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下午,童戰(zhàn)和明水音二人前往玉虛峰,其余三人留在月園,設(shè)法拖住云劍。本來童戰(zhàn)要一人前去,說人多了反而不好行動,不料明水音堅持與他一起去,且說那冰蓮不可直接用手采摘,必須放在特制的冰綃袋子里才行。眾人知她想見云開,倒也不便阻攔。
正在商量如何引云劍出現(xiàn),將他困在園中,才能不被識破度過關(guān)卡入峰,這時有人來報,云劍已在前廳等候,有事相商。眾人想他來得可真是時候,由童心三人出面和他周旋,童戰(zhàn)和明水音從后門出去,趕向玉虛峰。
到了峰下,亮出令符,一路之上竟無人攔阻,順利通過。山峰下面倒是重重守衛(wèi),越往上走人便越少,漸漸只有他們二人。山路陡峭,只一條窄窄的通道繞著山峰斜斜直上,路旁便是萬丈深淵。童戰(zhàn)暗想這里如此險要,如沒有這令符,硬闖還真是闖不進來。
走了一個多時辰,已過了一半路程,山路不再像先前那般好走,積雪成冰,滑溜異常。童戰(zhàn)護著明水音一路上行,只覺越來越冷,到后來吸入鼻中的空氣都仿佛結(jié)成了冰,山風(fēng)吹在臉上也寒如刀割。
好容易來到峰頂,眼前好大一個宮殿,雖是青石砌成,上面卻凍著一層厚厚的冰,陽光下閃著七彩光芒,煞是好看。中間大門敞開,望進去卻連一個人影都看不到。二人徑直走入,空曠的大殿上回響著腳步聲,寂靜得讓人毛骨悚然。
忽然耳邊響起柔和的語聲:“二位可是童戰(zhàn)、明水音?”二人聽了大吃一驚,轉(zhuǎn)身向聲音來處瞧去,只見右側(cè)走廊走出一位二十來歲的女子,身著淺綠色長裙,明艷絕倫,如仙子一般。
童戰(zhàn)將明水音擋在身后,拱手道:“冒昧打擾,還望見諒。姑娘怎知我二人姓名?是云開告訴你的么?”那女子笑道:“不是他還會是誰?兩位請隨我來,少主有物事相贈?!泵魉魡柕溃骸澳慵疑僦鳜F(xiàn)在何處?”那女子含笑不語,只伸手相請,二人只好隨她前行。
曲曲折折地走了許久,沿路一間間宮殿皆是布置得富麗堂皇,卻不見一個人。那女子帶他們來到一處池子旁,只見池水已凍結(jié)成冰,池中央一朵冰蓮盛放著,白色花瓣似是透明一般,整個看來便如水晶雕刻而成,隱隱散發(fā)著逼人的寒氣。
那女子道:“冰蓮在此,明姑娘可帶了冰綃?”明水音拿出備好的袋子,伸指指向那朵冰蓮,將它收入袋中。
二人沒料到這般容易便拿到了冰蓮,童戰(zhàn)謝過那位女子,并托她向云開轉(zhuǎn)達謝意。明水音將袋子交與童戰(zhàn),轉(zhuǎn)身向旁邊一間屋子走去。
自來到這池子旁,她便一直覺得有人在背后看著自己,而那目光正是來自那間屋子。那女子見狀忙上前攔住,說道:“這里不便讓外人入內(nèi),還望明姑娘不要為難。”明水音依言停下,看著那屋子,卻并不離開。
過了一會兒,房門終于開了,出來的正是云開。那女子走到他身側(cè),云開向她笑了笑,轉(zhuǎn)而對明水音道:“這冰蓮你們帶回去,算是我對你們的補償,從今以后兩不相欠,再無瓜葛。”說著便欲離開。
明水音攔在他身前,瞧著他憔悴的面容,問道:“你的傷好了么?”云開輕攬身側(cè)的女子,笑道:“有煙兒照顧我,早就沒事了?!泵魉粢娝擞H密的神情,只淡淡說道:“三年前的事情我都想起來了,這次是不是連‘珍重’二字都不用了?”
