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塔見閔蘇抱著自己的攝影機發(fā)呆,不禁感到十分困惑,“你還好嗎?”
這豪不生澀的中文讓人聽著極為舒適,然閔蘇只覺得脊背發(fā)涼,因此周遭的人和桌椅擺件,在此看來也都顯得格外詭異了。
倆人都拍了死火山坑的照片,雖然角度有些差異,但大體該照上的都籠罩在了相機下,按理說他的那張照片上有讓人悚然的黑眼睛,那紅塔的相機上也應(yīng)該出現(xiàn)才對,但沒有,這就不禁讓人感到非常不解和不安了。
難道是他看錯了?不,絕對不是,“我不太好,并且我希望你能到我的房間里看一看,也許…有驚喜?!?p> “奧,當(dāng)然,我最喜歡鬼故事了?!奔t塔表現(xiàn)的躍躍欲試,先一步跑向閔蘇的房間,見門沒關(guān),他猶豫了一下,在得到后者的同意后,長腿一邁就閃了進去。
當(dāng)閔蘇趕到時,就見紅塔正神情恐懼的盯著電腦屏幕,按著鼠標(biāo)的右手顫栗的蜷縮著,使他心下一沉,預(yù)感不妙。
“嘿,你沒事吧?”
“我…我看到它了?!?p> “那只長著綠毛的眼睛?”
“好可怕好可怕……”
閔蘇趕緊走上前去想要關(guān)掉電腦,怕把這孩子真嚇個好歹,可當(dāng)他走進時發(fā)現(xiàn),屏幕上根本就沒有什么詭異的黑眼睛,有的不過是那張死火山圖片而已,和剛剛在紅塔相機上看到的一般無二。
那東西居然消失了,紅塔仰面大笑,一面是笑閔蘇的鬼故事講得好,一面是笑自己的惡作劇居然成功了。不過后者可是決計笑不出來的,不但笑不出來,他想如果是自己單獨呆在這個房間里,可能還會砸點東西來分散一下注意力。
幾人的房間都是隔壁相連的,而且這里的墻板都不怎么隔音,倆人的動靜把簡也給引了過來,不過這次閔蘇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表示方才是他在和紅塔開玩笑罷了。并在倆人的注目下,他毅然決然的選擇了換個房間。
大山的夜更顯凜冽,刺骨的瑟瑟寒風(fēng),讓人從迷幻的窒息中徹底回過神來。閔蘇眺望遠方灰蒙蒙的如獸群似的山脊,它們弓著粗壯的腰身在竊竊私語,忽然,它們仰天長嘯,拋出片片猩紅的火光,但在下一瞬,在那眨著眼睛的星空下,它們再次恢復(fù)了平靜。那模樣就好像課堂上被抓了個現(xiàn)行的小學(xué)生,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奇怪,它們在說些什么呢?”他自言自語的嘟囔著,“怕是只有星空才聽得見吧?!?p> 話音剛落,一陣陰風(fēng)從遠處奔來,帶著幽渺滄粟之音,在他耳邊在四面八方在無所不在的地方,不清晰的唱了起來,“…終極的秘密…秘密……”
莫地,他瞳孔倏然放大,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孩子正向自己飄來,那孩子似一道虛幻,被風(fēng)吹的五官都模糊了,因此看不出男女,但黑發(fā)很長,就那樣隨風(fēng)亂舞著,光著腳丫卻身著一身別扭的古代衣衫,顏色血紅,比白晝看到的血瀑布還詭異妖艷。
他僵硬的挪動著腳步,只覺得自己撞了邪,碰著了不干凈的東西,但這一動眼前那虛幻的紅衣小孩又消失不見了,閔蘇秉著呼吸摸了摸墻壁,想要尋找開關(guān)把燈打開,但他只覺得好似有什么冰涼的東西在貼著自己的面頰蠕動。
借著月光,他壯著膽子把頭扭了過去,是那只閃動著詭異陰芒的綠毛黑眼睛,在一眨不眨的盯著他,那瞳孔里刻滿了妖異和幽深,是他見過的最可怕的眼睛。
“啊……”
“我的朋友,你還好嗎?”是簡的聲音聲音,他有晨跑的習(xí)慣,恰好回來時聽到了閔蘇的尖叫。
“說實話,我不太好。”閔蘇抹可把額間細汗,打開了房門,瞧著他一身的清爽打扮,眉頭一皺,“路面很滑,要當(dāng)心?!?p> “謝謝你,我的朋友,不過我只是出去走了一圈,呼吸一下晨時的空氣,你知道,那樣會讓我感到心情愉悅?!?p> 本來今日的打算是登陸安第斯山脈的其他山峰的,奈何閔蘇執(zhí)意要再走一趟昨天的那處死火山。
因此這支隊伍分成了兩個小組,簡和伊娃還有奧尼爾去爬新的山峰,紅塔陪著閔蘇重登阿空加瓜。
“沒想到你還挺義氣的?!遍h蘇一邊合上氧氣頭盔,一邊撥動著手腕上的動力驅(qū)動器,“怎么沒反應(yīng)?”
