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這種東西似乎是不應(yīng)該存在的。高陽接受的是唯物主義教育。不過穿越這種事都發(fā)生了，再說神仙不存在似乎證據(jù)就沒那么足了。但高陽從這幾句話里還讀出了些別的東西。
“怎么做神仙？”
“你看我的頭臉上有皺紋嗎？”
高陽仔細回憶了一下，“沒有?！?p> “我應(yīng)該有皺紋嗎？我是韓悼惠王二十一年冬，周王朝被秦滅四年后，秦昭襄王五十五年年生人。”
“說人話！”
“我今年四十七了?！?p> “你是從穿之后就不變老了？”高陽有些意外，換個意識就可以改造人的身體嗎？這樣就不妙了，一個永遠五歲的童子在一般人家可以是祥瑞，在帝王家可不是什么好東西。
“并沒有，那年我三十四。這十三年來變老的速度要遠比一般人慢，再活二十年也不一定死?！?p> “呵呵，”高陽輕笑，“你一個現(xiàn)代人，連肥皂……是肥皂吧？你不會連精油都搞出來了吧……都搞出來了，吃的喝的肯定比這些弱智要好得多。保命的本事本來就比周圍的人好，中年期慢一點也正常。到你老了，劉邦弒殺功臣的時候看你還能保持這么好的心態(tài)，朝不保夕自然死得快?！?p> “我需要糾正你幾個問題。第一，確實是精油香皂，桂花油的。第二，我又不是被你爸媽殺死的。到時候我肯定會交出爵位，安心去留地養(yǎng)老的。所以沒什么心態(tài)問題。別詛咒我有的沒的?！?p> “你搞出氫氧化鈉了？提取精油的話，你還搞出了酒精？”高陽其實更關(guān)注前一個問題，他又不是真愛臟。如果不是需要和其他人保持一樣的話，也確實該好好洗個澡了。而火堿和酒精的制備，意義絕不只是做幾個香皂這么簡單，很多東西都可以開始著手制造了。
“不是詛咒你，而是如果穿越者本身并不能造成蝴蝶效應(yīng)的話，那你我的死期基本上就是注定的。有沒有什么例子可以否定世界線的穩(wěn)定性？”
“氫氧化鈉是用石灰乳和純堿加熱生成的，教科書上的反應(yīng)，碳酸鈣沉淀。酒精蒸餾的，收集桶放水里就行。以我的身份才能湊足提煉酒精的米酒。
蝴蝶效應(yīng)我沒感覺，我基本上是老老實實按歷史上的時間點做事的。但我歷史還沒好到對秦漢兩代發(fā)生的事清清楚楚的地步，事做的對與不對就不知道了。楚漢爭霸劉邦本來就是百戰(zhàn)一勝，一勝取得了最大的戰(zhàn)果?，F(xiàn)在還有得輸呢?！?p> 和高陽的認識差不多。如果世界線還是那么穩(wěn)定對自己來說就太不妙了。確實有野史自己實際上是主動放棄了皇帝位置，甚至還有說自己最后成為了劉桓妻子竇漪房——將來的竇太皇太后的長兄。那自己還能多活不少歲數(shù)。
但是這些野史的可信程度是遠比不上已經(jīng)成為了半個神仙的留侯云游四海不知所蹤的。而太史公又認真的將自己兩人的死期蓋棺論定，這就很難受了呀。
“我的身份以后要點酒也容易得很。要不然，滎陽之戰(zhàn)你讓劉邦提前贏下來？”
“你有病吧，楚漢之爭那么麻煩的事情，多一點少一點都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變化。劉邦贏得本來就很僥幸。要是這把贏了下把輸了你我就等死吧。我不會死，你就很難說了?！?p> “確實啊，”高陽捏了捏額頭，楚漢之爭涉及的單位太多，自己對古代戰(zhàn)爭一竅不通，本來以為有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留侯張良謀劃。結(jié)果這位也是個二把刀，抄書怪。戰(zhàn)場運算能力實際上也是沒有的。一大堆兵馬士氣忠誠什么的都很詭異，連戰(zhàn)斗力都是忽高忽低的。打了亂戰(zhàn)，脫離了原來的軌道之后，自己這些人連唯一的前知之能都將喪失殆盡。