云開的笑容仿佛凝固在臉上,頓了一頓,又滿不在乎地道:“那些陳年舊事我卻已經(jīng)忘了。剩下的日子我只想和煙兒一起平靜地度過,還請明姑娘不要來打擾?!?p> 童戰(zhàn)在旁聽著心里頗為惱怒,平日里見他對明水音關(guān)懷備至,這才幾日工夫便又喜歡上了別的女子,一時間忘了剛收了人家的冰蓮,氣道:“云公子大可在此安心度日,我們再不會這么不識趣闖上來惹人厭。水音,我們走。”明水音凄然地望了云開最后一眼,轉(zhuǎn)身隨著童戰(zhàn)下山去了。
這時天色有些晚了,一路上明水音心不在焉,險些滑落山崖,幸得童戰(zhàn)及時拉住。童戰(zhàn)知她心里難過,便說些話來分散她的注意力,明水音有一搭沒一搭地答著,大多數(shù)時間都答非所問。
手中的袋子不斷散出寒意,童戰(zhàn)沒多久便得換另一只手拿著,忽然間想起她曾說這藥女子直接服用不妥,便問冰蓮寒氣如此之重,該如何服食才好,明水音這才緩過神來,道:“我差點忘了此事,眾位長老翻看典籍,說女子乃至陰之體,若直接服用冰蓮則寒氣過甚而承受不住,必須先由男子服下,待寒氣消解后藥力融入血液,以血為藥即可。冰蓮寒氣入體后大概需五六個時辰才能化盡,其間恐怕要受一番苦楚了。我在一旁以靈力助你,只要挨過這段時間,再服用火長老煉制的丹藥,便可慢慢恢復(fù)元氣?!甭犓绱苏f,童戰(zhàn)忙道:“此事千萬替我瞞住天雪,不要讓她知曉。”明水音答應(yīng)了。
回到月園已是晚飯時分,尹天雪三人在門口等候,見他們平安歸來,無不歡喜異常。尹天雪道:“今天可是個好日子,那個云劍待在這里賴著不走,和童心喝起酒來,直到剛才才告辭,你說怪不怪?”童戰(zhàn)舉起手中的袋子笑道:“是啊,這冰蓮我們也得了,明日找好相配的藥材便可服用,一路走來倒是今天最為順利。”
明水音拉著明沁到一邊小聲囑咐了幾句話,童心上前拍著童戰(zhàn)的肩膀笑道:“這下可以放心了吧,天雪的病也快好了,鳳兒又可以復(fù)活,大哥說不定真的已經(jīng)當(dāng)?shù)?,看來這次回去我們要好好慶祝一番才是。”
童戰(zhàn)悄悄問道:“那你呢?”童心裝糊涂道:“我?不是挺好的嘛?!蓖瘧?zhàn)搖搖頭,又道:“我指你和明沁,別給我打哈哈。”
童心見繞不過去,只得道:“你是怎么當(dāng)族長的啊,哪有勸自家的長老想這種事情的?!蓖瘧?zhàn)笑道:“如果不是長老就沒關(guān)系了嘛。到時候你便沒錯我也能挑出錯來,趕你出長老會不就得了?”童心見二哥今日心情如此不錯,這樣的話也說了出來,不禁苦笑道:“我看到時候你肯定慘了,不被六大長老嘮叨死才怪?!?p> 說笑著已來到飯廳,用過晚飯后童戰(zhàn)說累了一天,要回去好好休息,明沁拉著尹天雪去房間里聊天,其余眾人便各自歸房。待外面無人時,明水音悄悄進了童戰(zhàn)房間,拿過袋子,將冰蓮倒在一只瓷碗中,再以雙掌緊握瓷碗,掌心的熱氣傳到里面,只見那冰蓮漸漸融化成一碗清凈澄澈的冰水。
童戰(zhàn)端過碗來一飲而盡,只覺一道冰線順著喉嚨直下,不一會兒便如掉進了冰窖里,寒冷徹骨,且渾身如針刺般疼痛,額頭滲出的汗轉(zhuǎn)瞬間便凝結(jié)成霜。明水音伸過手去握住他的右手,便如握住了一塊冰,打了一個寒顫,忙寧定心神,將靈力緩緩送入他體內(nèi),助他抵御寒氣。
不到一個時辰,明水音見他呼吸急促,臉色蒼白,忙扶他躺到床上,蓋好被子,自己坐在床邊,依然從手掌中傳遞靈力。這時童戰(zhàn)勉強以靈力護住心脈,免得寒氣攻心,劇痛之下左手緊抓床沿,唇邊被咬出許多牙印,緊閉雙眼,腦中只想著天雪的模樣,借此來轉(zhuǎn)移身體的疼痛。
