東方一步一步踏去，直至死亡…

　　沒啥可能了嗎？再試最后一次吧。吳葉始終在質(zhì)疑自己的決定是否過于荒繆與幼稚，但他無法拋棄兒時的夢想，成為一名足球職業(yè)運動員。

　　飛機從巨大云朵穿了出來，窗邊也有了晴美的陽光射入，吳葉看向窗外，困意來襲，不久便陷入沉沉的睡鄉(xiāng)之中。

　　看著眼前的這個高大偉岸的身影，吳葉竟有些分不清這是夢還是現(xiàn)實。

　　“爸，你來接我了啊！”吳葉看到這個熟悉的臉龐，臉上洋溢出了在學(xué)校不曾有過笑臉，那種由信任，依靠，幸福，被理解，安全這樣的情感組成的笑臉。

　　“小葉子的大學(xué)生活怎么樣啊！”男人的臉上也充滿這幸福的笑容，這三個月他想死兒子了。

　　在機場到家的路上，父子倆不同以往的沉默，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來不曾中斷。吳葉在大學(xué)三個月說的話可能還沒有這短短半個小時說的多。

　　到了家，回到自己的臥室，躺倒在了自己睡了十幾年的小床，看著周圍。他感慨道：一切都沒有變化，仿佛日子就回到了過去，那些純粹且矛盾的過去。

　　“老李，李叔叔李大莊還記得嗎？就咱們球隊那個大個子，老是和咱倆一起吃串喝啤酒那個?！备赣H說到。父親與自己的大學(xué)同學(xué)組建了一個業(yè)余球隊，叫做西北軍團，現(xiàn)在球隊發(fā)展壯大了不少，而高中時吳葉偶爾也去和這些熱愛足球的大叔們踢球。

　　“記得，怎么了？”

　　“他跳槽到陜西西北狼的高層做主管了，真是了不起?！?p>　　“哇哇哇，真是為他高興。他一直是西北狼最狂熱和忠誠的粉絲?！眳侨~由衷地為李叔感到高興，忽的又想起什么，看向父親。

　　“沒錯，這次試訓(xùn)是你李叔叔幫忙安排的?！备赣H看出了吳葉在想什么。

　　“這多不好意思?！?p>　　“這沒什么。”

　　不過吳葉知道，這么輕描淡寫的話語中，父親究竟付出了多少心血。那鬢邊新生的絲絲銀發(fā)無不訴說著這些。

　　吳葉有些動容，他更加加深了自我懷疑，為了自己那遙不可及的自私夢想，父親一直在付出自己的一切。他把頭慢慢轉(zhuǎn)了過去，不敢再看父親。

　　“大學(xué)生活怎么樣??？在哪里你是不是可以隨心所欲學(xué)你的化學(xué)??！”父親笑到。

　　“這里的確是學(xué)習(xí)化學(xué)的天堂，沒人再逼我學(xué)一些和化學(xué)無關(guān)的東西了?！眳侨~化學(xué)癡的屬性此時一覽無余。

　　“足球呢？還想著踢職業(yè)嗎？當初我建議報考華工大，除了學(xué)習(xí)方面，足球氛圍之濃厚全國聞名！我想說不定你在哪里會尋找到足球的另一些樂趣。你總是追求極致，我想也讓你看看業(yè)余足球的美好?！备赣H笑到，他回想起了自己的大學(xué)足球生涯。

　　吳葉這三個月，脫離了父親，失去了他令人充滿的鼓舞，他忽的發(fā)現(xiàn)，自己原先對于職業(yè)足球義無反顧的向往與追求有一大半是因為父親的鼓勵。

　　在學(xué)校，他學(xué)習(xí)到了很多，很多很多。有關(guān)于足球的，有關(guān)于化學(xué)的，更多的是現(xiàn)實，是極大概率無法成為職業(yè)球員的現(xiàn)實。

