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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七重

第0008章 灑淚啟歸程

日暮七重 主宰蛇 4259 2021-06-22 07:05:00

  再一次被送回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外域。

  阿當手持一塊骨,擊鐵索而歌曰:“嘿嘿嘿,吼吼吼……我乃一狂徒!天不欲殺我,奈何我欲殺天?螳臂當車,蚍蜉撼樹,翻怪眼冷睹,茫茫無路!慘呀,真是太慘了!”

  阿當隨手將骨頭一扔,再摸起旁邊的另一塊,對著眼前的漆黑鐵索一頓猛敲。

  阿當一邊敲,一邊想:“拉欣應該沒有對我說假話,可他為什么堅決不允許我召喚出秘石呢?難道秘石里面有鬼,或者被做了手腳?”

  阿當抬手召喚出藏在他識海里的秘石,它是一顆晶瑩璀璨小石頭,通透美麗,純粹無瑕。阿當盯住自己的秘石,緩緩的搖了搖頭。

  秘石不可能背叛他,因為它是外物糅合了他的靈魂所化。第一個成為秘石的外物,是他在自己的世界里戴了十幾年的眼鏡。眼鏡競會背叛?那簡直是個笑話!

  秘石在輕緩地轉(zhuǎn)動,釋放出淡淡的光冕。阿當將手中的骨頭送到秘石的跟前,逗弄似的說:“骨頭棒子,你吃不吃?”

  秘石毫無反應,阿當就信手將這塊骨頭也給扔了。

  秘石可以成長,但它吸收哪些外物才能裂分出另一塊秘石,將秘石術傳授給阿當?shù)墓挚蜎]有說。阿當自己摸索了十幾年依然全無頭緒,所以他只能隨意的拿起各種物體,瞎蒙亂碰。

  沒有成長的秘石,依舊加持著阿當?shù)闹橇?,他一邊敲著鐵索,一邊陷入了沉思。

  以為世界無限美好,以為身邊的每個人都會愛護你,贊美你,關注你,認同你,信任你,原諒你,感激你,那無疑是幼稚病。

  以為世界極端險惡,以為身邊的每個人都會嫉妒你,陷害你,欺騙你,利用你,迫害你,出賣你,算計你,那就成了臆想癥。

  幼稚病好治,臆想癥難纏。而且越是位高權重,越是老奸巨猾,臆想癥發(fā)作起來就越瘋狂。

  阿當啼笑皆非的搖了搖頭,他苦思了良久,終于恍然大悟:他的摯友拉欣,似乎是臆想癥的重度患者,大概那是應為他已經(jīng)在這個殘酷的異世界里摸爬滾打得太久了吧?

  阿當仰起頭,嬉笑著說:“喂,很壞很壞的一條賊!感謝一條賊,賜我艷遇。我覺得,你比我們那邊的上帝可愛多了。來,怪叔叔……不,大哥哥抱抱,下次見面給你買糖吃!”

  阿當仿佛聽見頭上三尺傳來了“噗嗤”的一聲笑,緊接著一記狂雷劈下來,差一點把阿當變成了烤雞。及至電光消退,轟鳴隱匿,阿當看見一道星芒從黑暗中飛馳而來,化成一位雪膚金發(fā)的小天使,徑直撞向阿當?shù)男靥拧?p>  “阿當!騙子!你丟下我,跑到哪里去了?”

  貝蒂在阿當?shù)纳砩闲崃诵?,眉毛一豎。

  “你身上怎么有魅族的味道?”

  阿當再傻,也不會在貝蒂的面前從實招供。他連忙一頓解釋,編了一個他被陌生流浪者襲擊不得不脫離鐵索道標,又被埋到流沙里,被沙礫和碎骨劃得遍體鱗傷,歷經(jīng)千難萬險才僥幸不死的離奇故事。

  “我身上有魅族的味道嗎?”阿當裝傻說:“原來攻擊我的那幾個家伙是魅族,幸好他們不像你一樣強大?!?p>  “哼!魅族怎么能跟我們星族比?”貝蒂聽信了阿當?shù)墓碓?,插著腰道:“魅族的賤女人最討厭,各個都臭不要臉!假如讓我在外域遇見她們,我就……”

  貝蒂做了一個撕人的動作,嚇得阿當腿肚子轉(zhuǎn)筋。阿當連忙岔開話題,詢問起他拜托貝蒂救援那些失散在荒野里的人類孩童的事情。

  貝蒂回答說:“她們呀!我把她們救了,又把她們都仍在那邊了,還每人賞了她們一個重重的耳光。誰讓她們膽敢吃人!”

