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驕陽烈烈,大課間休息時段。
聒噪的蟬鳴聲在翠綠的樹葉上顫抖。
空蕩蕩的教室里只有一個女孩孤獨的身影。
夏若青坐在座位上,認認真真地整理英語筆記,見到重點的句型和語法會用紅筆加著重號。她實在難以想象,像蕭俊辰這種大大咧咧,自以為是的男孩子會做出這么詳盡清晰的筆記來。
此時此刻,在另一邊。
籃球場上,氣氛火爆。
裴子諾的一記大灌籃奪得了滿堂喝彩,看臺上的女生們一邊鼓掌喊加油,一邊竊竊私語。
女生甲心跳怦怦,手撫胸口,面紅耳赤地嘀咕道:“好帥好帥??!”
“他有什么帥的,再帥有那個帥!”女孩乙的目光投向另一邊。
熱氣翻騰的綠茵足球場上,蕭俊辰掀起足球服的前襟,擦了擦臉上的熱汗,然后一腳踢出,圓圓的足球飛出了幾十米遠,直線射進了對方的球門。
場上尖叫聲連連,蕭俊辰張大嘴巴,激動地握拳跳起來,繞場跑了一圈,大有球星的風(fēng)范。
“哼,再帥也和你沒關(guān)系!”女生甲得瑟下肩膀,不屑地翻翻白眼。
“那你就更沒什么指望了!”女生乙腦袋歪揚,不留情面地反擊。
兩個人彼此瞅一眼,氣得不得了。
這時,身后卻有一個胖乎乎的女生小聲揣測道:“蕭俊辰是不是喜歡夏若青啊,我問他借筆記他都不肯借給我,你看,今天上課的時候,他把筆記給若青了!真過分!”
女生甲和女生乙聽了這話,頓時抿起嘴巴,一臉的羨慕嫉妒恨。
很快的,“叮鈴鈴——”急促的上課鈴聲又嘯響了起來,操場上,看臺上的學(xué)生嘩啦啦起身,三三倆倆的朝教學(xué)樓的方向跑去。
蕭俊辰抱著足球,神采飛揚的急奔而來,卻被走廊拐角處的裴子諾一伸手臂,當面攔截住。
“你等下,我跟你說件事!”他眉眼焦急,凜凜地說。
“放學(xué)后再說!”對方卻撇過頭,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
“葉朗清退學(xué)了,你知道嗎?”裴子諾雙手叉腰,有些生氣地瞪著他。
“什么?”蕭俊辰猛地怔住,詫異至極地皺眉:“出什么事了?”
“放學(xué)后再說吧!”裴子諾一笑,此刻卻有些故弄玄虛的樣子,擺了擺手,徑自走了。
只留下蕭俊辰一個人在安靜的走廊上默默地發(fā)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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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多月前,入夜,滴水的小巷里,他被王胖子一行人圍追堵截,受了重傷住了院。
他壓根沒有想到,因為一場嗜血的賭注,他為此付出的代價,是一雙寶貴的眼睛。
烈日炎炎的午后,醫(yī)院的走廊上彌漫著消毒水與藥物的刺鼻味。
病房內(nèi)寂靜無聲。
深藍色的窗簾被暖風(fēng)揚起輕盈一角。
一束細小的亮光直直地照在他的瞳仁上。
端坐在椅子上的男孩面色虛白,輕輕地問:
“醫(yī)生,我的眼睛是不是要瞎了?”
“不做手術(shù)的話,不超過一年,你就徹底看不見了。”醫(yī)生表情慎重,回答地簡單犀利。
男孩皺起眉頭,清俊的臉孔變得剛毅起來,頓了頓,又問:
“那,做手術(shù)需要多長時間?”
“術(shù)前術(shù)后,半年!”醫(yī)生熄滅了手電筒,轉(zhuǎn)過身去,在辦公桌前徐徐坐下。
男孩身子一抖,無望地閉下了眼睛。
走廊上,似乎有冷冷的寒氣穿透墻壁,直刺入他的心臟,將他全身的血液徹底凍結(jié)。
男孩低了低眼睛,心煩氣躁地往前走,腳步聲空洞而死寂。
少頃,他搓了搓眉骨,隨手奮力一揚。
一片凄慘的白。
幾頁紙張嘩然飛起,紛紛揚揚的散落在他的頭頂。
那是他的病例報告。
光線清寂的走廊上,小小的壁燈勾勒出他單薄蒼涼的身形。
男孩越走越快,頎長的背影在走廊盡頭消失成一個渺小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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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學(xué)后,夏若青收拾了書本,正準備離開教室,蕭俊辰在門口攔住她。
“我找到了一本不錯的英語參考書,給你!”