　　他是個膽小鬼，失敗了很多次的他，越挫越慫。沒有父親，他站都站不起來?？申P(guān)鍵是，他有父親，有個那樣的父親。

　　他堅持著，堅持著職業(yè)球員的夢。可在回來的飛機上，他有點懷疑自己了。

　　絕大多數(shù)滿腔的熱血與真摯的堅持，剖開一看，往往沒有任何支撐與意義。

　　吳葉覺得自己可能并沒有能力立足職業(yè)足壇，他有點害怕了，害怕去面對足球，這種害怕，隨著與家距離的縮進愈發(fā)強烈。

　　“可你還沒到十八歲，對吧。”父親懂他，從小就是這樣，即使吳葉不曾說話，不曾有表情，他也能知道自己兒子在想些什么。

　　吳葉重新看向父親。

　　“你還記得與我的承諾嗎？小葉子?！?p>　　“十八歲以前，盡情沖！”吳葉說到。

　　“這次可能真是最后一次了。前三次去廣東，XJ的職業(yè)俱樂部試訓(xùn)，你都沒能把握住機會，你怯場的毛病這次得改改了。不過這次，放開去吧，可能真的是你夢想的最后一步了?！币粋€略帶威嚴的女低音響起。是媽媽，她靠在臥室門的門框上。

　　“麗，說好的不要打擊孩子的?！备赣H趕忙站起身來，走了過去。

　　吳葉的母親一頭淡黃色的波浪大卷發(fā)，披在一身充滿油污的圍裙上。自帶著可怖的威嚴，面龐雖然姣好但是其中的疲憊與老態(tài)也不是被藏的很好。手術(shù)與孩子折磨得人老去。母親語氣有些不好，是因為她一直很反對吳葉踢球，但是因為父親的干預(yù)與吳葉自身學(xué)習(xí)的天賦沒有落下功課，這才讓母親對吳葉的足球事業(yè)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是強硬的母親還是強迫吳葉在高三時放棄足球，放棄特長生的方式考大學(xué)。這讓吳葉很遺憾，但卻又無可奈何。

　　此時吳葉看見自帶威嚴氣質(zhì)的母親，并沒有不快，反而很是高興，因為他知道要母親閑上一天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議的事情。她的生活永遠都是手術(shù)與病人，她太忙了，以至于高三一年，她只和母親吃過三次飯，其中一次還在高考結(jié)束后的慶宴。

　　這對母親很不容易，但母親也很想?yún)侨~，這個孩子是她的牽掛。

　　“好了，我不說了，免得咱們又不開心?！彼莸梢谎鄹赣H，“好了飯好了，我親自做的，快來吃吧。”

　　一頓豐盛的晚餐，這是父母對孩子的思念，但吳葉卻覺得，這是一頓與自己幼稚夢想的散伙飯。

　　希望明天一切順利，他祈禱著，但他知道，他在害怕，無法抑制的害怕。

　　******

　　這種恐懼的情緒并沒有因為一個晚上而消除，而是隨著失眠愈發(fā)強烈。

　　一夜未眠的吳葉看到來叫他起床的父親，一把抱住，忍不住哭了起來。

　　“怎么了孩子？”看著吳葉這個樣子，當?shù)男睦锒嗌儆悬c不好受。當年是自己把小葉子帶到足球這條道的，也是讓小葉子瘋一般愛上足球的罪魁禍首。

　　“這是最后一站了吧，足球的最后一站了吧…”吳葉紅著眼睛，小聲說著。

　　父親無言，他也覺得這次是最后一次了，這次是給孩子足球夢終結(jié)的時刻了。

　　他不是不相信孩子的球技，而是不相信孩子的抗壓能力與心理素質(zhì)。自從初中腳踝骨折之后，凡是正式場合的比賽小葉子都怯場害怕。這不怪他，那童年心里的陰影可能一輩子都揮之不去。但父親多希望，你能戰(zhàn)勝自己啊，這比當什么他媽狗屁球員重要的多得多。

　　“走吧孩子，有些東西你得自己去面對?！?p>　　西北狼是陜西的省會球隊，是陜西最好的球隊，也是陜西唯一的中甲球隊，而且今年人員齊整，教練也換成西班牙外教，沖超希望頗大?？偟脕碚f，這是一只未來可期的球隊。

