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鄒小梅和黃鳳多位老師的加入,校區(qū)的學生成倍數(shù)開始增長,眼瞅著在這半個月中卓老師帶領的團隊風生水起,可沒想到的是楊總卻給他下了最后通牒。
此刻,卓老師又把我拉進了小黑屋,他每次只要一有重要的事情要傳達便會這樣做。他含糊其辭的表示如果國慶假期一過還是這幅模樣,我們通通都要走。我已經盡量在楊總面前說好話了,他的意思是現(xiàn)在的十個人中,只會留下最開始的我們四個。
卓老師的話瞬間讓我明白了,這是打算大換血的節(jié)奏;可是這才多久啊,楊總怎么會變得那么心急如焚,即便是請來天兵天將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把生源做到成百上千吧。
這是我第一次覺得他吐露了自己的心聲,他不舍得拆分這個剛組建的團隊,可是沒有辦法,現(xiàn)實就是那么回事。不過我隱約感覺到這事他根本針對的并不是我們這些人,而是卓老師。
外婆的突然去世讓我像突然丟了魂一樣,我現(xiàn)在回想起來最后一次見她是在她走之前的十個小時間,那是個下午,大家都來醫(yī)院看她,我看著她精神出奇的好,心里就有種奇怪的擔心。她拉著我的手一直問了我兩個問題,第一就是現(xiàn)在的工作做的怎么樣?第二就是過得開不開心?
我都回答她了,即便是善意的謊言我也覺得應該這么做。第二天凌晨接到了醫(yī)院的電話,來到醫(yī)院時,老人家就已經走了....
我請了幾天假,卓老師聽說了這件事情后也告知了其他人,她們都紛紛發(fā)來了短信安慰我。對我來說這確實太突然了,外婆七十七歲,一晃眼我就被她帶大了,再一晃她就走了。我印象里在外婆面前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放心吧,我會好好活著的。”她走的那天,我跪在病床前也同樣說出了這句話。
休整了幾天,我暫時放下了痛苦回到了工作崗位中。楊總通過文件的形式告知大家,國慶假期前請大家一起吃飯。誰都知道,這頓飯是散伙飯;大家心知肚明,最難過的莫過于是卓老師了。
那天我和鄒小梅一起去招生,是我主動邀請她一起去的;這個高高瘦瘦的女孩子,給我的印象就是二次元、娃娃音、有點現(xiàn)實又有點可愛。這是這么多天相處下來給我的感受,不過這些是其次,更重要的是這女孩子的工作能力和態(tài)度。
那天我給卓老師申請了三個人的名額,第一第二她都知道是誰,前臺的兩位美女誰都想留,但他沒想到我會想留下鄒小梅,這個和卓老師格格不入,隨時會發(fā)生口角的女人。
他答應了,他說他會盡一切力量讓大家都留下;所以那天和鄒小梅的單獨相處,我也是想提前告訴她不要著急走,同時也表達了想讓她留下來的想法。
楊總知道了我外婆去世的消息特意用牛皮紙包了一份紅包給我,那天吃飯的每個人都領到了一個牛皮紙紅包,而我的有兩個;大家心知肚明,吃完這頓飯就各奔東西了,所以也沒給楊總省錢,好吃的、貴的大家都點了上來。
卓老師還沒開始吃飯就一杯杯紅酒喝下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有心事,在飯局開始前他就把我拉到了楊總身邊坐下來,而他自己卻坐到了我旁邊。兩個人在嘈雜的飯店里隔著我一口氣喝下了兩三瓶紅酒;幾口酒一下肚,卓老師就開始胡言亂語說自己已經盡力了,還說了一些抱怨的話,可我聽的像在罵楊總的話,最后他總結式的說起了我,說我優(yōu)秀,說我受歡迎,說我能成為這里的半邊天,又說我可以做校長。
嚇得我趕緊端起酒杯分別敬了他們二位,楊總真是好酒量,臉不紅心不跳,說起話來好像還更穩(wěn)了一些,面對卓老師的搪塞和挖苦,他只是一笑了之。
飯局剛過半,卓老師就不行了,他跪在廁所里開始嘔吐起來;一邊嘔吐一邊罵楊總,一邊罵楊總一邊說抱歉。他說他盡力了,只能留下誰誰誰,不能留下誰誰誰。他的話越來越啰嗦,站在一旁的我和陳雄先是略顯無奈,后來覺得有點可笑。