“我來看看。”紅塔摘下頭盔,走了過去,在那像手表一樣的小小驅(qū)動器上按了幾下,閃出道道紅芒,“是計算機的程序紊亂了,應(yīng)該是受潮了?!?p> “奧,那還真是不太順,這附近好像也沒有賣這種驅(qū)動登山服的?!?p> “沒事,用我的?!?p> “那你怎么辦?”
“我們倆用一個,我改一下計算機的驅(qū)動程序就可以了?!?p> “你在開玩笑嗎弟弟,每個人的驅(qū)動能量都是根據(jù)身高、體重量身定做的,根本承受不的兩個人重量,而且人家這程序都是既定好的,那邊都有時時監(jiān)控,你怎么改?”
“我認(rèn)真的,很真?!奔t塔頭也不抬,敲開了兩只驅(qū)動器表盤,指點飛速敲打著各種代碼,“你知道,有一種叫做鏡玄的程序,它可以輕而易舉的擾亂原有的任何程序,也就是說當(dāng)我下達命令時,因重量超標(biāo),與原始程序有出入,所以這傻瓜會被迫啟動備用能量,以保最初程序的完成,ok?!?p> “這就好了?”閔蘇眨巴眨巴迷惑的大眼睛,前后還不到一分鐘,這小孩兒有點東西,“你是學(xué)計算機專業(yè)的?不止吧?”能把現(xiàn)代的高科技驅(qū)動程序稱作傻瓜的,不該是無名之輩。
“我爸是美國安全局科學(xué)家,擅長計算機領(lǐng)域,我這純是耳濡目染學(xué)了那么幾招而已?!蹦泻禾袅颂粜銡獾拿济肿焐敌?,不過他的神態(tài)可一點都不傻,相反,還總是閃爍著睿智和狡潔的光芒。
“那這鏡玄程序是你父親研究的?”好家伙,搭伙去了這么些地點拍攝,從未了解過這孩子的背景。
“不,是我?!蹦泻候湴恋溃骸岸椅疫€被選為了聯(lián)合國深海項目的一份子哦?!?p> 閔蘇緩緩捎了捎鼻尖,心中已然掀起滔天驚浪,合著這一起出來攝影的就他一個是普通人,人家都是身懷“絕技”的大能。
深海項目是由聯(lián)合國組織的深海探究力量,被選中的無不是各國生物、物理、計算機等領(lǐng)域的精英??上攵鼙贿x中是多么幸運和不容易。目前還沒有正式運行,名單也還沒公布出來,不過瞧著紅塔的模樣不像說謊。
“你說真的?”