　　有好幾支職業(yè)隊的青年梯隊都推薦踢的好的小球員來這里獅試訓(xùn)，其中不乏魯能和國安這樣國內(nèi)老牌勁旅的梯隊球員，但最主要是由本隊青訓(xùn)構(gòu)成。他們都統(tǒng)一湊到了中甲的休賽期進行試訓(xùn)，而吳葉將和這些未來之星一起同臺競技，選擇出最為優(yōu)秀的兩位球員進入球隊。而這次試訓(xùn)總共四天，四天之后，定乾坤！

　　“吳哥來了啊！小葉子你好你好，可得加油啊這次，機會難得，你爸爸可是沒少花心思給你爭取?！崩畲笄f看到逐漸接近的吳家父子，熱情的打著招呼。

　　在西北狼的訓(xùn)練基地，父子二人已經(jīng)趕到。

　　“老李，你這幫了多大的忙我不知道？那天請你吃大餐！”吳爸樂呵呵地回著招呼。

　　吳葉則是頂著黑眼圈，向李叔問好。

　　“小葉子這狀態(tài)可不太好，趕快調(diào)整調(diào)整，要不然沒法和那幫混小子踢。他們一個個像牛一樣壯，真是讓人感慨這是支橄欖球俱樂部?！崩钍逭f到。

　　“這倒是，讓吳葉好好休息下先。他有點太緊張?！?p>　　“西北狼的新教練，來自西班牙的塞薩爾，他要求球隊在中甲參賽期來一次小球員選拔，要兩個可能會要三個，但大概率兩個。這外國老哥喜歡技術(shù)流的，小葉技術(shù)我覺得中，沒毛病，大膽干就完了！”李叔拍了拍吳葉，給他打氣到。

　　“我會的，李叔！”吳葉的話果斷卻不堅定。

　　******

　　第一天上午，球隊進行了身體素質(zhì)測試。

　　“姓名吳葉，身高172厘米，體重66KG，年齡17歲。這樣的身體條件并不算出色，要在其他項目好好加油啊親。這次試訓(xùn)二十人中，有一個一米九，一百六十斤的大個后衛(wèi)?！崩畲笄f看了看吳葉的體檢單，有些擔(dān)憂。

　　“老李，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孩子身材一直都不是很理想不是嗎？而且小葉子也不踢后衛(wèi)，不存在競爭關(guān)系，擔(dān)心啥?！眳前中Φ?。

　　“但是球隊給這些孩子的總名額是一定的，每個人都是對手?！?p>　　“你放心，這孩子的長處從來不是身體，而是技術(shù)與頭腦。這是所有教練都需要的?！眳前终f完，給吳葉眨巴了下眼睛，給他打了打氣。

　　“也是，好好干?；厝バ菹?，下午的隨隊訓(xùn)練很是重要，第一印象可不能差哦。”

　　隨隊訓(xùn)練，就是跟職業(yè)隊一起，接受他們平時的訓(xùn)練。這是考察球員平時的基本功，而且還能避免小球員們的過度緊張。這是塞薩爾直接安排的項目，他不希望有好苗子因為過度緊張而被淘汰。

　　下午三點半，天氣多云，太陽不是很毒，體感極為舒適。

　　吳葉早早便到了訓(xùn)練場，看著西北狼的球員和自己的競爭對手一個一個入場。

　　吳葉雖然是不及父親與李叔的狂熱西北狼球迷，但是也多多少少通過電視轉(zhuǎn)播和現(xiàn)場看球，支持著自己的家鄉(xiāng)球隊。這些球員們，自己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自己也想到過會與這些球員同臺競技，但真當這個時刻到臨時，自己反而心虛起來。

　　楊博，李曉磊，王爾德等老將一臉輕松地步入球場，最近中甲的比賽成績不錯，這些老將也很開心。

　　奧尼與坦克這兩位非洲外援是真的像兩堵山一樣寬啊，身體素質(zhì)真是一流，即使以前現(xiàn)場見過，但在現(xiàn)場一見，真是不同以往，身材真是巨碩。

　　這個賽季新引進的王杰熱情地和試訓(xùn)球員們包括吳葉打招呼。邊路球員，能力極強，以前都在中超球隊踢主力。在比賽時，他真的是和別人不一樣，是西北狼場上重要的爆點。