  阿當嚇了一跳,連忙追問細節(jié)。

  原來貝蒂與他分開后不久就找到了那些人類兒童,不過她們并沒有近百人,大約只有二十幾個女孩和男孩。但不論男女,她們各個手上和嘴上都沾滿了血跡,顯然她們是把同路的逃難者變成了尸體,然后又把尸體變成了口糧。

  吃人十分殘忍,但那些孩子們原本就都來自于不同的原始食人族部落,她們食人亦是為了生存。

  阿當嘆息了一回,只得對食人的慘事兒故作不知,他勸了貝蒂好半天,才終于說服了她。他們兩個再一次出發(fā),沿著那根象征著生機和希望的鐵索,去尋覓那些先后兩次被丟棄在荒野里的人類孩子們。

  這一回,阿當和貝蒂輕車熟路,他們沒費什么周折就尋到了那些失散的孩子們。她們的人數(shù)比一百少了一半,比二十多出了一倍,有四十多個人類的孩子正三五成群,瑟縮的抱在一起抵御嚴寒。而在她們周圍,擠擠挨挨的聚集了數(shù)千亡靈。

  見到亡靈,貝蒂嚇得如同待宰的小綿羊——也難怪她害怕,她背后的烙痕還在隱隱的痛呢。

  看見那些亡靈,著實也把阿當嚇了一大跳。然而那數(shù)千亡靈,只有骷髏,除了骷髏以外沒有任何一只鬼魂、僵尸、吸血鬼或者死亡騎士。

  阿當安撫了貝蒂,他們兩個匍匐向前,悄無聲息的接近著,試圖尋找機會營救那些被困住的孩子們。

  可是那些骷髏們似乎完全不知疲倦,他們的眼中燃著磷火,手里舉著戰(zhàn)戈,脊梁上懸著骨弓,骨盆上掛著箭袋。他們或者乘著白骨的戰(zhàn)車,或者拉著狹長的骨舟,繞著那些人類的女孩子和男孩子們機械的操練著,咯吱咯吱的骨骼摩擦聲仿佛奏響著了一曲永遠都不會停止的交響曲。

  貝蒂有些急不可耐了,阿當亦覺得拖延下去不是辦法。他讓貝蒂留在外面接應,自己則站起身大踏步的走進了骷髏們行進著的隊伍里。那些骷髏對擠進來的阿當完全不排斥,似乎他理所應當就是他們中的一員。

  阿當壯著膽子,拽住了一名骷髏:“大哥,敢問您貴姓?”

  骷髏的眼里磷火閃躍,它的下頜一翕一張,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骷髏要是能說話,那他就不是骷髏了。

  不死心的阿當放開了這只骷髏,再找了另一只,問道:“喂,今天天氣不錯嘛?”

  骷髏嘎吱嘎吱的搖著脖子,撞開阿當,繼續(xù)揮舞著他那銹跡斑斑的戰(zhàn)戈,搖搖晃晃的走開了。

  阿當一連攔住了十幾只骷髏,那些骷髏全都沒有任何心智,當然也不會對阿當?shù)膯栐捵龀鋈魏位貞?。阿當?shù)哪懽哟罅似饋恚麖堥_雙臂攔住了一隊拖著骨舟的骷髏,命令道:“停船!讓我上去!”

  那隊骷髏果然停了下來,任由阿當攀著船舷爬上骨舟。在那艘骨舟的船艙里擺著骨桌,骨椅,骨杯,白骨的刀叉,白骨的酒壺,白骨的盤子里還有烤熟了的肥鵝和已經(jīng)切成了片的面包。

  阿當?shù)亩亲勇氏劝l(fā)起了抗議,然而阿當還是將目光從那些食物上移開了。在骨舟船艙的一角,堆著許多白骨的箱子,阿當翻開那些箱子,里面是谷物、毛皮、刀劍、魔法石,還有幾本厚厚的羊皮書卷。

  “羊皮卷,那是魔法書嗎?”

  阿當信手翻開了羊皮書卷,上面畫滿了各種圖紋,注釋著許多文字,它果然是一本魔法書。

  在這個時候,貝蒂也湊了過來,然而她一出現(xiàn),行進和操練著的骷髏們就全部齊刷刷的跪了下來。咯吱咯吱的骨骼交響樂戛然而止,周圍驚得怕人。

  貝蒂吃驚的抓住了阿當?shù)氖直?,想要藏到他的身后。然而那?shù)千骷髏們所有的腦袋都對著貝蒂,所有的頜骨都在翕張。一個骷髏的頜骨一翕一張發(fā)不出什么聲音,然而幾千個頜骨同步翕張,一個低沉的聲音從所有骷髏的喉嚨里傳了出來。

  “灼月女祭祀,灼月……子民……聽從……您的號令?!?p>  貝蒂撫著自己的胸口,脫口道:“?。磕銈兟犖业??”

  數(shù)千骷髏的嘴巴同時開闔,發(fā)出了同一個聲音:“唯……命……是從!”

