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個中緣由
駱琴簫理所當然地認為,這兩個黑衣人已把外頭的人都解決了,她再怎么喊叫,也喊不來能救她的人。
她似乎將望月和松羽錯認成了什么人,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望月甚是無奈,她只是過來和駱琴簫談談心,沒必要這么刀劍相向吧。
何況他們兩人兩手空空,什么都沒拿,怎么也不像是專程來殺人滅口的樣子。
松羽這個不嫌事大的,這時候還在不停刺激她,別等會給她惹急眼了,一匕首捅上來。
眼見駱琴簫已經(jīng)快崩潰了,望月低聲提醒了一句:“松羽?!?p> 駱琴簫顫抖的手僵了一下,似乎是聽出望月的聲音甚是耳熟。
松羽乖乖閉上嘴,躲到望月后面。
說是躲,可松羽比望月高上一個頭,望月站在他前面,后頭依舊能露出松羽整張臉。
“是你……”
看起來,駱琴簫是認出望月了。
都認出來了,望月也不至于還蒙著面巾,正好臉上蒙著塊布,呼吸都感覺悶悶的。
她解開面巾,駱琴簫的猜測得到確認,眼神卻忽然黯淡了下去。
“我今天在鳳吟宮害你,是我不對,你這時候找過來,是來拿我泄憤的嗎……”
眼前這個人,和望月午后在宮里遇見的那個嘰嘰喳喳的駱琴簫,簡直判若兩人。
她們相識好像也就是幾個時辰之前的事吧。
起初在宮里主動找望月搭訕,然后跟一只小麻雀一樣在望月身邊轉來轉去嘰嘰喳喳的駱琴簫,還有后面提到嫡庶話題時憤憤不平、潸然落淚的駱琴簫,再到現(xiàn)在一臉黯然神傷的駱琴簫,到底哪個才是真的?
“泄憤倒不至于,我的確很生氣,”望月往前走了兩步,“不過我更想從你嘴里聽到的,還是你這樣做的緣由。”
望月神情平靜,什么情緒都沒有,好像在問一件事不關己的事情。
“緣由?”
駱琴簫喃喃道,然后緩緩放下緊握著匕首的兩只手,頹然跌坐在身后的床上。
“這種事情還要問?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你已經(jīng)贏了,又何必再來殺人誅心?!?p> 望月看她的眼神,不像是從心底里說出這番話的。
“駱琴簫,我是第一次來京城,咱們以前沒打過照面,更別說結什么仇了。我很好奇,究竟是為了什么,你冒著這么大的風險都要置我于死地?!?p> 駱琴簫兩手握了握,移開了視線,說道:“這是我的私事,我不想說,抱歉?!?p> 松羽在后面偷偷觀察望月,她方才問話的樣子,還有那一臉淡漠的神情,都和當年他見過的望舒一模一樣。
包括接下來這一句話:“你最好認清一下現(xiàn)實,我這個時候穿成這樣來見你,不是來問你的意見的。”
望月嘴角微微勾起,美目微闔,眼底一片冷意。
松羽一聽這語氣就知道,望月是不高興了,再看她的表情,當年月神望舒對某事不悅時,便會做出這副表情。
這樣的不悅之后,通常會有更加恐怖的后果。
望月雖然記憶和修為全失,可她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御月之神,上古時代存活至今的神明,也是開天辟地之后,世間第一只鮫人。
這種與生俱來的高貴和尊嚴,面對區(qū)區(qū)凡人,幾乎瞬間就能將他們壓垮。
望月側過頭,給了松羽一個眼神,松羽立刻狗腿子似地把床邊的椅子搬過來,望月?lián)哿藫凵砩喜淮嬖诘幕覊m,慢悠悠地落座。
然后她繼續(xù)說道:“駱琴簫,我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覺站在你面前,當然也能讓你在這世上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然后我還能留著你的魂魄,讓你親眼看著你的尸體是怎么腐爛成白骨的,還有你那為你流干眼淚的娘親,你一死,她就真的半點指望都沒有了。”
松羽暗暗給望月鼓掌,這等魄力,不愧是神女。
望月在說死的時候,駱琴簫沒有什么反應,但一提到她娘,駱琴簫就猛得抬起頭,眼里全是淚水。
“那我又能怎么辦?橫豎都是一死,我什么都不說,至少還能為我娘掙一個正室的名分,你又能給我什么?”
“所以,你是因為這個,才如此奮不顧身?!?p> 望月總算是明白了。
駱琴簫平生最在意的,便是她庶女的出身。
而駱毅發(fā)妻亡故已過數(shù)年,即使守孝三年,也已期滿。駱毅不僅毫無續(xù)弦之意,也不將側室提拔成正妻,這當中肯定是有什么緣由,不然駱琴簫也不至于破釜沉舟,和珺瑤郡主沆瀣一氣。
且指使她的人肯定威脅過她,但凡她將背后之人捅露出去,就會殺她滅口。
望月心下了然,要想撬開駱琴簫的嘴,就得打她一巴掌再給個甜棗,這甜棗一定得大,得有誘惑力,不然不足以讓駱琴簫為自己做事。
“動不動就是什么死呀活呀的,也不知他們累不累。我不要你的命,但我能保你活著,也能保你娘活著,還能讓你、還有你娘,成為堂堂正正的嫡系,駱琴簫,你信嗎?”
駱琴簫反而笑了,只是笑得甚是凄切:“夫人,您太小看他們了吧,寧將軍就是戰(zhàn)功赫赫,也無法跟那些手眼通天的人相提并論?!?p> 她還有什么話要說,卻被望月打斷。
望月略微俯下身,直視著駱琴簫的雙眼。
駱琴簫張了張嘴,半個音節(jié)都吐不出來。
在她眼中的倒影里,望月漆黑的眼睛緩緩變成海藍色,還發(fā)出明亮的藍光。
她身后的松羽也睜開眼睛,一對橙紅的鷹目,直勾勾盯著她看,像盯著待宰的獵物。
“你…你們……”
駱琴簫驚訝地連話都說不出來。
望月唇角噙著淡淡的笑意,眼睛瞇了瞇。
“其實她們沒猜錯,我的確是妖。”
“我也是。”松羽幫腔道。
“那個姓張的道士,修為不濟,只能靠些幻術?;H?,他也知道,一般的法術對我起不了作用,才會拿你們這些凡人下手。不過嘛——還是沒什么用。你口中那些手眼通天的人,在我手里不過只是個隨時能捏死的螞蟻而已,我能保住你,自然也能讓他們悄無聲息地從這世上消失,連灰都不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