　　而最后，這支球隊當之無愧的王牌來了，汪赫，他來了。他一個人靜靜地走著，臉上保存有那種自信卻不自傲的神情。他散發(fā)著常人難以接近的氣質(zhì)，一種真正領(lǐng)袖的氣質(zhì)。雖然不是陜西人，但是他憑借這多年如初的出色球技和謙遜團結(jié)的性格，讓無數(shù)陜西球迷，直呼“陜西球王！”

　　而試訓(xùn)球員也一個個都來了，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早上李叔說的那位大個后衛(wèi)了，鶴立雞群，很難不引起他人注意。

　　那人一副外國面孔，臉上面無表情，很吊。一股無言的兇狠，五官立體如雕塑，當他看向你時，你能感受到那來自內(nèi)心的寒意。就后衛(wèi)來說，他那高大的身材與獨特的氣質(zhì)，很能震懾住對手。

　　“他看起來是不是很兇？來自XJ的艾尼?！币粋€瘦弱且高挑的家伙在吳葉的旁邊坐了下來。他眉眼清秀，滿臉笑容。

　　“你好，我叫馬??！你呢？兄弟”這人很熟練地搭著話。

　　“我叫吳葉?！眳侨~不是很想搭理他，畢竟是競爭對手。

　　“這樣啊。你看到那幾個在哪里傳球的嗎？那是魯能U18的幾個，水平都很高?！?p>　　“那你呢？”吳葉應(yīng)付地問著。

　　“我來自BJ綠軍。”

　　吳葉一驚，這個樣貌平平的男孩是來自綠軍青訓(xùn)的，真是人不可貌相，畢竟綠軍和魯能可都是相當厲害的中超俱樂部。

　　“你呢？”他反問。

　　“我是自己來試訓(xùn)的，沒有參加梯隊。”

　　“欸，厲害哦哥們！你這樣的家伙蠻讓人敬佩的，當然敬佩是指你是咋能獲得推薦來參加實訓(xùn)的？這的確很厲害?！瘪R俊語氣逐漸開始輕浮。

　　“啥？”吳葉覺得自己遭到了挑釁，站了起來。他很生氣，但還是有點心虛，畢竟他說的是真的。如果不是李叔和爸，自己也沒有機會來到這里。

　　“別生氣。”馬俊繼續(xù)坐著，頭也不抬，依舊那副堆著笑容的表情。他繼續(xù)說到：“其實都無所謂，你來自哪里，你過往在哪里比賽，在哪里訓(xùn)練，我都無所謂其實。

　　即使你是魯能的，即使你是廣州恒大的，即使你是國外留學(xué)的，都沒關(guān)系。最重要的是，我不在乎。但是我不希望你這種靠著關(guān)系進來的草包拉低了我這次試訓(xùn)的水平，拼命給我努力吧，關(guān)系戶?！?p>　　說完，便頭也不抬的走了。吳葉有些愣，這是何等的自信？一旁的球員們也都聽到了他狂妄自大的演講，一臉黑線地盯著他。

　　可是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撿起個皮球自顧自練習(xí)去了。

　　吳葉特殊的身份看起來被一些人知道了，看著架勢，他們應(yīng)該是相當不爽。

　　但是敢這么直接了當說出來的，他倒是唯一一個。吳葉心態(tài)已經(jīng)有了很大的不同，他不再因為這些挑釁的話語而生氣。

　　如果你知道面前這頓飯將是你人生的最后一頓餐宴時，你會在乎這飯里會摻雜幾顆沙子嗎？

　　吳爸場外看著，覺得這次試訓(xùn)肯定很有意思。

　　“國內(nèi)小球員這么有個性得可不多見，這小子怕是踢的不錯吧老李？”吳爸轉(zhuǎn)頭詢問著正在抽著煙的李大莊。

　　“你小子咋抽開煙了，這里不是不讓抽煙嗎？”吳爸問道煙味，皺了皺眉。

　　“放心，他們不會說我的。你說的是哪個？”