兩個穿越者都是慫人，慫人干慫事，對這場事關(guān)自己身家性命的戰(zhàn)事自然是輕忽不得。情愿按照歷史上那繞了幾個彎子的勝利一步一步腳踏實地的來。只要項羽不過江東，那他和老婆鐵定是得死在烏江邊上的。
高陽也暫時不打算大手筆地改變現(xiàn)實，自己還是有時間的。
那可是七年隨心所欲的皇帝時光呢。高陽不相信親媽呂雉會真廢了自己，自己的膽子比歷史上的劉盈大得多。
只要護住了劉如意，避免人彘慘案發(fā)生。避免了一場殘酷事件發(fā)生的同時也能修改歷史，那自己活到八十歲也許就不是什么問題了。
高陽的手突然抖了起來。不會吧？《死神來了5》的情節(jié)又回蕩在了他的腦海中，男主利用前知之能逃過一次必死的劫難之后，又被第二場災(zāi)難卷入其中。就這樣一次次千日防賊，終于躲避不及，被死神收割走了生命。
要是這么說的話，和自己的情況就很像了。歷史上劉盈也是盡力保護弟弟，起居坐臥與弟同，很明顯是意識到了自己老媽很有可能殺了弟弟的。而最后的結(jié)果弟弟還是死了，死得很慘。
高陽在考慮很明顯的一個問題，會不會歷史上那個劉盈也是穿越的，畢竟穿越的張良已經(jīng)干了張良的事情。而歷史上的劉盈說不定也是打算扭轉(zhuǎn)他自己那個世界線上的災(zāi)難，才會日日防備。
結(jié)果很有可能是劉如意換了一種死法，或者僅僅是更改了死亡時間。以至于劉盈避之不及。加上人彘的慘痛，照舊一病不起，撒手人世。
至于為什么是劉如意換了死法。因為高陽覺得在任何世界線上，以呂雉的殘酷，只要有機會，戚夫人最終會被做成人彘這件事都是確定的。
至于劉如意，毒死勒死上廁所死都隨便，總之大概只有死亡結(jié)局比較固定。
這種觀點帶有濃重的幽暗的宿命論的觀念。應(yīng)該說，為了防止時間穿越的祖父悖論，彌補的方式基本就那么幾種。而《命運石之門》和《死神來了》都相當接近宿命論的立場。
不應(yīng)該期待世界線超過5%的變動。高陽是了解平凡性理論的。雖然具體的數(shù)學推導他早已忘記，但是依稀記得這是個關(guān)于宇宙結(jié)構(gòu)的猜想，默認下應(yīng)該放棄自己的宇宙是特殊的這一想法。以平凡的觀點看待世界，默認自己在宇宙中的存在是普通的，大多數(shù)的。自己在宇宙中處在差不多不太特殊的位置，自己存活的時間也不特殊，不太早也不太晚。
尤其是自己并沒有《命運石之門》中向過去傳遞信息的能力，只有無數(shù)次的嘗試才有可能尋找到夢幻中的道路確實是正理。
大數(shù)定理在規(guī)定了可能性的同時也給不平凡留下了機會。無限次嘗試下，概率為零的事件也是可以發(fā)生的。
而現(xiàn)在自己就只有一次機會了，這更接近《死神來了》的世界觀。只有史書上的只言片語記載，那毫無疑問該考慮可能性最大的一種，也就是自己將平凡的死去，正如歷史記載一樣。歷史是不可變動的，世界線終將收束。死神終將降臨。
高陽的全身已經(jīng)布滿了冷汗。自己就將這樣毫無意義的死去，如同這毫無意義的古怪穿越一般，雄心壯志鼓舞起來的內(nèi)心又逐漸變冷。在這之前他沒有向自己發(fā)出這個疑問，反而是在不斷地逃避著，逃避著似乎是必然到來的命運。
雄心壯志與迷亂的幻想都只是為了掩蓋這個秘密。如果不是另一個穿越者殘酷地道出真相，自己或許還會被自己再欺騙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