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歸來
此刻,所有的人都意識到,這場席卷伊比利亞的災難,也許很快就要結(jié)束了,天空不再云霧繚繞,大地不再洪水橫流,暴雨逐漸減弱,潮水逐漸退去,人們再一次看到了生存的希望。
只是,他們中的絕大多數(shù)人,都不知道,這場災難究竟是因何而起,又為何戛然而止,一切來得那么突然,又去的那么隨意。
至于那位尤德博士,除了羅德島和伊比利亞高層與審判庭以外,此刻也再無人知曉他的姓名。
即便是邪靈剛剛消失的現(xiàn)在,也沒有人知道他身處何方。
尤德將神域撕碎后,按理來說應該會直接出現(xiàn)在之前觀摩了這場神跡的審判庭和羅德島對接行動隊面前,就像神話故事中的那樣降臨一般。
但尤德并沒有直接與眾人見面,他在回歸世界后將當時在神域中的所有人都帶到了荒原的另一處,那里了無人煙,與羅德島和審判庭的位置都有很長的一段距離,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有人能夠找到他們。
尤德在有意回避眾人,他不想讓他們看到之前的自己,他需要等徹底冷靜下來后才會重回眾人的視野。
此刻,尤德博士,斯卡蒂,阿米婭,凱爾希,以及Mon3tr,都被傳送到了一個山洞里,這里是個適合回歸的地方。
尤德博士的思緒開始恢復正常,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大家都已經(jīng)脫離了神域而又出現(xiàn)在了這個陰冷的山洞里,不過大家的情況好像依舊不是很好。
博士扶著自己的額頭,他感到自己的頭正在劇烈的疼痛,好在這詭異的疼痛感在慢慢減輕,相比于之前在神域里阿米婭戒指破碎時的痛感,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了許多。
然后博士發(fā)現(xiàn),自阿米婭戒指破碎到現(xiàn)在,中間的記憶是一片混亂,他隱約記得一些事,又忘記了很多,連順序都已經(jīng)理不清,但他總感覺過了很久一樣,久到足以磨滅時間。
虛假與真實同時交織在他的腦海里,博士完全無法理解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能夠形容的話,仿佛是像做了一個很長更長的夢,一場大夢。
“你醒了嗎,還是還在夢中?”
博士猛地抬頭,他聽到有人在對他說話,在他眼前的,是那個凱爾希,一如既往的凱爾希。
博士看到凱爾希,一下就被拉回到了現(xiàn)實中來,總感覺看到凱爾希似乎就不再感到奇怪,之前的一切似乎都能得到合理的解釋。
博士想從凱爾希的口中問出點什么來。
“凱爾希,你知不知道之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凱爾希沒有正面回答,而又反問了博士一個問題。
“博士,我現(xiàn)在還這樣稱呼你,之前的那些事,你還記得多少?”
博士一臉懵,他一下就被凱爾希的問題給難住了,博士嘗試努力去回憶之前的記憶,但他竟然發(fā)現(xiàn),那段記憶,仿佛是被封印了一樣,在刻意阻止自己去探尋那些記憶,博士也發(fā)現(xiàn)了這個疑點。
“凱爾希,你是知道的對不對?我會失憶絕對不是什么意外,而是被操縱的后果,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凱爾希沒有說話,她依舊沒有回答博士任何疑問,凱爾希不想讓這個平衡被打破。
見凱爾希沒有解釋的意思,博士也一臉不高興地低頭,他只能自己去回憶,那是一段不可磨滅的記憶,即便被封鎖住,也依舊無法束縛那一個又一個印記。
博士似乎意識到了一件事。
“是我殺了邪靈?!?p> 博士又看向凱爾希,想要得到回應。
“是我親手殺了那個邪靈,對吧?”