　　“那個?！眳前种赶蚰莻€高高瘦瘦的，染著淺黃色短發(fā)的大男孩。

　　“呵，你可真有眼光。你咋知道那小子踢的好呢？咱告訴你內(nèi)部消息，這小子，是俱樂部拖了不少關(guān)系還花了點錢，才求著他來試訓(xùn)的?！崩畲笄f說道。

　　“哦？有意思。細說。”

　　“那小子在綠軍同年齡里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球星，可是不知道為啥，可能與教練鬧矛盾了。教練不讓他升級，然后我們就勸著來著了?！?p>　　“綠軍青訓(xùn)能熬出名頭的，那可都是人才啊。他能被你們搶來，真是奇跡?！眳前指袊@道。

　　“所以說，花了不少心思。這場說是試訓(xùn)，其實就是給他個表現(xiàn)自己的機會。咋可能讓這肥肉溜了呢？你說是不是？”

　　就在吳爸聊天的功夫，吳葉出事了。

　　就在隨隊訓(xùn)練開始前幾分鐘，吳葉感受到了一股惡心，他很難受。應(yīng)該是沒休息好和過度緊張導(dǎo)致的，他頭暈?zāi)垦?。他覺得自己很難受，覺得自己不要繼續(xù)訓(xùn)練為上策，可是看著場外開心的父親，又如何能開這個口呢？

　　******

　　毫無疑問，這次的隨隊訓(xùn)練，吳葉表現(xiàn)得渾渾噩噩，毫無亮點可言。就連吳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訓(xùn)練時都做了些什么，只知道離場的時候是父親攙著自己離開的。

　　“沒想到水平真的這么菜呀，連球都停不好?！瘪R俊嘲諷到。

　　其他隊員也對這個特殊的家伙開始了懷疑：“這家伙咋能讓他和我們一起訓(xùn)練呢？”

　　而陜西西北狼的球員們也對這個孩子的水平提出質(zhì)疑，認為李大莊當初的推薦多少有點摻了水分。

　　汪赫看著被扶走的吳葉，沉默不語。

　　李大莊很著急，他擔(dān)心同事們以為他收錢了才讓這么菜的孩子參加這次訓(xùn)練，而訓(xùn)練的總負責(zé)人也是球隊助教，來自魯能的李大山則安慰他道：“今天這孩子可能身體不舒服，沒啥事的，還有三天的試訓(xùn)呢！”

　　吳葉并不知道自己在球場上表現(xiàn)得如何，他光是保持清醒就已經(jīng)費勁力氣。但是看著父親的表情，他知道自己又一次搞砸了。

　　父親開車在回去的路上，沉默不語。

　　是生氣了嗎？吳葉暗自想到。

　　其實，父親不是在生氣而是在惋惜。小葉子可能終究不是踢球的料，可憐這孩子多年的辛苦了。但是他還是認為，吳葉需要先把自己真正的實力拿出來再說。不過，可能這也是種能力吧。

　　“爸只想和你說一句話，這句話以前我怕傷到你就沒敢說。”

　　“什么啊爸。”吳葉有些沮喪，他把頭埋在膝蓋，啥也不想。

　　“我多么希望你是腳不會踢球而不是心不會踢球。你始終無法戰(zhàn)勝過去的自己?！?p>　　吳葉知道，自己因為以前的骨折，害怕踢球但卻無法割舍足球。他不愿去面對這些，但是逃避又能有什么用呢？

　　剩下的試訓(xùn)還要去嗎？吳葉糾結(jié)到。他真的有點累了。

　　路上，父子二人再無一句交談。

　　******

　　“什么吳葉請了一個周的假，我滴個乖乖?！瘪R倫上次集訓(xùn)不見吳葉蹤影之后，一連兩天都沒能聯(lián)系到他。情急之下，他過來詢問輔導(dǎo)員小馮老師。

　　“他請了事假，回西安了。一個周的假，從這周五到下下周一?！毙●T老師看著記錄本說到。

　　“壞了，我們院的比賽他第一場趕不上了。要是再拖拖，可能連第二場也回不來了?！瘪R倫著急到。

　　“那具體是什么事呢？總得有個理由吧！”

