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蒙特羅小姐的失憶癥還是沒有解決辦法。托德倒是醒了過來,并且沒有受太大影響,可是他已經不記得自己當時經歷了什么。
在凱恩斯的強烈要求下,安娜小姐被轉移到了洋流太空站的······實驗室里。
“兩人的癥狀很像,我覺得這里面一定有什么聯(lián)系。”凱恩斯一再堅持。托恩·魏特曼實在沒有辦法讓凱恩斯退讓,只好簽了協(xié)議批準了這個決定。新近就任最高議會副議長的西莫內·蒙特羅為了治愈自己的女兒,也只好賭一把了。
凱恩斯首先閱讀了瓦西里·科莫提供的那些任務報告。多份報告都提到了托德的暈眩癥:如果周圍有人的某種想法或者意圖過于強烈,就可能引發(fā)他的暈眩癥,眼前一黑倒在地上,醒來的時候已經不記得自己先前很短一段時間內做了什么。
因此,凱恩斯安排安娜戴上頭盔躺在那臺笨重的機器上。他要讀取安娜的腦電波。
很顯然,安娜的腦電波強度比凱恩斯自己的顯著地低。雖然凱恩斯可以把這種結果解釋為自己“每日醉心于前沿的研究”,但是這種解釋很顯然太離譜了。
布拉諾·岡薩雷斯,凱恩斯的學生,提出了一個大膽的假設:“老師,要不要做······開顱手術,看看里面是不是存在某種抑制器?”
凱恩斯嚇了一跳,連連擺手:“怎么可能!別誤會,我的意思是,在人身上做實驗一定要保證人身安全,不能做任何逾越生命極限的冒險!”
“好吧好吧,老師,我明白,科學不能凌駕于自然和生命之上?!辈祭Z有點喪氣。
“不過我還是覺得很奇怪,莫非安娜在內務部的幾天里遭受了什么······慘無人道的對待?”
可惜內務部的廢墟現(xiàn)在根本不可能開掘,所有證據(jù)都已經被毀掉。凱恩斯現(xiàn)在只能摸著石頭過河,走一步是一步。
安娜始終一臉茫然地躺著,沒有任何表情,一聲不吭,像個木偶一樣。
凱恩斯側過臉,小聲問布拉諾:“你覺得她之前也是這樣的嗎?”
布拉諾打量了一下安娜,搖搖頭。
“可憐的女孩。她本不應該經歷這些?!?p> “既然周帶走了她,一定是有什么目的?;蛟S我們可以從這個地方入手。”凱恩斯的眉頭緊皺。他找來一堆典籍,開始查找。那些存儲器被翻得亂七八糟,凱恩斯仿佛淹沒在文件存儲器的海洋里無法自拔。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在浩如煙海的典籍里至少需要一百年才能找得到精神科學領域的文獻。
“老師,這樣恐怕······不太行。您要知道,這個領域在以前的幾千年都不受重視,很難找得到有用的東西?!?p> 凱恩斯只能接著想辦法。
根據(jù)手頭掌握的信息,目前還沒有足夠的線索指向安娜究竟經歷了什么。安娜終究不可能耗在實驗室里,因此凱恩斯想到了一個好主意,可以給安娜一個安身之所。
他讓托恩·魏特曼詢問西莫內·蒙特羅公爵。不出意外,西莫內·蒙特羅極力反對。
“我畢竟是安娜的父親,怎能拋下自己的孩子?”
看得出來,即使做了共和國的高官,他對共和國和議會制度依舊不怎么感冒,對蝸居在銀河邊緣的那個政府也缺乏信任。沒辦法,托恩·魏特曼只能寄希望于瓦西里·科莫能發(fā)揮他的聰明才智,從線人那里收到一些有用的線索了。
結果,線人當即給瓦西里·科莫提供了一個勁爆的消息:周文正,那個將軍,已經被處以極刑,斬首示眾。他的人頭掛在??巳刂醒?yún)^(qū)那個著名的拱門上足足三天。線人沒什么辦法進入帝國的核心統(tǒng)治區(qū)域,這個消息是他在邊境行星上聽說的。既然消息傳的這么遠,可信度絕對不會低。
現(xiàn)在的情況變成了,即使想找證據(jù),唯一知曉證據(jù)的人也已經被處死。
不過很快有一個摩羅尼亞士兵找到了商隊的聯(lián)絡辦公室,聲稱他手上掌握了內務部實驗的關鍵信息。他希望能夠獲得相當數(shù)量的報酬。
共和國使用的貨幣是共和國鎊,僅在國內流通,和星際市場上的各種貨幣一比,一文不值。為了獲取關鍵線索,托恩·魏特曼親自批示了這樣一筆特殊的預算。
于是那個作戰(zhàn)服硬盤就出現(xiàn)在了瓦西里·科莫的辦公桌上。硬盤里存儲了各種各樣的實驗數(shù)據(jù),以及······受害者信息。聯(lián)想到前面幾年日漸猖獗的人口失蹤案,不難想象,內務部在城市里隨機挑選實驗對象實施抓捕,然后弄到地下做一些荒唐的實驗。
奇怪的是,內務部明明是一個特務機構,做這些科研工作干什么?
