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廿三清明
昨日雷雨帶來的涼意并未消散,出城后的道路也是泥濘不堪。
張明卿跟著人群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說是祭祖,但他卻也沒從周圍所謂親戚朋友的臉上瞧出多少思悼之情,仿佛大家來都只是走個形式。
麻木的臉與肅穆的衣裳讓整個隊伍都顯得死氣沉沉的,只有領(lǐng)頭的幾位老者偶爾吆五喝六的。
哈~
萬惡的封建宗族家長制!打了個哈欠,張明卿在內(nèi)心中暗暗鄙夷道。
不過鄙夷歸鄙夷,他可沒有著什么高舉大旗反抗的想法,白癡才會那樣做。他知道,在這個操蛋的社會,士農(nóng)工商的階級劃分與宗法制才是符合這個時代的。
一切后世先進(jìn)的制度在生產(chǎn)力達(dá)不到的基礎(chǔ)上都是空中樓閣,只會加速這個王朝崩塌罷了。
只要這個時代的悲哀不會成為他的悲哀,他才沒興趣去出手干預(yù)什么了。
終于是到了墳地
張明卿原本以為馬上就能熬出頭了,結(jié)果沒想到卻是苦難的開始。
糕點、供果擺上,他大哥便開始發(fā)表講話,那真是跟老太太的裹腳布似的又臭又長,聽得他是昏昏欲睡。
“孽畜!你這個不孝子!”
一聲呵斥,嚇得張明卿是一個激靈......死鬼老爹真爬出來?
抬頭一看,卻是一旁支青年和領(lǐng)頭的幾位族老爭執(zhí)了起來,他大哥正在一旁勸解。
日!上個墳還能出這么多事,看起來張家內(nèi)部也是不太平啊~
眼見前面的爭執(zhí)是愈演愈烈,似是要動起手來,不得已張明遠(yuǎn)叫上來幾個伙計將那年輕人拉了下去,這才讓儀式得以繼續(xù)。
集體祭拜完事,各家也開始祭拜自己的直系先祖。張家的祖墳修得很大,一下子倒是顯得冷清了不少。
張明卿按著墓碑的名字找到了原主爹娘的墳,恭恭敬敬的上了三炷香,又燒了些紙。
“二哥!”
回頭一看,正是寧夕月,讓他不由得眼前一亮。
今日寧夕月穿了一身素衣,將那婀娜的身姿完全體現(xiàn)了出來,未施粉黛、烏發(fā)輕挽。
俏麗與清純齊具,嬌顏共桃花一色。
“大哥和小娘呢?”,見其就自己,他有些好奇的問道。
“好像是在和族老們商議明理堂兄的事?!?p> 明理?就是那個年輕人嗎?張明卿努力回想了半天,最后還是放棄了。有關(guān)于張家的記憶大部分都是支離破碎的,他只記得當(dāng)年父親死后想要吃絕戶的貌似就有那幾個族老。
“二哥~你的身上為什么會有胭脂味?”,帶有幾分狐疑的質(zhì)問從寧夕月的口中響起,隨后其又踮起腳湊到近前輕嗅了幾下。
額頭的發(fā)絲掃過鼻尖,讓張明卿感覺癢癢的。
“還有酒味,二哥你喝酒了?還是和女人!”
這肯定的語氣瞬間讓他酒醒了過來,也將他的思緒拉回,“沒有~是李安,他昨日在百花樓喝多了,我把他接回來的?!?p> 兄弟,委屈你了。這種事打死他也不能承認(rèn),思來想去也就只有李安能背的住這口鍋了。
“真的嗎?”,寧夕月皺起了眉頭,顯然他臨時編出來的這個借口不怎么具有說服力。
“二哥的銀子都給你買簪子了,你看二哥哪還有錢去喝花酒。我發(fā)誓,我真沒錢喝花酒!”
面對寧夕月質(zhì)疑的目光,張明卿顯得極為坦然,還晃蕩了兩下衣袖以示自己的兩袖清風(fēng)。
這誓發(fā)的他倒是不心虛,畢竟昨夜是李長歌花的錢,百花樓一頓花酒少說也得二十兩銀子起,他是真沒那個消費能力。
“這倒是~二哥,你可不許去那種地方鬼混!”
呼~安全落地。
逃過一劫的張明卿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只是這正宮的口吻和氣場是怎么回事......
好像哪里有些不對?
“看來還得有一會才能完事,我們?nèi)ブ車D(zhuǎn)轉(zhuǎn)吧?!保氩幻靼椎乃纱噢D(zhuǎn)移起了話題,萬一再讓寧夕月聞出些什么可就不好了。
寧夕月思量了一下,點頭答應(yīng)。
即便張家算不得古板,但大家閨秀該有的樣子還是得要的,故此平日里她也沒得什么機(jī)會出來玩。
唯一的例外恐怕就是張明卿了,什么家族名望全都沒往心里去,就連撈尸人這個全家都引以為恥的工作干得也是怡然自得。
二人避開人群,就往一旁幽靜的桃林走去。
離了那壓抑的地方,少了些古板的禮教,少女的腳步似乎也變得輕快起來。
望著寧夕月在桃花下的笑顏,張明卿情不自禁地呢喃道:“人面桃花相映紅?!?p> “嗯?二哥你說什么?”,寧夕月抬起頭來,將原本放在花間的目光放到了他的臉上。
“哦~沒什么?!?,回過神來,張明卿含糊道。
“就有,我分明聽到了!”,寧夕月幾步跑回他面前,“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
品味了幾遍,其靈眸驟然一亮,“好詩!二哥可曾作全?”
不同于尋常人家,寧夕月還是讀過些書的,自是能品出這半句的味道。
“沒有,就這半句。”,張明卿撇了撇嘴,全詩他自然是記得,可這首詩表達(dá)的乃是惆悵之情,并不應(yīng)景。
在一個妹子前來一場物是人非的感嘆,主角還不是她,這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嗎!
“可惜了,二哥當(dāng)年你若是好好讀書,一定能金榜題名?!?p> 寧夕月聞聽此言,明眸略顯黯淡,透露出遺憾之意。
瞧著她這幅模樣,張明卿瞬時心生漣漪,不愿掃了其興致,“提那些事作甚?讀書二哥是不行的,不過給你寫首詩還是可以的?!?p> “真的嗎?”
“等著!”,張明卿來回踱步,搜腸刮肚起來。
應(yīng)景的、非是悲情的、含蓄的......有了!
“咳咳~”,清了清嗓子,“聽好了啊~”
“娉娉裊裊十三余,豆蔻梢頭二月初。春風(fēng)十里津海路,卷上珠簾總不如?!?p> 寧夕月神色一震,緊跟著反復(fù)念叨了好幾遍。隨后在張明卿錯愕的目光中緊緊的抱住了他的胳膊,“這是寫給我?”
“嗯~啊!”
張明卿此時已經(jīng)顧不得回答了,他的腦海中僅剩了一個問題......這就是所謂的守株待兔嗎?
煢煢白兔,上起下伏,粉粉嫩嫩,蹦蹦跳跳。
寧夕月顯然沒有注意到他此時的表情以及自己此時的動作有什么問題,還在反復(fù)念叨著這四句詩想要記下來。
張明卿也樂得享受,還做賊心虛的向四周張望了下。
這一看,卻是瞧見了不同尋常的一幕......那是~李安!他旁邊的女子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