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開明沁和童心后,明水音走向一處偏僻的所在。湖邊臨水而建一座涼亭,四周垂柳依依,夜色之下幽靜宜人。她走入亭中,環(huán)顧周圍,似在找尋什么人,后又搖頭苦笑道:“這會兒怎會來呢?可是我想多了?!?p> 看著湖中盛開的蓮花,低聲吟道:“問蓮根、有絲多少,蓮心知為誰苦?娘,你在天上還好么?水音和爹好想你啊?!闭f著拿出那盞燈,點燃后默默祈禱道:“這里是你和爹爹相識之處,自你走后,爹爹就再也沒來過一次。他雖然不說,可女兒感受得到他對你的思念。希望你在天有靈,可以托夢給他,別讓他再傷心了?!?p> 松手放開孔明燈,恰好一陣風吹過,將那燈吹向柳樹叢中,眼看快要掛到樹枝上了,一道青影閃過,明水音面前多了一人,手持孔明燈,正微笑地看著她。
那人約莫二十七八歲年紀,面容俊秀,素衣青袍,長身玉立,卻顯得有些單薄,一頭長發(fā)并不扎起,隨意披散在肩上,明明是在微笑,可周身仍散發(fā)著冷傲的氣息。
明水音看到他出現(xiàn),略略有些吃驚,隨后道:“你來了?!蹦侨它c了點頭,遞過孔明燈。她伸手接過,重新整了整,待要放時又停了下來,問道:“要不要也捎些話兒給你娘?”那人道:“這湖中不過地氣奇暖,兼之此蓮品種特異,故而花期早且長,你倒信了他們的話?”
明水音嘆道:“信不信又如何?此舉不過使生人安心,本無關(guān)逝者之事?!彪S手放開燈,看著它升上天空,在藍黑色的夜幕之下猶如一點微星,慢慢消失不見。
那人柔聲道:“想你娘了?”明水音“嗯”了一聲,轉(zhuǎn)念間忽然伸手搭向他的腕脈,那人卻毫不躲閃,任她搭住自己的脈門。明水音奇道:“真的是你?我還以為是有人冒你之名做下的?!蹦侨说溃骸澳闶钦f御劍山莊的事吧。那尹莊主確是值得結(jié)交之人,我怎可不以真名相對。”
原來這人正是尹天奇所說的云開。明水音道:“既如此,我便明白你為何寧愿傷了自己也要護住他的心脈了。前些日子我路過御劍山莊,曾借觀賞景色為名查過全莊,并無任何線索。告訴我,你操控尹天奇闖水月洞天,是不是為了靈鏡?”看著她那充滿焦急與擔憂的眼神,云開不禁一陣心痛,卻無語相對。
正在這時,十幾個黑衣蒙面人綁著一個老人從湖邊經(jīng)過,那老人白衣白發(fā)白須,甚是好認,正是隱修。明水音忙搶出亭外,叫道:“你們是什么人,快放了他?!庇洲D(zhuǎn)頭道:“云開,幫我救下他吧,他是我的朋友?!?p> 云開答應著步出亭子,閃身向人群中沖去。只見那群黑衣人個個功夫不弱,且進退有序,頗為難纏。云開輕功了得,收拾了幾個隱修身邊的人,伸手提過隱修向亭邊掠去,不料亭側(cè)尚有人埋伏,伸掌打向隱修。云開對掌擊出,護住隱修,卻再也無法避過背后的兩掌,被打得向前跌去。
明水音見狀大驚,右手結(jié)印念動咒語,想喚出湖水來擊退眾人。那帶頭之人曉得厲害,竟一劍向明水音刺去。云開這時在她身側(cè),本來傷勢未愈,又加上剛受的兩掌,看到劍勢自忖決計無法格開,腦中想也不想便閃身擋在她前面,長劍透胸而入,幾乎穿透整個身體。
那帶頭之人又驚又怒,喝道:“你,你……”云開拔出長劍隨手拋在地上,鮮血登時涌出,染紅了衣襟。他重傷之下仍讓眾人感到一股凌厲的殺氣,犀利的眼神讓人不寒而栗。只聽得他沉聲道:“你們誰敢動她一下,我絕不放過他!”