“當(dāng)然,我們出發(fā),請帶好頭盔。”
隨著腳底的嗡鳴作響,倆人身體前傾緩緩升了起來,適應(yīng)了幾分鐘后紅塔按下了加速鍵,即便是隔著頭盔也忽略不掉頭頂破風(fēng)的呼嘯聲。
眼前是一截截矮下去的冰峰,相較前幾日三人純腳力攀登,此刻置身云霧卻又獨立群峰,更顯壯觀、震撼。
然,這震撼很快就被腦海中的那突然浮現(xiàn)的信息所覆蓋,月前在華盛頓舉辦的全球黑客大賽中,一個少年不但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攻陷了來自各國對手設(shè)置的層層防火墻,還趁機攪亂了英國國防程序,致使計算機癱瘓了半個小時之久,好在沒有丟失什么文件。
為此兩國還鬧了個不愉快,本來像這種行為是要負刑事責(zé)任的,但聯(lián)合國一致認(rèn)為關(guān)鍵時期人才至上,并正式向那孩子發(fā)出加入深海項目的邀請,這也是項目組建以來第二個正式加入的名字,紅塔。
因為當(dāng)時參賽時這孩子全程佩戴口罩和帽子,很難看清他的相貌,但第一次見紅塔時,閔蘇就覺得他這名字有些熟悉,就是沒有往這方面聯(lián)想。
簡·奧里森,是法國著名的數(shù)學(xué)物理學(xué)家,他致力研究宇宙的終極多年,不過使他最先聞名于科學(xué)界并非是此,而是他成功的解鎖了星巖的的秘密。
星巖是上世紀(jì)70年代由莫里斯·沃德發(fā)明出來的,一種無事物理法則的物質(zhì)。經(jīng)過試驗,它可以抵抗10000攝氏度的高溫,你完全可以拿手去觸碰炙烤另一端,絲毫不會覺得燙。
后被多方“爭搶”,沃德見證了其中的爾虞我詐和利益熏心,所以拒絕將這東西賣給任何一方,他逝世后,星巖就從人類的視野中開始逐漸淡出了,直到一年前,也就是2040年,簡·奧里森這個名字才真正被大眾所熟知。
不但如此,簡,研發(fā)的“星巖”體可以說是2.0版本,它不再如從前那樣堅硬,可以很薄很軟,后又經(jīng)過多次改造,不但可以防熱,還可以同樣抵抗-2000度低溫。這也就意味著它已經(jīng)步入了3.0版本,可以制成太空服和潛海服,還可以大量運用于工業(yè)發(fā)展,上天入地真的可以不再顧忌氣溫帶來的煩惱了。
不過簡同沃德一樣,根本不打算將它賣掉,只是承諾如果國家有需要,他可以幫忙制造,但除了法國之外的其他國家卻是不肯罷休的。為了避免莫里斯·沃德的事件重演,聯(lián)合國出面,正式邀請簡·奧里森同時參加火星遷移和深海探測兩個項目,成為了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沒有受到質(zhì)疑的項目組成員。
對于近些年來的氣溫回升,世界各國都在做著最嚴(yán)峻的防御,如植被覆蓋和二氧化碳的濾化、氧化等,奈何效果不大。尤其像火山爆發(fā)這種人力根本難以預(yù)測,也完全抵抗不了的自然力量。盡管科學(xué)家們研制出了,可將二氧化碳稀釋再轉(zhuǎn)化的超級氧化設(shè)備,但想徹底轉(zhuǎn)化地球上的二氧化碳,恢復(fù)從前的氧氣濃度,至少需要2~3年時間,而在這期間其他火山又在噴發(fā)。
火山的頻繁爆發(fā)釋放出來的大量甲烷,使得近些年來各界冰川迅速融化,為此太空和深海項目的進行就顯得有些迫在眉睫了。其實這些年一直沒有停止對這兩方面的研究工作,奈何火星地質(zhì)條件相對復(fù)雜,多沙塵暴,水資源也不充足,尤其是那里的氣溫,晝夜溫差為40度至60度,冬夏溫差20度至40度,這會兒還是-20度,半個小時后就可能變成了-25.6攝氏度。大氣濃度遠不及地球的百分之一,所以保溫效果極差,這也是為何人類一直沒有遷移的重要原因之一。
在克服了制氧、地質(zhì)、沙塵等種種困難后,人類本身卻成了最大的困難,好在關(guān)鍵時期星巖三代問世了。
突然,一陣劇烈的晃蕩,閔蘇覺得自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沖擊著壓迫著,向后、奔下翻滾起來,一切都發(fā)生的太突然了,而且毫無預(yù)兆?;靵y和驚叫中他感覺到了手機在震動,方才找回了理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讓即將到達山頂?shù)乃鋈皇е?,極速的自由落體,好在關(guān)鍵時刻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驅(qū)動器又開始閃爍了綠色光芒。
嘔!