凱爾希不語。
就像做夢一樣,他從那些殘缺不堪的記憶碎片中,看到了一些痕跡,那被他手刃的邪靈,那無法解釋的力量,他都有印象。
“普瑞賽斯。”
好像是一個名字,刻骨銘心,即便在萬千流逝的記憶沙海中,那個名字依舊像最燦爛的珍寶一樣,無處隱藏。
“我之前就記得這個名字,這個名字對我來說絕對非常重要,這到底是誰?”
很遺憾,凱爾希依舊沒有解釋,此刻在博士面前她不需要做任何多余的解釋,她只需要耐心等待博士恢復過來,僅此而已,任何輕舉妄動都是愚蠢之舉。
博士在咬著自己的拇指,在記憶的海洋中瘋狂尋找重要的印記,與之前不同的是,這一次他真的還能回想起一些東西。
凱爾希也知道,這次尤德的回歸直接突破了之前的魔王封印,即便現(xiàn)在封印再度維持,但也有不少東西已經(jīng)被放了出來,也許博士還會回想起更加關(guān)鍵的記憶。
這非常危險,凱爾希一度想要制止博士去回憶,但她發(fā)現(xiàn),讓博士不再去回憶是不可能的事,凱爾希也不知道博士什么時候沒在想這些事,她只能在一旁看著,什么也做不了。
博士想起了,自己有著極其恐怖的力量,那力量甚至將禍亂伊比利亞的邪靈撕碎,他到現(xiàn)在都不敢相信那是怎么一回事。
博士感到了恐懼,他開始恐懼這個力量,因為他認為這個力量很可能是災難性的,但如此恐怖的力量卻落到了他的手中,他怕自己無法把握。
然后,他又隱約回憶起了關(guān)于阿戈爾的一些記憶,大靜謐的禍因,深海之神的企圖,雖然不是那么清晰,但他依舊能夠記得一二。
博士突然想起了斯卡蒂,他立刻轉(zhuǎn)過頭去,看著依舊靠在Mon3tr身軀上昏睡的斯卡蒂。
差點把最重要的事忘了,自己浪費了這么多時間在這里東想西想,卻忘記了斯卡蒂現(xiàn)在的情況依舊非常不妙,很可能會變成海嗣,必須馬上救她。
“我現(xiàn)在的血能夠救斯卡蒂了,對吧!”
“是的,我馬上為她治療,現(xiàn)在還不算晚?!?p> 凱爾希立刻像之前給阿米婭治療時一樣,從博士的手臂上抽取了一些血液,處理后又準備注入斯卡蒂的身體里。
由于之前的戰(zhàn)斗,斯卡蒂的雙手已經(jīng)加速海嗣化而變得堅硬,包括脖子也出現(xiàn)了鱗片,她身上的肌肉一直處于緊繃的狀態(tài),甚至連注射器都難以將博士的血液注入她的身體里,無奈之下凱爾希甚至驅(qū)動源石技藝將針頭硬生生插進了斯卡蒂的頸部,將血液輸送進她的身體。
博士感到自己的血液在被抽取和注射的時候甚至都在跳動,那是依舊未能完全冷靜下來的血脈。
博士看到,斯卡蒂在接受了自己的血液后,臉色瞬間就開始好轉(zhuǎn),她身上海嗣化的印記也在迅速消退,之前她那因為海嗣化而變得堅硬的雙手,如今也開始變得像以前那樣柔軟。
“她很快會脫離生命危險,至少短時間里不會再變成海嗣了?!?p> “那你的意思是,即便是我的血也無法阻止海嗣化的進程嗎?”