　　“馬倫你別著急，有什么事也別生氣?！笨粗R倫逐漸上頭，小馮老師趕忙平息他的怒火。

　　“我可指望著他呢，他可倒好直接撂挑子不干了。能不氣嗎？”

　　“找到了，他是去西北狼職業(yè)足球俱樂部試訓(xùn)了？”小馮老師帶著自我疑問的語氣將吳葉的請假理由讀了出來。

　　“？”

　　而第一場比賽就在后天，化工學(xué)院對陣能源學(xué)院。

　　******

　　傍晚，吃過飯后。吳葉到附近的公園散步，轉(zhuǎn)換心情。公園有個燕子湖，燕子湖真的很漂亮，走近一看，視野極其開闊。在麻子市本帶著的蔚藍色天空作用下，湖面映襯著天空的美。藍天，白云，成群的鳥兒，高聳的樹木，都在波動著的湖面上倒印。風(fēng)兒吹動這湖面，使得湖面泛起層層微波，光在這層層水面的互相反射與折射下，被繪成了一副金光閃閃的，透明無暇的曲面抽象畫作。隨風(fēng)動的還有蘆葦，它們也形成了一陣陣波浪，與湖水交相輝映。偶爾還會有鴨群穿梭而過，生物的動與無機物的靜在此時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嘎嘎嘎的叫聲更是為這美景多增幾分生機。周邊樹木與光滑且斑斕的鵝卵石，是這副絕美視野的最后一塊拼圖?？?，多么美麗。

　　美麗的景色也不能讓吳葉的心情變好，他呆坐在湖邊的草坪，回想著自己慘淡的足球生涯。

　　從小學(xué)開始，自己便愛上了足球。

　　在初中可是球星級別。直到有場比賽，自己被對面惡意鏟球，被鏟得內(nèi)踝骨折?；謴?fù)之后，也在無狀態(tài)。

　　高一高二，隨校隊訓(xùn)練，但是依舊走不出受傷的陰影，一到正式比賽就拉夸。

　　高三，復(fù)習(xí)考大學(xué)。

　　暑假，吳爸托關(guān)系去了XJ和廣東的大俱樂部試訓(xùn)，表現(xiàn)和現(xiàn)在一樣，糟糕得不能再糟。

　　也許真該走出自己的世界了，自己可能不適合足球。吳葉這么想到。

　　他并沒有悲傷與難過，只覺得遺憾，但同時也有些解脫。

　　大概，這就是生活的真相，那就是失敗接著失敗吧。明天再住一天，回學(xué)校吧，也不去試訓(xùn)了。吳葉決定到，終究自己還是背叛了與父親和足球的約定。

　　此時，一個陌生的身影坐到了自己的身旁。吳葉定睛細看，是西北狼的球星汪赫！

　　“我常在這個公園散步，碰怎么平時見不到你。你看起來很沮喪，是嗎吳葉？”

　　“你知道我？”

　　“那當然，李大莊提過你，加上你今天與眾不同的表現(xiàn)，想忘記都難。倒是你，還記不記得我是誰？”

　　吳葉猛地站起，“那當然，你是陜西隊的魂！”吳葉表達著自己對于這位傳奇的尊重。

　　“坐下孩子。我聽說過你的故事，你很倒霉，在那樣的年齡受一次那樣的傷，任誰也會留下心理陰影?！?p>　　吳葉坐下，看著遠方干枯蘆葦旁棲息的候鳥，他們一副疲勞的樣子，似乎再也不想飛翔，只想要一勞永逸地在這里歇息。

　　“再堅持下吧我只能說。我不知道怎么能激勵你，但是按你的年齡，你只有這一次機會了。干脆再拼一次吧，別留遺憾?！?p>　　隨后他說出了讓吳葉記憶一輩子的話：

　　“即使轟然落幕，也比郁郁而終好得多，不是嗎孩子？堅強一些，再拼一把，即使結(jié)果不如意?！?p>　　汪赫說完便起身離去，之前的候鳥也同時艱難地張開翅膀，騰空而起，飛了出去。

　　看著越飛越高的鳥，吳葉露出久違且難得的清澈的眼神，他似乎想通了什么。

　　他決定，將在最后的舞臺上，竭力舞蹈，直至燃燒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