穩(wěn)定身形后他就選擇了近地著陸,落地的瞬間便是趴在地上干嘔,這種墜機似的感覺讓他產(chǎn)生了對死亡的極大恐懼。在過去的三十年間,閔蘇一向奉行生當(dāng)及時行樂,死亦無所畏懼勇者心態(tài),可真當(dāng)身處那條不可逆的死亡邊界時,竟會產(chǎn)生一種十分驚恐的陌生情緒,他的思想和他的身體各自發(fā)展,互不干擾。
“My God!你還好嗎?”紅塔匆匆落地,摘了帽子朝他撲去,緋紅的面頰上的每塊肌肉都在顫動著。
“中國有句話:大難不死必有后福。說的就是我這樣的人?!遍h蘇咧了咧僵硬的嘴角,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然渾身無力,連這一個小小的動作都讓他覺得筋疲力盡,“讓我躺一會兒…真懷念家里的大床啊?!?p> “不過…你剛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突然就掉下來了,不過好在我的驅(qū)動器關(guān)鍵時刻又好使了,這才救了我一命?!?p> “好使了?”
紅塔跪坐在雪地上,對著那驅(qū)動器又是一陣搗鼓,“奇怪,像咱們這種登山服里面都是安裝了記錄儀的,也就是你每次使用時都有記錄,可這最后一次記錄卻是昨天的下午四點二十九分,也就是說今天它根本就沒啟動過?!?p> “哎呀,管它呢,反正我命大,等下了山哥請你吃火鍋,吃三頓,不,吃三天,咱倆好好壓壓驚?!?p> 閔蘇滿不在乎,覺得只要活下來別的都不重要了,這會兒恢復(fù)了些力氣。他爬起來挪到小山背的最高處,這里處于阿空加瓜的半山腰,兩千米高的位置,頭頂是觸手可及的云霧飄渺,腳下是一片不分彼此的雪脈。
真是難以想象,幾分鐘前他就差點成了這茫茫間的一抹血色。
“跳下去?!?p> “誰在說話?”閔蘇驚然回神,猛然低首去望,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腳尖已經(jīng)懸空了,不時有碎雪塊滑著悠長的垂線,唱著地獄之歌墜入那片冰雪深淵般的鬼譜里去了。他本能的往后倒退著,卻撞上了紅塔伸過來的手臂,“你干什么?”
“奧,你怎么了?”紅塔抓著他的右臂往后拽,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你干嘛走向那里,我抓了好幾下都被你掙開了,嚇?biāo)牢伊恕!?p> “……”閔蘇向來平淡的眉毛被他的話刺激的高高撅起,“抱歉,我嚇壞了,不過…你聽沒聽到有人在講話?就剛才?”
“人?講話?哦天,你可別再講鬼故事了,這里除了你就是我,我可是沒聽到有什么其他的東西講話,而且我想回去了,這里太奇怪了,我總覺得有什么東西在盯著我,而且你是沒看到,剛剛這周圍的空氣都變成了波浪的形狀了,看得見的那種波浪,這不科學(xué)。”
能讓空氣都為之扭曲的力量,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可以肯定的是,那是人力所不能達到的。
“收拾一下,我們回去,立刻馬上,不要用驅(qū)動器,我們走著回去。”閔蘇帶頭連滑帶滾的往山下趕。
不對勁,一切都不對勁,他一定是遇著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了,雖然他向來不信這些,但很多事情又真的解釋不清,現(xiàn)在回想起來自從拍了那張死火山照片之后,變了,一切就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