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離
不知什么時候又昏昏睡去。
小雪又來到我身前,換了副模樣。
臉頰已沒了嬰兒肥,看起來就是五六歲的樣子,眼睛大大的,像水一樣干凈。
這時她已住到了我家里,我也才剛剛結(jié)婚不久。
為了上個好學(xué)校,姐姐把她送到了我這里,送到了學(xué)前班,為了下一年能進市里最好的小學(xué),。
“大舅,我今天不想去幼兒園!”
“怎么了?”
“我怕!”
“怕?怎么會怕?”
“我就是怕嗎!”
“我的小公主,這不是理由……”
她嘟起了嘴,我也沒問她為什么會害怕,也許,當(dāng)初只是認(rèn)為她是因為任性才不想去的。
可是,今天,我卻想問問她“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也許真的發(fā)生過什么,卻被我忽略了呢,隨著她的長大,一道看不見的鴻溝,橫亙在我們之間,她感受到了,而我還以為一切如昨!
這時,在我眼前,她突然消失了,只有大片大片的濃霧,從四面八方,瘋涌出來,把所有的東西都遮蔽了,我什么都看不見。
我心里很著急,四下亂跑著,嘴里不停地喊著:“小雪,小雪,你在哪兒?”
然后就睜開了眼睛。
妻子已來到窗前,掀開了半片窗簾,一縷陽光從外面傾瀉而下,天早已經(jīng)亮了,我還是很少睡懶覺的,看到這個光景,不由得說了句:“哎呀,晚了,要遲到了!”
“今天是周末?!?p> “啊,周末,我都忘了!”
“夢到小雪了?”
“是?。 ?p> “你這頓折騰,手腳亂蹬,喊得也很大聲。”
“攪了你的好睡,嗯嗯……”我歉意地笑了笑。
“都夢到什么了?”
“我夢到把她弄丟了?!?p> “也許,現(xiàn)在,就和把她弄丟了一樣?!?p> “真的嗎?”我?guī)缀蹩蓱z巴巴地說道,明明知道是真的卻還是幻想那不是真的。
“你呀,魔癥了!”
“她什么時候丟的呢?”我喃喃自語著。
“她有了羽翼之后,就丟了。”
“她哪里有過羽翼?”
“她自以為不需要你們照顧的時候,就已經(jīng)在飛離你們了,只有你們還在原地而已?!?p> “是嗎?”
“豈止是她,就是我們的姑娘,所有人的孩子,都會讓我們面臨著這一天?!?p> 我的心,忽然就像裂開了一道縫隙,再也難以縫合了,總說我們男人是堅強的,其實,我們的心有時候比女人敏感脆弱的多。
我忽然就紅了眼睛,想到小雪,想到剛剛上高中的姑娘,想到她們已經(jīng)或總有一天,會離開我的蔭蔽,我就忍不住傷心起來,淚水再也忍不住,滾落下來。
“你呀,這么大人了,還哭鼻子!”妻子嗔怪地說。
我卻沒有理會她的嘲弄,一味地沉浸在難以自拔的悲哀中,忘情地發(fā)泄著。
“早晚都會有這么一天的!”妻子在一旁說。
“我知道,但是我受不了!”
“行了行了,你就別在這里添亂了?!?p> “我只是覺得難過!”
“知道了,知道了,我做早飯去了!”妻子起身走開了。
看看時間,才7點多鐘,我撥通了姐的電話,想想我都這么難過,更何況是他們!
電話響了幾聲,就被掛斷了。
今天可能去見律師,也許正在談事情,我胡亂猜測著,心里七上八下的,定不下來。
妻子的早飯都做好了,電話還沒有打過來,我嘟囔著,“怎么談這么長時間?”
這意味著好事還是壞事?是不是有眉目了?還是更糟糕了?
看著熱氣騰騰的粥和小咸菜,我也不覺得餓,什么胃口都沒有。
“吃點吧!”妻子勸著。
“我吃不下,也不知道怎么樣了,這么長時間沒回電話,是不是忘了?”
“你就會瞎琢磨?!逼拮拥闪宋乙谎?,“自己嚇唬自己,也解決不了任何事情!”
“我也由不得自己不去想??!”
“吃不下,就少墊補點粥?!?p> “嗯!”我點了點頭,勉強喝了幾口粥,就放下了勺子。
“你說這孩子,老實巴交的,怎么就走到這一步了呢?”我問到,當(dāng)然,也不指望妻子回答我。
“只有到時候問問她,才能知道這中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也不應(yīng)該???”
“不應(yīng)該的事情多著呢,主要是,你不可能知道她走過的每一處軌跡?!?p> “你說,這孩子,膽小,怕事,憨厚,吃虧也不吱聲,不怎么打扮,也沒什么花錢的地方,怎么就回走到這條路上了呢?”
“你們有多久沒見過了,頂多也就逢年過節(jié)見見,再有就是打個電話,視頻聊天,你的眼中,她還是當(dāng)年的那個圍著你轉(zhuǎn)的小姑娘,其實,她早已成年了,一個人在外地打拼,她都認(rèn)識誰,和誰交往過,你都不知道,你以為你了解她,現(xiàn)在的她,真的還是當(dāng)初的她嗎?”
“無論怎么變,本質(zhì)是很難改變的,她還是那個被人欺負(fù)了,只是默默忍受的小姑娘,還是那個整天笑容掛在臉上的樂天的沒心沒肺的孩子。”
“也許,她早就不是了!”
“不會的,我不相信!”我的臉都紅了,恐怕妻子再說下去,我就會發(fā)作了,憤怒了,口不擇言了。
“你問問自己的內(nèi)心,你是否也曾這么想過?”
“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我的聲音由高亢,慢慢低沉下去,最后的那種抗?fàn)?,低得只有我才能聽得到?p> “看看,不是我說?!?p> 我不再發(fā)聲,生著悶氣一般,低著頭,也不看還在說話的妻子,不做一點回應(yīng)。
妻子笑了,不說話了,她知道我的脾氣,也知道我的執(zhí)拗,索性就不再火上澆油,收拾起桌子來,把剩飯端到廚房去了,打開了水龍頭,開始刷起碗來。
我明知道妻子的話可能沒錯,但是,也極力抗拒著,我只想讓自己相信,一切都沒有變,孩子還是當(dāng)初的樣子,沒有變壞,沒有騙人,她是受害者,是無辜的。
只是,還有其他的念頭,偷偷地溜進我的腦海里,怎么也抵制不了。
她真的變了嗎?如果變了,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如今的她,到底變成了什么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