若青微微一愣,客氣地接過了書,粲然一笑,道:“謝謝你!”
“不用謝,這叫幫助落后同學(xué)嘛!”蕭俊辰眉毛一聳,笑得很陽光。
兩個人一邊聊一邊走出了教室,他忽然又似想到了什么,探過頭去從書包里取出了一個黑色的隨身聽,遞給了她:“這個也給你,里面我下載了不少經(jīng)典的聽力練習(xí)題,還有閱讀理解之類的考試題,你拿去聽吧!”
“這怎么行,你已經(jīng)幫助我很多了,我不能再拿你的東西?!比羟嗝嫔换牛泵⑺氖滞屏嘶厝?,再三拒絕道:“我不要這個了,有你的筆記就夠了?!?p> “讓你拿著你就拿著,別跟我客氣了。”蕭俊辰卻含笑堅持著,一股腦的將東西塞到了她手上。
若青面色為難,還要再說些什么,正前方忽然有人呼喊蕭俊辰的名字。
“來了——!”蕭俊辰應(yīng)了一聲,朝女孩說了聲拜拜,轉(zhuǎn)身向那個人走了過去,倆個人看起來是約好的樣子。
若青收回了視線,沉默地看著手里的東西,心中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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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今天是周五,回家的學(xué)生特別多,校門口一片嘈雜聲。
有家長開著車來接自己的孩子,也有學(xué)生三五成群的結(jié)伴行走在林蔭道上,談笑聲,打鬧聲,汽車的鳴笛聲,路邊小商販的叫賣聲高高低低,此起彼伏。
夏若青穿著校服,挎著書包,按照表哥說的,在校門口乖乖地等他來接。
約莫十分鐘過去了,校門口雜亂的人群中忽然起了一陣詭異的騷動。
夏若青定睛望去,看到三名流里流氣的男青年在校門口逮著學(xué)生就問:“認識葉朗清嗎?”
為首的那名青年一臉橫肉,兇巴巴的揪住了一個落單的女生,劈頭蓋臉地罵道:“你他媽跑什么呢?沒聽到我在問你話嗎?認識葉朗清嗎?”
那女孩怯怯地掙扎了兩下,縮著肩膀小聲道:“不認識,我真的不認識?!闭f完就要離開。
“少在這兒給老子裝糊涂!你們學(xué)校的你會不認識?!蓖跖肿蛹t著眼大聲叫罵,劈手揪住了女孩的書包,拉扯著不肯放她走。
女孩佝僂著身子急得快哭了,求救的目光看向了四周。
“你放開她——!”不遠處站著的若青無從得知自己的勇氣從何而來,甚至說這話的時候,因為心底的懼怕,她的聲音都在瑟瑟發(fā)抖。
王胖子喲呵一聲,掉過頭,不可思議地瞪著這個膽大包天的女孩:“你他媽的還敢跟我吼——!”
說著,上下掃視她一番,冷哼一聲,竟放開了那女孩,大刀闊斧的朝若青走了過去。
轉(zhuǎn)眼間,他已經(jīng)走到了若青跟前,夕陽的余暉照亮了他臉上坑坑洼洼的斑點,肥厚的嘴角隨著他的憤怒一再地上揚,充滿了陰狠的樣子。
若青咬緊嘴唇,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氣勢,原本因害怕虛軟的身子驀地站直,四目凜然相對。
“你最好不要在我們校門口撒野,否則我就要報警了!”女孩定定地說。
王胖子握緊了拳頭,表情好像緩和了一些,迅速收縮的瞳孔卻閃爍著不明的暗光。
若青正視著他的眼睛,又不亢不卑地道:“不信的話,你們盡管試試?!闭f著,她就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機,作勢要打電話了。
王胖子嘶一聲,陰冽地笑出聲來,瞪著眼睛要上前奪走她的手機。
女孩卻高舉著手機,穩(wěn)穩(wěn)地后退了幾步,嘴里叫囂道:“你不要過來?!闭Z音方落,若青的身體卻被一只修長的手臂突兀地攔到了身后。
一個高大的人影擋在了她面前。
自男孩身上散發(fā)出的淡淡的薄荷水的味道彌漫在若青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