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姨走的時候特意留了那支醫(yī)療團(tuán)隊中懂中文的醫(yī)生電話給始一,見楚曦和如此,趕緊拔了電話請醫(yī)生過來。
“楚先生,你喜歡聽歌嗎,我給你放好不好?”
他臉色蒼白得如同西方的石膏雕塑,緊閉著雙眼,汗水從額頭滑下臉頰。始一想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可他沉默不語。
還好醫(yī)生很快就來了,給他打了止疼劑,安靜下來他反倒睡過去了。
醫(yī)生說他才恢復(fù)過來,不能說太多話,不能太用腦。要安安靜靜的休息一段時間,循序漸進(jìn)的逐漸康復(fù)。
楚曦和這一睡,好似又進(jìn)入了休眠狀態(tài),任她怎么叫他都沒反應(yīng)。
半是驚喜半是擔(dān)憂,又按部就班的照料著他。
明天就是年了,異國他鄉(xiāng)沒有年的氣息。若是在國內(nèi),只怕大街小巷都在放著那首過年專屬的音樂,激昂澎湃,歡快喜悅。
電視里無論新聞還是廣告都是祝全國人民新春快樂,游離在外的人不遠(yuǎn)千里奔回老家團(tuán)聚,處處張燈結(jié)彩……
一早還在洋洋灑灑飄著雪,一腳下去深及小腿。始一踩著皚皚白雪,極為艱難的特意去華人開的店里買了些大紅色的平安結(jié)和春聯(lián)。
儀式感很重要,不熱鬧也沒關(guān)系。
別墅的大門實在過高,得墊把椅子站上去才能把平安節(jié)掛到中央。
椅子沒放穩(wěn),椅腳還墊著一些雪,正貼著下聯(lián),忽地一滑始一猝不及防栽倒在雪地里。
回來就換了拖鞋穿,摔下來的時候鞋掉了,腳脖子剛好摔在臺階處,被臺階邊緣砍了一道細(xì)長的口子,流了血。
輕皺著眉頭,吸了幾口冷氣她才慢慢起身,抬眼看了下春聯(lián),還好貼上了,有些歪,她卻不打算再整理,腳實在是疼。
跛著腳回到屋里,拿了藥箱出來自己簡單的處理一下,就貼了兩張創(chuàng)可貼。砰的一聲,是樓上傳來杯子摔在地上的聲音。
始一慌忙單只腳邊跳邊走上樓,推開門一看楚曦和撐著桌子站著,微微有些顫抖。玻璃杯碎了一地,水打濕了一邊床單。
“我醒來見你沒在,口很渴,手腳沒力氣就……”
他聲音還是無力,撐在桌上的手骨節(jié)分明,能清晰看見青色的筋絡(luò),雙腿微微彎曲有些顫抖。似個脆弱無辜的小孩犯錯,低聲解釋著。
“沒關(guān)系的楚先生”,她跛著腳過去把他扶到自己睡的那張單人床上坐著,說“你已半年未活動身體了,手腳難免發(fā)軟或者僵硬不協(xié)調(diào),慢慢來就好,你還要喝水嗎?”
他微微點頭,她又跛著腳去旁邊的屋里拿了個杯子出來,自水壺里倒了杯溫水給他,才拿了掃帚打掃屋里。
似真的渴,楚曦和一連喝了兩杯才饜足放下杯子,看她走路異樣,問“你受傷了?”
始一正利落的換著床單,聽他問就停了下來,指著腳不好意思的笑了下,說“明天就是春節(jié),我想貼副春聯(lián),沒站好從椅子上摔下來擦傷了,不礙事?!?p> 楚曦和那雙朗月星辰的眸子忽地暗了下,出任務(wù)的時候明明還是炎炎夏日,一覺醒來就是春節(jié)了么?明明就像是睡了一覺,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轉(zhuǎn)身想拿換下來的床單去洗,就聽他清了下嗓子,問“有力氣嗎,扶我去樓下坐坐吧,想活動一下?!?p> 她便扶著他的手,他撐著墻,兩個人艱難的下著樓。
他還使不上勁兒,大半的力都壓在她身上,顧不上腳脖子的刺疼,她也體驗做了一次人肉輪椅……
大廳中央吊著一扇晶瑩別致的水晶燈,樓梯扶手是銅制仿金雕花鏤空樣,深色的真皮沙發(fā)置與寬敞的大廳中,背景是幅巨大的《卜算子詠梅》意境畫。
整個裝修比起國內(nèi)的那套別墅,低調(diào)中也有輕奢,沉穩(wěn)不張揚(yáng),一切都是恰到好處。
這是楚曦和爸媽早些年買的別墅,裝修的時候他來看過一次,想不到是以這種方式住進(jìn)來的。
坐在舒適的真皮沙發(fā)上,看著一樓的清寂與寬敞,雪色天地間茫茫一片,光陰就是這么流逝的。
想到這,楚曦和問“始一女士,怎么是你在這照顧我?”
蘋果去皮,已切成了小塊,放幾根牙簽插在上面。始一端著果盤過來把一塊遞給他,微微一笑說“叫我名字吧,始一女士聽起來怪怪的。”
楚曦和不置可否的點點頭,修長的食指微勾摩挲著唇,有些艱澀的開口“始一,你,你不回家過年嗎?”
冬天的橘子很甜,氣味清新,易讓人提神醒腦,可惜剝橘子太過麻煩,臟手。
拿了濕紙巾把手指擦干凈,把剝好的橘子放在他面前,始一才搖搖頭說“我家人在八年多前都去世了,地震?!?p> 這份從容平靜,比那些雪還輕,不是時間久她就忘了,而是找到了安慰自己的方式,才能輕易揭開這道傷疤,淡然說起。
楚曦和一頓,那雙眸子涌上許多情感,大多同他母親的一樣,多半是歉意與同情。
“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關(guān)系的楚先生,說起家人,名義上咱倆是一對,一起過年是應(yīng)該的?!?p> 他正吃著橘子,聞言被嗆得急劇咳嗽幾聲,眸眼微紅,一臉不可置信的望著她。
忽地想起他才醒來,不清楚她與他的關(guān)系,始一便耐心的解釋前因后果。
楚曦和越聽越覺得荒唐,額角隱隱有青筋浮現(xiàn),沉著聲音說“等我回國后就把婚離了,我爸媽當(dāng)時可能急壞了有些糊涂,你別在意?!?p> “啊?額,楚先生的爸媽其實非常不錯了,而且當(dāng)時是簽了協(xié)議的,你什么時候好起來,我就能什么時候離開,這到不是什么難為我的。”
這段日子她是了解他家人的,沒對她惡語相向,變態(tài)折磨……反倒很照顧。
“那,要是一輩子都好不起來呢?”楚曦和唇角微勾,雙手撐在沙發(fā)上探身湊近她,突問。
他那雙眸子似張咒符,她始終不敢輕易直視,低著頭吃水果,緩緩道“那就一輩子伺候楚先生?!?p> 長發(fā)遮擋了她大半邊臉,神情被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