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卻話巴山夜雨時2
卉笙聽涵櫟說完這些,不禁有些心疼起他來。涵櫟看著她那雙充滿憐憫的眼睛,趕緊搖手道:“你別亂想,沒必要這樣一臉可憐地看著我,雖然我和你說這些,但這些年我在水晶宮過得還是很不錯的?!?p> “真的嗎?”
“嗨,那當(dāng)然了。雖然母后從來沒有特意指派人來教我,但是大哥一直都很照顧我,不論什么課,他總是會課下偷偷來教我,所以我也跟著他學(xué)了不少東西。起初影汐也跟著我一起學(xué),后來她靈力實在太差了,跟不上我們,就不來了?!?p> “你大哥,竟對你這么好?”
涵櫟重重地頷首:“嗯,不然呢,你以為是個皇室都要有奪嫡之爭嗎?”他揮了揮手道:“何必呢。其實我打從心底覺得母后這樣做挺好的。這樣我和大哥之間反而不會再心生嫌隙,我從小便知道他日后注定是水晶宮的帝君,而我,就當(dāng)個閑散之人吧,比起那些文書高疊、伏案操勞的生活,還是閑云野鶴般瀟灑自在的生活,更適合我呢?!?p> 卉笙有些欽佩地說:“你想得可真開?!?p> 涵櫟笑了笑:“不想開點,難道要自己鉆牛角尖,然后臥薪嘗膽,靜待時機好和我哥大戰(zhàn)一場?你怕不是在法界戲本子看得太多了吧?!?p> 卉笙調(diào)皮地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地說:“我還真是這么以為的?!?p> 涵櫟搖了搖頭,說:“那我怕是要讓你失望了,我從沒想過要去和我哥爭什么。這些年,我跟在他身邊,他總是照顧我袒護我,我做的錯事,總有他幫我擔(dān)著。小時候我頑皮,沒少惹禍,有好幾次都是他替我扛了下來。最嚴(yán)重的一次,我練習(xí)火焰術(shù)時一不小心燒了洵異山幾千畝的仆忠草。星耀為了保護我,硬說是他不小心燒得,被母后罰去洵異山種田種了整整兩年。
當(dāng)然,我也沒少幫他扛事。
有一次我們?nèi)ビ菰吠党缘?,結(jié)果他不小心撞翻了瑯戊仙尊的煉丹爐,看他那驚恐之樣,我都快以為他要以死謝罪了。所以我就在眾人面前說那丹爐是我撞的,后來硬生生扛了三十鞭刺藤的毒打,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
和他在一起這么多年了,沒人比我更了解他了。表面上他穩(wěn)重懂事,循規(guī)蹈矩,其實內(nèi)心里最煩這些繁文縟節(jié)了。你都不知道,小時候有好幾次,他居然讓我假扮他在房里讀書,自己偷偷跑出去玩兒。只不過后來他越來越忙,再難抽身,便總讓我和他細(xì)說那些我在下界的所見所聞。其實啊,沒有人比他更渴求自由。”
聽到這里,卉笙暗暗感動,有些羨慕地說:“你和你哥的感情可真好?!?p> 涵櫟想到自己的哥哥,得意地笑著說:“那可不。所以我們說好了,他替我扛這萬千重?fù)?dān),我替他游這大千世界?!闭f完哈哈大笑幾聲,又說:“外人看來,我們?nèi)置?,一個德才兼?zhèn)洌粋€閑散放蕩,一個又靈力薄弱,定是明爭暗斗,暗潮洶涌。其實我們兄妹三人之間的羈絆,哪里是那些外人能懂的。就算影汐一直靈力不見長,那也是我們心頭最疼的妹妹,誰也欺負(fù)不得?!?p> “真羨慕你們兄妹三人,這種血濃于水的羈絆,是求也求不來的?!?p> 涵櫟看著卉笙,他要再煽情一下,怕是卉笙都要感動得哭出來了。他不好意思地趕忙轉(zhuǎn)開話題:“嗨,瞧我,怎么說著說著說跑偏了。我本來是想告訴你,我雖貴為皇子,卻沒有帝位繼承權(quán),他們不知道我以后會做出些什么事來,所以從小就沒什么人愿意和我玩。我身邊最好的朋友就是去釋更樓給你送東西的子邦了,但他也是二十多年前才來的水晶宮,在那之前,就只有幾位尊使愿意和我走近。所以我很感激你娘?!?p> “我娘?”
“嗯,芷瑜姐一直都對我們兄妹三人照顧有加,所以當(dāng)初我和星耀才下定決心,一定要幫她尋到女兒。”
“原來你來尋我,大殿下也知道?”
“何止是知道,這事兒就是他攛掇的,我不過就是替他跑腿罷了?!?p> 卉笙驚嘆道:“我原以為,大殿下應(yīng)該是那種老成持重之人,沒想到,他行事作風(fēng)也這么,嗯,不拘一格?!?p> “嗨,我都說了,他就是表面上裝的好,其實心里鬼點子多了去了?!?p> “那影汐知道我娘的事情嗎?”