“你的血液只能大幅度緩解其癥狀,但無法徹底消除她的病癥,就像阿米婭也沒有因為接受了你的血液而從感染者變成正常人,當然,如果血液足夠多,那我們可以將這個進程無限期的延后,但老實說,斯卡蒂的這個進程,已經(jīng)到最后了?!?p> 看來博士的血液,也不是萬能的,此刻的斯卡蒂雖然沒有立刻變成海嗣,在墜落懸崖之際被拉了一手,但無論博士如何用力,也再也無法將她拉上來,她只是一直被拉著而已,只要博士一松手,斯卡蒂就會立刻墜入深淵,再也無法回頭。
現(xiàn)在的斯卡蒂,如果不是因為博士的血液在續(xù)著,早就變成了海嗣,可以說已經(jīng)算是半個海嗣了,她游離在人類與怪物的邊際,深海歷史上從來沒有這種情況的海嗣化,即便是水月都未曾如此矛盾。
看著眼前的斯卡蒂,博士也像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他不愿面對的事。
“凱爾希,芙蕾雅怎么樣了?”
“……”
沉默意味著默認,默認了大家都不愿意去面對的事實。
“那幽靈鯊現(xiàn)在什么情況了?”
“……她還活著,但已經(jīng)不再是之前的幽靈鯊了,而是一個海嗣,是深海教會手中的一把利器?!?p> “凱爾希,如果我的血能救……能延緩斯卡蒂癥狀的話,那是不是也能挽回幽靈鯊?”
“她已經(jīng)是海嗣,沒有了回旋的余地?!?p> 費盡心思,結(jié)果到最后依舊沒有能夠挽回幽靈鯊,甚至連芙蕾雅都獻出了寶貴的生命。
“那如果當初告訴幽靈鯊我的血液能夠延緩她們的海嗣化,是不是就能把她留下來了?”
“我告訴了她,但也必須告訴她達成這個目的的條件,喚醒并殺死邪靈?!?p> “然后你就又告訴了她喚醒邪靈的方法對吧?”
“……”
在當時的情況下,像藍毒、安哲拉這種非常規(guī)深海獵人和芙蕾雅這種次代深海獵人,自身的血脈基因很弱,她們的海嗣化都無法將邪靈喚醒,至少需要上百個像芙蕾雅這樣的次代深海獵人一同海嗣化獻祭才可能喚醒邪靈,但在海陸封鎖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多的深海獵人來到伊比利亞送死。
因此喚醒邪靈這份犧牲就只能輪到幽靈鯊與斯卡蒂二人身上,她們二人都是最初的深海獵人,身上擁有強大的血脈力量,二人的海嗣化會直接激活邪靈沉睡的基因,從而將邪靈喚醒。
只有邪靈被喚醒后,那被封印的尤德才會被一同有機會喚醒,才會有尤德手刃邪靈的這一出戲碼,既終結(jié)了這場災難又能暫時救下令一個深海獵人。
而因為斯卡蒂身上有著深海之神的神諭,若斯卡蒂徹底海嗣化則會連同將深海之神一同喚醒,從而導致毀滅性的災難降臨,甚至是世界的終結(jié),那會有比現(xiàn)在更大的風險,現(xiàn)在的世界或許難以承受這個結(jié)果。
“所以當初我才建議你時刻緊靠斯卡蒂和阿米婭,你們最好不能有一點事,但中途你們因意外而分開,甚至導致了更多不必要的人死去,這一點我也沒有預料到?!?p> 也就是說,這個犧牲的人選,只剩下了幽靈鯊,而在當時,已經(jīng)逐漸失控處在海嗣化邊緣的幽靈鯊欣然接受了這個結(jié)果,也才有了之后幽靈鯊獨自離去尋找邪靈的后續(xù)。
凱爾希想起了當時幽靈鯊說的話,她說讓凱爾希代她給博士道謝,但凱爾希知道,她根本無法將這一句話說出來。
凱爾希甚至感到了內(nèi)疚,她至今都對放走幽靈鯊的舉措感到后悔,就像是自己親手殺了幽靈鯊一樣。
博士的手已經(jīng)在顫抖,幽靈鯊的離去,就像是為自己的力量做祭品,這令他更加難以接受這股力量。
什么都救到了,又好像是什么都沒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