凱恩斯還注意到,布拉諾在檢查安娜的身體狀況的時候,總是提到她的體表存在一些黑色顆粒,即使清洗掉了,第二天又會出現(xiàn)在原來的位置,似乎是有生命一樣生長。
于是凱恩斯詢問了醫(yī)學專家的意見。國立大學里的十多個醫(yī)學專家一致認為,這種癥狀可能和所謂的“水晶瘟疫”類似。水晶瘟疫是一種烈性非生物型傳染疾病,具有明顯的地域特征,在哈爾潑水晶礦藏豐富的一些星球上經常發(fā)生。開采水晶的礦工若沒有做好防護措施,就可能被水晶粉塵侵入循環(huán)系統(tǒng),造成組織大面積感染,細胞壞死直至機體死亡。更加嚴重的是,水晶會逐漸占據(jù)死者的身體,瘋狂生長直至完全覆蓋體表,成為新的傳染源。數(shù)千年前這種疾病就已經被發(fā)現(xiàn),然而由于病因并非什么細菌病毒引起,自始至終都沒有有效的防治方法,只能在下礦時注意給礦工和機器加裝防護設施,防止水晶粉塵附著在機器上和人體表皮上帶出礦坑,從而擴散到空氣中。
如果是類似的話,恐怕······
布拉諾的想法是“暗物質感染”,即有暗物質被攝入或注射進體內導致物質化的暗物質侵入細胞影響身體機能?;蛟S這也能解釋安娜的記憶被大范圍破壞的現(xiàn)象。
不過要是這樣的話,恐怕那些結晶永遠無法被徹底清除,對安娜造成的損害將會不可逆。
“我們目前的技術手段尚不能驗證這個猜想,不過這個假設成立的可能性······相當之大。很遺憾,這是一個殘酷的現(xiàn)實。在藥物治療之外,我們只能指望安娜小姐自己好起來了?!眲P恩斯總結道。
安娜沒有喪失自理能力。她之前在學校里學過的知識,大部分仍然留在她的腦海里。然而,正是那些和她最親近的人,從她的記憶里消失了。
蒙特羅先生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差點昏倒。好在他迅速平復了情緒,無奈且憤怒地接受了這個結果。
“該死的帝國!”他已經足夠憤怒了。
由于蒙特羅先生的公務繁重,不能抽出足夠時間照顧安娜小姐,經過征詢意見,安娜小姐會留在商隊的基地接受治療和照顧,順便訓練。
托德·阿爾科克的暈厥癥似乎恢復了一點點。他能夠略微記起當時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他記得在安娜的手臂上看到了一個······徽記?類似標記或者印章的東西。當然,現(xiàn)在那個東西肯定不在了,但是托德覺得那個印記一定代表著什么。
領導層里面,就數(shù)艾伯特·凱恩斯和瓦西里·科莫最了解帝國的情況。有一個答案,凱恩斯幾乎要脫口而出。
“科學部。尼科爾·維佐利很喜歡在實驗體身上做這樣的標記,用來宣示自己的主權還是什么的。把實驗體當成自己的私有物品一樣。”凱恩斯一想到那個老頭子就咬牙切齒。
“冷靜點,博士,尼科爾現(xiàn)在估計也已經死了?!蓖卸鳌の禾芈f。
“不不不,站長先生,您這么說就太低估尼科爾·維佐利了。您還記得,當初抓捕神眾使團的時候,那個掉落在地的盒子嗎?那就是尼科爾·維佐利······的意識。他只要找到一個載體,就永遠不會死?!?p> “這么重要的事情,您為什么隱瞞到現(xiàn)在?!”
“我要是當場就告訴您,您必定不會把這個盒子交還給使團的人,他們就無法回去復命,只會給我們引來更大的災難。那個冒牌貨本身是個披著有機組織的金屬怪物,承載了尼科爾·維佐利的意識。他似乎和什么人達成了合作,用共和國來做一次測試。無論測試結果如何,那個盒子都是帝國方面必須要回收的?!?p> “好吧······慶幸我們逃掉了一場戰(zhàn)爭。”托恩擺擺手。
“還有一件事,我現(xiàn)在才注意到,”凱恩斯接著說,“我懷疑安娜所受到的精神調整和我那臺機器的原理相似。也就是說,這類精神分析儀很可能不止一臺。”
“被盜取了?”托恩脫口而出。
“只有這種可能。不過,要抓內鬼,也得等到很久以后了?,F(xiàn)在我建議,對我們的戰(zhàn)列艦嚴防死守,堅決拒絕任何人參觀,以及接入監(jiān)控系統(tǒng)。必須嚴防死守,否則我們的終極武器遲早會失效?!?p> “行吧,我盡快安排?!?p> 這時,托恩收到了一條來自遠方的通信。
“您好,托恩·魏特曼先生,我是遠航探索者商隊駐瑟文的代表伊森·克里夫。我想有必要向您轉達商隊剛剛收到的消息:塔達洛大主教區(qū)的大主教弗萊蒙特·薩沃納希望訪問共和國?!?p> 凱恩斯忍俊不禁:“我的判斷多準!現(xiàn)在的事情多到你根本抽不開身!”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換你來坐我的位置試試?”
“啊,那還是別了,受不起?!?p> 消息傳到了最高議會,本來全部繃緊了臉皮的各路議員全都被逗笑了。
“宗教領袖要訪問全銀河唯一宣布教堂是非法建筑的國家?!哈哈哈哈哈哈······”類似這樣的聲音回蕩在議會大廳里。
其實共和國目前還沒有設置外交部,外交事務由商隊負責。既然有朋自遠方來,哪有拒絕的道理?最高議會立刻回復了邀請,并開始緊鑼密鼓地準備。
然而他們很快發(fā)現(xiàn),自己連塔達洛大主教區(qū)的旗幟都不認識!
“所以,主教先生什么時候到?”議長問托恩·魏特曼。
“根據(jù)最新的消息······還有一個星期?!?p> 托恩·魏特曼話音剛落,辦公室的門就被敲響了。一名士兵走進來,敬了軍禮,高聲匯報:“站長先生,來自塔達洛大主教區(qū)的訪問船隊先遣艦申請進入共和國國界。”
“這么快?!艦隊有多少艘船?”
“額······就算是先遣艦隊,也有大大小小七十艘船?!?p> 托恩的下巴都要驚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