把卓老師攙扶著回酒桌后,每個人臉上都露出了尷尬的笑容,他們看著這個正在發(fā)酒瘋卻只比他們大幾歲的學長瘋言瘋語,他開始自言自語,口齒也漸漸變得不清,楊總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略過了卓老師的感受,大聲的感謝了我這段時間對校區(qū)做的貢獻,希望我再接再厲。我只好當仁不讓的有端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這頓飯吃的我苦不堪言,好像什么都沒吃下去,但又覺得有一股莫名的怪氣在我身體里脹的我渾身難受。
大換血的節(jié)奏從第二天正式拉開了帷幕,不過對我而言,之前提出留下的三個人都留了下來。自從那天酒喝高了之后,卓老師就一連請了三天假,這很明顯是在為裁員的事情和楊總鬧別扭,當然這期間也摻雜了很多其實事情,比如卓老師每次都會把自己對校區(qū)的想法和楊總匯報,可每一次都是失望而歸。
卓老師消失了一個星期,在消失前他發(fā)消息給我讓我暫時帶領團隊前行。這話說的讓我感到慎得慌,不過也挺享受這樣的感覺的。
工作繼續(xù)開展,自從收假回來后的幾天時間里,我們又增加了幾名學員,這幾名學員在我看來就是沖著這里的老師來的;遲秋雯和陳雄對我們美術組投來了羨慕的目光。他們每天都認真工作,可是結果卻不盡人意,陳雄胸前掛著的書法教學主管,看上去就是個光膀子司令,只有個名號而已。
而我的教學主管的名號來歷更是讓人啼笑皆非;當時只有我一人的美術組,卓老師還考慮再三才舍得把這個名號加持于我。搞得我好像是沖著這個名號來的;不過現(xiàn)如今,實力也算是配的上胸前的這塊工作牌了。
托管、美術、書法同時齊開,我們所有人即是老師也是招生人員,沒課的時候就在街上晃悠,有課的時候就回學校上課;美術是三個部門里最忙的一個,最清閑的莫過于是以陳雄和遲秋雯帶領的書法組,每周只有上三節(jié)課,其余的時間陳雄都在聽楊總遙控指揮,畢竟人家是助理;而遲秋雯則充當財務,每天都有厚厚一沓的賬本擺在他面前,都是從麗江報過來的賬。
不打聽不知道,一打聽把我嚇得夠嗆;本來遲秋雯既不是老師出身卻被人安排做了書法老師,以前有卓老師在場,現(xiàn)在他和我們玩起了失蹤,她和陳雄兩個非專業(yè)人士開始了現(xiàn)學現(xiàn)賣,學一點教一點。一個農業(yè)大學畢業(yè)的學生就這樣被趕鴨子上架去教孩子寫字,還要涉及到財務的問題。
不得不說這楊總心真大??!當然這還不夠!回去之后的楊總又專門派遣了麗江校區(qū)的督導組,也就是所謂的中層分批次上來我們這監(jiān)視工作。打著來幫忙的借口,其實就是來審核卓老師和我們的。
鄔佳慧是他們其中的一員,這個胖胖的女人臉上墜下的肉快遮住了下巴,因為身高偏矮的原因,只要我一和她說話就能清晰的看見黏在頭頂?shù)念^皮屑。這個二十來歲的姑娘在麗江已經做到了校長職位,按照常人的理解的確很難想象,不過她一開口你就明白了。
有人是出口成章,也有的人是出口成臟,而她一發(fā)聲便會立馬讓人敬而遠之。她時常把她家的跑車和大別墅掛在嘴邊,時常手里端一杯新巴克,肩上挎一個名牌包;當她炫耀的時候,那嗓門一條街的人都能聽到。
可就是這個看上去名不見經傳的廣州女人在之后的日子里成為了我們之間的頭號公敵,即便是她被警察抓了起來,我們只要一想起她來還是會很氣憤,遲秋雯更是氣得跺腳。
或許是她假裝有錢的樣子讓所有人變得麻木了,住高檔酒店,請我們大家和最貴的奶茶,這些都是她密謀中的第一步。在取得我們的信任后,這個女人更隨著她的團隊會麗江了。
才回去不久的一個晚上我接到了她的電話,大概十一點左右,那天借著休息天我出門和朋友喝了兩杯;鄔佳慧打電話過來聲音很平靜的和我寒暄了幾句,接著才說到了主題上,她想要借錢。
一開口就要八百。這數(shù)字不大不小的,讓我立馬提起了警覺,我本來還在換著鞋子,便立刻停下手里的活認真聽她說。