“她不知道。影汐天性過于純真,心里也裝不下事,這事要告訴她,她肯定是瞞不住的?!?p> 卉笙點頭表示同意:“影汐確實心思過于單純了些,之前她還因為靈力微弱這件事,一個人郁悶了很久?!?p> “啊?我怎么不知道?她沒和我說啊。”
“有時候越是親近之人,越是難以開口。不過我勸她把話說開,也不知是不是她真的去和你母后說了什么,反正,這些日子她變得開心了很多,也不再會因為靈力微弱郁郁寡歡了?!?p> 涵櫟低著頭想了想,說:“那個傻丫頭,從小就很介意靈力這件事。我們一直都安慰她想開一點。這些年我以為她不再介意了,沒想到,她只是表面裝作不在意罷了?!?p> “正是因為她愛你們,才不想讓你們失望吧?!?p> “卉笙,”涵櫟轉(zhuǎn)過身,直勾勾地看著卉笙的眼睛說。“謝謝你,和我說了影汐這些事,不然,我還以為那丫頭無憂無慮呢?!?p> 涵櫟紫色的眼睛在粉紫色的花海中更加熠熠奪目,一時讓卉笙迷了眼,她避開涵櫟的眼神,說:“也沒有啦。我還要感謝你,愿意和我說這么多事?!?p> 涵櫟笑了笑,用小拳撞了一下卉笙的肩說:“都說了我們是朋友了,那就沒什么不能說的秘密?!?p> 朋友?卉笙心下茫然,真能和涵櫟作朋友嗎?涵櫟迄今為止所做的這一些,有多少是顧及娘親的舊情,又有多少是因心存愧疚而所做的補償呢?
卉笙苦笑道:“能和神族二殿下成為朋友,我受寵若驚?!币姾瓩狄荒樢瘩g之像,卉笙趕忙岔開話題道:“對了,涵櫟。有一個問題,我一直沒弄清楚,你到底多少歲了?”
“你猜?”涵櫟戲謔地問。
卉笙眨巴了一下眼睛,弱弱地說:“方才你說,二十年前你便遇見了子邦,那我猜,你,二十四?”涵櫟笑。“那,二十五?”涵櫟繼續(xù)笑。“你別笑了,有駐顏術(shù)在,我哪里猜得到。你就告訴我吧?!?p> “我都八十歲了?!?p> “?。。。。??”卉笙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涵櫟見她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笑道:“這有何可驚異的,神族本就壽命長久。人族的壽命一般不過百,但神族一般能活到五百歲。之前在綠絨鎮(zhèn),你身邊那只小狐妖,壽命也能有個三百歲呢。”
卉笙想起了三尾,確實,妖族壽命比人要長久許多。所以神族這綿長的壽命,似乎也沒什么可吃驚的了。她看了看眼前這個少年模樣的男子,一臉認(rèn)真地說:“所以,我是不是可有喊你‘大爺’了?!?p> “去去去,你才大爺。”涵櫟不樂意地說。“你不能拿人族的壽命和我比啊。”
卉笙哈哈笑道:“我知道不能比,可是一想到你若是人族,如今定然是個老頭兒模樣,我就覺得好笑?!?p> “好笑啥,你好歹也算半個神族,等過個幾十年你雖然容貌不改,但我也可以喊你老婆婆了?!?p> “可別可別。我知道了,你還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不是糟老頭?!?p> “那可不?!?p> 二人又哈哈笑了幾聲。然后涵櫟伸出手,手中忽而多了一把玉笛?!熬吧@么美,怎能少了曲樂?”
“你會吹笛子?”
“你為何要一臉吃驚,我活了幾十年了,閑來無聊學(xué)幾個樂器太正常了。再說了,我會的可不只是笛子,有機會再給你多露幾手?!闭f罷,涵櫟將玉笛遞向嘴邊,一瞬間,清脆悠揚的笛聲彌漫開去。靈輝隨音律涌動,如波濤般蕩漾開去。微風(fēng)徐徐,托起笛聲,掠過花海,拂過心上。許是這樣的時光安心放松,讓她想起一起在綠絨鎮(zhèn),夏日夜晚,她和爺爺在院中乘涼時,望著星空,她常常會唱幾首小調(diào)。于是聽了幾節(jié)后,卉笙大致熟悉了涵櫟笛聲的音律,便開始輕輕吟唱起來,心飄到哪兒,詞便唱到哪兒。
一曲終了,涵櫟轉(zhuǎn)頭看向卉笙,一臉欣賞地說:“卉笙,可曾有人告訴過你,你唱歌,真好聽?!?p> 卉笙的臉一下就紅了起來,燒得火熱?!澳莻€,以前我只在爺爺面前唱過,剛剛也是興致來了而已,見笑了。”
涵櫟搖著頭說:“哪有見笑,你唱得真好聽,我從未聽過這么好聽的歌聲。你真應(yīng)該多唱唱歌?!?p> 卉笙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涵櫟繼續(xù)鼓勵她:“正好,我會的樂器很多,以后我可以給你伴曲?!?p> “那多不好意思啊?!?p> “嗨,都說了是朋友,還那么生疏作甚?!闭f完,涵櫟又展露出他那招牌式的燦爛笑容。
卉笙也笑了笑,不論涵櫟對她的好是因何,她都很珍惜涵櫟。只要他愿與她作朋友,她便絕不辜負(fù)。望著那慢慢流光的靈輝,卉笙心想,真是神奇啊。自己居然來到這水晶宮,居然還會和公主還有二殿下相識,娘親,這一切可都是你安排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