那帶頭之人正在猶豫間,卻見有人向這邊趕來,忙揮手命眾人撤退。原來童戰(zhàn)和尹天雪遠遠看到這邊有人廝殺,便趕過來查看究竟,正好看到剛才那一幕,待想出手相救已然不及。
童戰(zhàn)搶上前扶住已經(jīng)昏迷的云開躺下,伸指點住他傷口四周的穴道,血流登時緩了下來。尹天雪解開隱修的繩子,發(fā)現(xiàn)他只是被人點了穴不能動而已,神智依然清醒,便為他解穴。
隱修能動以后馬上起身查看云開的傷勢,見那柄長劍傷及要害,搖頭嘆道:“傷勢太重,怕是沒得救了。”童戰(zhàn)急道:“連試一試都不行么?”隱修道:“這劍幾乎穿體而過,傷了心脈,回天乏術(shù)啊?!?p> 明水音伸手撫摸云開那如白紙般的臉龐,輕聲道:“這不過是你我第二次見面而已,為何感覺好像認識你許久了呢?”那日明水音出星月谷趕往水月洞天途中經(jīng)過西泠鎮(zhèn),也曾來過這個地方。
她的父母在湖畔相遇,因一支白玉簫而結(jié)識,所以為她取名“水音”,而這只白玉簫也陰差陽錯成為她與云開結(jié)識之物。她在陌生人面前向來矜持多禮,可遇到他后卻無絲毫拘束之處,仿若多年的好友,相談甚歡。
自從懷疑他覬覦靈鏡后,她心中充滿了矛盾,既想見到他,又怕見到他,再次見面尚未說清楚,卻變故疊生,成了如今的局面。
明水音取出那支通體晶瑩潔白的玉簫遞給隱修,讓他交與云開,便盤膝坐下凝神念動咒語。隱修和童戰(zhàn)聽了幾句便忙出手止住她,隱修道:“你不要命了,這回春咒輕易使不得的?!泵魉羝娴溃骸袄舷壬矔卮褐??”隱修道:“我那算不得會使,修習了這么多年,最多治治動物,對人可沒法子。教給童戰(zhàn)和童心他們,一個還不會用,另一個頂多能治愈動物的小傷而已。依你的靈力修為,定是將傷勢轉(zhuǎn)移到自己身上,那怎么成?”
明水音笑道:“老先生不用擔心,女媧后人的愈合能力超乎常人,我沒事的。況且……”她的聲音轉(zhuǎn)而低沉下來,續(xù)道:“況且如果我不在了,爹爹就可以等到娘的轉(zhuǎn)世,再和娘在一起了。”眾人聽得糊里糊涂,見她堅持要救,卻也只能相信她的話,由她去了。
只見她伸手撫向云開的傷口,在咒語的驅(qū)使下手掌發(fā)出柔和的白光,漸漸地傷口越變越小,終于消失不見,連一點疤痕都沒有留下。眾人驚奇地看著這諸般變化,不禁感嘆世間之大確是無奇不有。
尹天雪看她額上冒出冷汗,似在忍受極大的痛苦,忙用手帕替她擦去汗珠,聽她費力說道:“帶沁兒回去,幫我照顧她?!北銜灥乖谝煅阎小?p> 童戰(zhàn)、尹天雪、隱修趕忙將明水音和云開送回客棧,明沁和童心早已回來多時。看到昏迷的姐姐,明沁大驚,聽眾人述說后疼惜地看著姐姐,道:“現(xiàn)在只有用靈力先護住姐姐元神,盡快趕回星月谷找爹爹和長老們了。”
童心道:“你可記得回星月谷的路?”明沁道:“姐姐早將來回的路畫成地圖讓我?guī)希覀冞B夜出發(fā)吧?!北娙耸帐耙幌?,將馬車讓給明水音和云開乘坐,又找店小二買來兩匹馬,日夜兼程向星月谷趕去。
第二日云開醒來,得知明水音為救自己昏迷不醒,便與隱修、童戰(zhàn)、童心交替以靈力維持她的元神,尹天雪和明沁不會法術(shù),只在旁邊照看。云開堅持夜晚皆由他一人看護,讓眾人在馬上休息,而白天也繼續(xù)守候,幾日下來,倒是他一人消耗靈力最多。
眾人知他對明水音頗為歉疚,也不好說什么,只得辛苦些趕路罷了。不過這樣走走停停,雖是不分日夜,往常四五日的路程也趕了十來日方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