“我遇到了點難事!實在不行的話四五百也可以,我找別人再湊點?!?p> 我心想興許是真遇到了點難事,再說了這幾百塊錢對我來說就是一頓飯錢而已,而且我始終認為她會來我們學校。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還是她的語氣讓我放松了警覺,我二話沒說就把錢給打了過去。
第二天風平浪靜,直到第三天楊總打來電話把失蹤的卓老師給找了回來,電話里楊總傳達了鄔佳慧攜款跑路的消息,卓老師好像被立刻調動了起來一樣,立馬趕就趕了回來,在校區(qū)一待就是一整天。
事情一出,每個人現(xiàn)是心里咯噔了一下,隨后借了錢的人開始皺起了眉頭,我應該是第一個說沒關系的人了。
“四百塊錢....算了,沒想到她是這樣的人,就當做慈善了。”
我豁達的態(tài)度刺激到了坐在旁邊的遲秋雯,她差一點哭了起來。
“什么?你借了她三千?!?p> 學校里幾乎所有人都被鄔佳慧給下了套,借的最少的恐怕是陳雄了,他洋洋自得,那模樣根本不像是丟了錢,而像是撿到了錢一樣。
遲秋雯一個月的工資就被她這樣給借走了,我們這些被騙的人反倒安慰起了她。她還要付房租水電,還要吃飯,這鄔佳慧也太壞了。圍在她旁邊的受害者開始輪番上陣數(shù)落著這個騙子。
可我們沒想到的是三千塊錢只是冰上一角,楊總被急的第二天就從麗江趕了過來,急忙讓受害者遲秋雯打開電腦查賬,這一細查,楊總得出了最終鄔佳慧攜款跑路的最終數(shù)字。
“十八萬三千七百八十元?!?p> 楊總慌了神,這事已經過去了48小時,他來回踱步于學校的長廊間,木地板被他那沉重的腳步聲踏的啪啪響。
卓老師勸他趕緊抱緊吧,要不人都找不到了。鄔佳慧把我們所有人的微信、電話都拉入了黑名單,我們都期待著楊總大發(fā)神威幫我們追回這些錢,沒想到他接下來的舉動差點讓我們在場所有人當場“去世。”
他讓遲秋雯手寫一篇類似于道歉信的文案發(fā)給鄔佳慧;大家聽到這都驚呆了!一時間搞不清楚到底是誰欠了誰的錢!誰是要債的,誰是還債的!
楊總先遲秋雯寫的太差,又找來了卓老師,他覺得卓老師的字寫的不錯,還特意讓他在信里用文字的形式表現(xiàn)出再不還錢就報警那種不卑不亢的精神品質。
卓老師被氣走了,臨走時他罵著“世界上怎么會有你這種傻X”的語句離開了五樓,他非常的清楚這一走,要不了多久就要丟掉工作。
人都走了,楊總只好親自上陣,他坐在電腦面前,左右手分別伸出一根手指緩慢地敲打著鍵盤,他好像一個從沒有接觸過電腦的大人一樣,對著發(fā)亮的屏幕露出了期待的光芒,就好像在里面看到了UFO一樣,那么新奇、那么不可思議。
他花了近一個小時的時間把寫好的文檔發(fā)到了鄔佳慧的郵箱里;他坐在椅子上一等就是三個小時。眼看著快要到晚上了,周圍卻沒有一個人理會他的做法,也沒人問他鄔佳慧的事情,他看上去略顯孤獨。
他接起了電話,聽口氣像是在和自己的媳婦打電話,這比和他兒子打電話時的低聲下氣要稍好一些。他老婆在電話里告知他已經報警了,從警察那里得知鄔佳慧的身份證信息所有一切都是假的,不過已經查到了他的老家,的確是在廣州,但還不確定會不會回去。
楊總把這個喜訊傳達給了在場所有人,他責令遲秋雯把所有受害者借出的金額仔細寫一份,遲秋雯此時已經變得魂不守舍,眼睛直愣愣的看著自己的手機;最后還是鄒小梅幫大家統(tǒng)計了一下。
卓老師走了....在走之前他陪同楊總一起面試了近十位校長;最后楊總才選定了一個人。
鄔佳慧事件過后的第五天,校區(qū)里來了一位高壯的戴眼鏡男人。他和楊總的兒子一樣穿著限量版的球鞋,后背上背著一個粉紅色的小包,他的眉毛很淡,剪了個平頭;剛到校區(qū)就在前臺那轉悠,像是一個家長的模樣審查著機構里面的資質。
當時我們的營業(yè)資格證還沒有辦下來,他這么一問嚇壞了我們那兩位美女前臺老師。他們緊張的以為是不是教育局的領導來了,兩個人不自覺地像犯了錯的學生在這位壯漢面前低著頭背著手。
還好在他們因為緊張而差點虛脫前,微服私訪的楊總從四樓走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