  片刻以后,貝蒂頭戴三生三重金冠,身穿失落脊梁長裘,披著必死宿命斗篷,足踏死亡幽浮骨靴,手中提著灼光禁魂劍,騎在一匹獨角骸骨戰(zhàn)馬上,指揮著她麾下的三千白骨勇士在外域的荒原里馳騁沖殺,指東向東,指西向西,如臂指使,令出如山。

  映著禁魂劍的灼光,貝蒂的笑容格外燦爛,她開心的笑聲似乎整個外域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在這個時候,阿當已經(jīng)和那些人類的男孩子和女孩子們坐在了一起,全都愣呵呵的瞧著貝蒂一個人表演。

  貝蒂縱馬來到了阿當?shù)拿媲?,以禁魂劍的劍身擊在他肩頭。

  貝蒂說:“阿當,你來做我的首席騎士好不好?我現(xiàn)在就任命你為灼月第一騎士。我要建一個灼月騎士團,讓他們也全都做我的騎士。我們現(xiàn)在就出發(fā),奔赴灼月城!”

  阿當站起身,拉住了獨角骸骨戰(zhàn)馬的韁繩。在他看來,貝蒂已經(jīng)被莫名其妙的權利欲控制住了。

  假如他放任貝蒂穿上灼月女祭司的裝束,或者有一天她將會在灼月城的祭月臺上成為祭祀灼月的祭品,或者她將在死后成為亡者大祭司統(tǒng)治著灼月城,然而那對一名女孩子來說,完全稱不上幸福。

  “貝蒂!”阿當沉聲說:“你要帶我們到哪里去?”

  “灼月城!”貝蒂不假思索的回答。

  阿當逼視著貝蒂,堅定的說:“不行!我不許你去那里!你清醒一下,你喜歡這種寒風撲面,說一句話能吃半口骨粉的鬼地方嗎?”

  貝蒂愣住了,沒有哪個人會喜歡這片死亡之地,魔族也同樣如此。

  阿當繼續(xù)說:“我知道,你的心里十分難過,十分悲傷,十分委屈,你希望有人呵護你,哪怕他們只是森森白骨。”

  阿當挽住貝蒂的手說:“其實你的人生還不像你想象的那樣不可挽回。你不想回家嗎?除了你的父親以外,你一定還有別的親人。你的家鄉(xiāng)在哪里?那里是不是有綠水青山,有鳥語花香,有十三顆顏色各異的太陽?我們不去灼月城,我送你回家?!?p>  小溪一樣的淚水順著貝蒂的臉頰流淌著,貝蒂從獨角骸骨戰(zhàn)馬上撲下來,摟住阿當?shù)牟弊?,泣不成聲?p>  “我……我還可以回家嗎?阿當,我想家了!我的家在霧玫鎮(zhèn),可我不知道回去的路了。我要去見媽媽……可我要怎么樣才能回得去呢?”

  怎么把貝蒂送回霧玫鎮(zhèn),阿當自然兩眼漆黑。他想了想,建議道:“你可以問問它們?!?p>  貝蒂很聽話的重新上馬,囁嚅著問:“我……我不當灼月女祭司可以嗎?我想……回家?!?p>  貝蒂麾下的白骨勇士們頜骨同聲翕張:“回家……回家!”

  貝蒂緊張的解釋說:“你們千萬別誤會呀!我想回霧玫鎮(zhèn)了,不是要去你們的灼月城。”

  白骨勇士們戰(zhàn)意昂揚,同聲附和:“霧玫鎮(zhèn)!回家!霧玫鎮(zhèn)!回家……”

  貝蒂松了一口氣,試探著問道:“你們知道我回家的路嗎?”

  周圍鴉雀無聲,掉一根針都能聽得見。

  阿當苦笑了一聲,沒有心智的森森白骨作為麾下雖然忠心不二,但弊端與優(yōu)點同樣鮮明。

  阿當和貝蒂讓那些聽從他們命令的白骨勇士們,把骨車和骨舟上的物資都拿下來,就地攤開,分給瑟縮著的人類孩子們。她們在餓了將近兩天以后,才終于飽餐了一頓。

  貝蒂捧著一只鵝腿,遞給阿當,她也同樣餓得不輕。

  “你怎么不吃?”貝蒂關切的問。

  阿當在拉欣那里已經(jīng)把肚子填的很飽了,雖然不餓,但他還是接過鵝腿,塞進嘴巴里。

  鵝肉被他三口兩口的吃光了,阿當就用那根腿骨在地面上畫了一個大圈。他在圈上標出了一個位置,對照貝蒂背上的星圖和仰望過的星空,阿當大致可以判斷出他們在原魔界外域所處的緯度。

  同樣還是依照貝蒂背后烙印著的圖畫,在圖畫的上部有一條白色的河。它似乎源起于另一個世界,橫亙長空,奔流于星際,于原魔界的北極匯入原魔界中。如果做一個形象的比喻,它就如同一條狹長的臍帶,將兩個世界貫通連接。

  不久前,阿當曾經(jīng)親眼所見,白河匯入原魔界北極的河口處極光繚繞,白水滾滾狀若沸騰,因而那里又叫煮河口。從煮河口跳入那條白色的河,就可以順著那條白河的干流和支流,前往原魔界內(nèi)世界里的每一塊陸地。

  煮河口從數(shù)千年前起就一直被原魔界中最為強大的種族靈族所占據(jù)。萬幸的是,煮河口的管理者恰好就是阿當?shù)膿从?,靈族中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大代權者——舟人拉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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