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由不得自己
當(dāng)著這滿堂賓客的面,堂堂郡主低聲下氣向平民道歉,望月要還是不識好歹、不依不饒,反而說明她自己肚量狹小,容不得人。
想必璋王請了這些人來,就是讓望月不得不接受珺瑤的道歉,將此事化了,好讓璋王能順利從寧曜手中借到兵。
縱使望月心中仍有不忿,但也只能語氣平和地說:“一場誤會而已,郡主言重了。”
接著望月看了看杯中酒水,狠下心一咬牙,仰頭喝了個干凈。
頓時從舌頭到胃里,望月都感受到酒水辛辣刺激,好像吞下去一團點著的木炭,在胃里熊熊燃燒,渾身都開始發(fā)熱滾燙。
她腦袋有些暈暈的,在寧曜有些擔(dān)憂的眼神里緩緩坐下。
珺瑤郡主也放下酒杯,動作優(yōu)雅地撫了撫裙上的褶皺,才在眾人視線中落座。
她往寧曜那邊看,男人低著頭正和望月說著悄悄話,望月?lián)u頭又點頭,寧曜抬手摸了摸她的臉,然后吩咐婢女去取什么東西。
郎情妾意,當(dāng)真是令人羨慕。
可惜她珺瑤的夫君,只能在這宴中諸人里選上一個,還特意以當(dāng)眾道歉來彰顯她的賢良淑德,而最傾向于選哪幾位,父親早已給她說明白了。
反正,由不得自己。
望月喝了酒之后腦袋就暈暈乎乎的,璋王在座上嘰里咕嚕說了什么她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寧曜讓文南把她杯里的酒都換成了茶,她就跟著眾人,別人都舉杯的時候她也舉杯,別人都喝的時候,她也一口干了杯里的茶水。
恍惚間,她注意到身后的文南直直盯著前方看,順著文南的目光看去,衛(wèi)承平正被璋王點了名字,向璋王敬酒。
“衛(wèi)副將當(dāng)真是一表人才,本王還記得當(dāng)初衛(wèi)老太爺還在朝的時候,還教過本王如何輔佐君王,本王至今仍記得衛(wèi)老太爺?shù)难普T,從不敢忘?!?p> 珺瑤郡主也附和道:“女兒從小到大多次聽父王提起過衛(wèi)老太爺,現(xiàn)在看來,衛(wèi)副將現(xiàn)在的樣子想必就和衛(wèi)老太爺年輕時一樣英明神武,難怪父王總是念叨他老人家。”
衛(wèi)承平面上波瀾不驚,拱手道:“承平哪敢和太爺爺當(dāng)年相提并論?!?p> “衛(wèi)副將謙虛了,”璋王暗中給珺瑤使了個眼色,“珺瑤啊,你和衛(wèi)副將年紀(jì)相仿,同齡人最是說得上話,便敬衛(wèi)副將一杯,相互認識一下?!?p> 珺瑤郡主表情幾不可見地一僵,但還是滿臉掛著笑容,敬了承平一杯酒。
衛(wèi)承平官職雖不如寧曜高,但他家世顯赫,衛(wèi)老太爺去世后仍舊聲名在外,遲早有一天會比寧曜更受皇上器重。
還有一點,便是衛(wèi)承平身為副將,手中也有一部分兵權(quán)。
父王最滿意的便是衛(wèi)承平,珺瑤嫁給衛(wèi)家嫡系子孫,也不算辱沒了她郡主的身份。
望月就是傻子,也能看出來璋王有意撮合承平和珺瑤。
接著璋王又一一介紹了幾個同樣家世顯赫的世家公子,承平則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杯接一杯地倒著酒,似乎整個宴會與他毫無關(guān)系。
望月酒似乎醒了一些,至少看人不是暈暈乎乎的了。
她算是看出來了,自己在這個宴會上也只是陪襯,璋王把她請來,就是為了以道歉一事來表現(xiàn)珺瑤郡主。
而另一重意思,也是讓寧曜看看,滿堂賓客都是與他璋王關(guān)系密切的世家,寧曜若真和他撕破了臉,就相當(dāng)于得罪了一眾世家貴族,即便是寧曜年輕氣盛、身居高位,也得斟酌行事。
“承平這小子,也算是有艷福了。”寧曜端起酒杯裝作喝酒,實則低聲對望月說話。
望月不大信,“你看他喝悶酒的樣,確定是艷福,不是麻煩?”
她又回頭瞧了眼文南,文南此刻微低著頭,就和其他下人一樣,但望月能明顯感覺到她眼中一閃而逝的落寞。
“寧曜,”望月小聲問他,“你說他們成親,是兩心相悅重要,還是家世地位重要?”
“于我來說,自然是兩心相悅更重要,但對于其他人,可就未必了?!?p> “會有人為了權(quán)力地位,拋棄同自己兩心相悅的人,與自己完全不喜歡的人成親嗎?”
寧曜只回答了兩個字:“很多。”
但大部分時候,都是身不由己。
不僅是人,就連天界、魔界和妖界,都有這樣身不由己的時候。
望月嘆了口氣,“那還真是薄情?!?p> “世間最不缺薄情冷心之人,”寧曜垂眼瞧著望月臉上的紅暈,微微笑道,“不過你放心,我絕不是那種人?!?p> 希望文南心里的那位也不是那種人。
宴會進行到一半,已有部分人醉倒在案,舞姬跳完一曲,福腰退下,又上來一排抱著琵琶的歌姬。
望月只喝了一杯酒,酒勁卻怎么都壓不下去,她從未喝過酒,沒想到這玩意這么厲害,只一杯下去就讓她整個人都糊涂了,眼前天旋地轉(zhuǎn),眼皮子沉得怎么都抬不起來。
珺瑤郡主也喝了好些,醉意難消,她雙頰緋紅,眼神迷離,更惹人憐愛。
她甚至親自走下主位,拿了歌姬的琵琶,當(dāng)眾彈了一曲。
左右眾人都為她這一曲叫好,珺瑤郡主看著他們莞爾一笑,迷得那些人暈頭轉(zhuǎn)向。
然后珺瑤郡主將視線移到承平身上,這人面前的酒壺不少,菜基本沒動過,好像也根本沒開過口說幾句話。
她忽然生出一種想法,想讓這個悶葫蘆為她開口,為她沉淪,對著她口吐甜言蜜語,前后相比,就像她真正馴服了這個男人一樣。
“衛(wèi)公子,”珺瑤回座位上又倒了滿杯,裊裊婷婷走到承平跟前,沒再叫他“衛(wèi)副將”,而是稱他為公子,“見衛(wèi)公子一個人喝悶酒,珺瑤特來敬衛(wèi)公子一杯,還望公子不要嫌棄?!?p> 衛(wèi)承平緩緩抬起頭,面前是珺瑤郡主笑靨如花,可他的眼神似乎無法聚焦到郡主身上,而是約過珺瑤,看到了斜前方的文南。
文南也在看著他,眼神里是千千萬萬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謝郡主?!笨ぶ髡局此?,他也得起身回禮,扶著桌沿站起來時不經(jīng)意碰倒了酒壺,酒水灑了他一身。
“微臣失禮了?!背衅郊泵笆中辛艘欢Y,用手去擦拭衣服上的酒漬。
珺瑤見狀笑得更加嬌媚,她放下手中酒杯,從袖中取出一方絲帕,遞給承平。
“衛(wèi)公子不介意的話,用這個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