白日里云開在冰宮中作戲騙過明水音,到得傍晚實在忍不住了,偷偷下山來到月園,只想在自己失明前再看她一眼,結(jié)果一路找來,正好看到明水音坐在童戰(zhàn)床邊,還握著他的手。云開心下一酸,只道是自己白天太過絕情,傷透了她的心,于是黯然離去,連一句道別的話也沒留下。
此時明水音卻毫不知情,全力助童戰(zhàn)抗寒。她下午在冰宮傷心絕望,一路奔波,本已有些心力交瘁,再加上接連幾個時辰消耗靈力,終于在黎明時分撐不住了,倒在童戰(zhàn)身上昏昏睡去。
明沁受姐姐囑托,纏著尹天雪徹夜聊天,也在那時趴在桌上睡著了,尹天雪將她送回房間,回來途中路過童戰(zhàn)門口,想看看他起床了沒有,卻見明水音伏在童戰(zhàn)身上熟睡,一時間還不相信自己眼睛,踏進去幾步瞧得清楚,正是他們無疑。她忙退出門外,奔回房間暗自傷心,她相信童戰(zhàn)并不會對不起自己,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可為什么他瞞著不與自己商量呢。
尹天雪若再走近些,便可發(fā)現(xiàn)童戰(zhàn)那時已然憔悴得不成樣子。幸好體內(nèi)的寒氣越來越輕,明水音睡去時已無大礙,他渾身的疼痛也漸漸退去,只覺全身一絲力氣也沒有,連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
太陽升起時明水音猛然驚醒,忙起身查看童戰(zhàn)狀況,見他呼吸恢復(fù)平緩,身體雖然虛弱,倒也并無性命之憂,于是松了口氣,歉然道:“對不起,我竟然睡著了。”童戰(zhàn)勉力笑了笑,道:“我感覺體內(nèi)的寒氣已去,現(xiàn)在應(yīng)該可以了吧?!?p> 明水音搭過他的脈搏,點了點頭,取過桌上的匕首和藥碗,劃破他的手腕,接了一碗后忙替他包扎,并從懷中取出一只玉瓶,倒出藥丸要喂他服下。童戰(zhàn)輕輕搖了搖頭,道:“待她喝下藥再說吧,萬一那藥分量不足,我服了這個再對藥性有影響怎么辦?”明水音見他堅持如此,只好先拿藥去讓尹天雪快些服下。
捧著藥站在尹天雪房外,明水音心下微覺奇怪,時候已經(jīng)不早了,她房門緊閉,難道還沒有起身么?正準備敲門,卻看到手中的藥碗里鮮血殷紅,忙縮回手來,默念了幾句咒語,使障眼法使之變得如平常草藥一般,這才敲了敲門。
過了一會兒尹天雪開門出來,見到是她愣了一下,神情頗不自然。待進了屋子,明水音將藥遞給她,讓她快些服用。尹天雪看著那碗藥,問道:“昨晚童戰(zhàn)不是說還要找些配藥么?這么快便齊了?”明水音向來不擅說謊,只含糊其辭,尹天雪疑心頓起,打定主意要弄清楚到底出了何事。
明水音搪塞了幾句,催著她服藥,尹天雪端起碗來喝完,剛放下便說有些困了。明水音以為是明沁纏了她一夜此時累了,于是扶她上床歇息,順手診過她的脈象,匆匆推門而去。
尹天雪下了床,悄悄跟在她身后,見她又回到童戰(zhàn)房間,說道:“她已經(jīng)喝完藥了,我剛診視過,已起了些作用,不過還要等藥效完全發(fā)揮才行?,F(xiàn)在你可以服藥了吧?!?p> 童戰(zhàn)忽然想到一事,忙問:“她有沒有發(fā)現(xiàn)那藥是血呢?”明水音笑道:“進門前我曾用法術(shù)改變了藥的顏色和味道,放心吧,她不會知道那是你的血的。”尹天雪聽到后吃了一驚,正想進去問個明白,忽覺丹田間涌起一陣暖暖的氣息,散到身體各處,渾身失了力氣,竟扶著墻倒了下去。
房里明水音剛喂童戰(zhàn)吃了藥,聽到門外有動靜,出門看了下,卻見尹天雪倒在門前,急忙扶她進屋。童戰(zhàn)側(cè)頭看到是她,掙扎著要下床過去看看。明水音扶他又躺回床上,寬慰道:“她沒事的,只是藥效發(fā)作了而已,一會兒便醒來了。她剛還說累了要休息,怎么會跑來這里呢?”童戰(zhàn)心想定是被她瞧出端倪來,偷偷跟過來的,不知她聽到剛才的話沒。
午后時分尹天雪醒了過來,發(fā)現(xiàn)已躺在床上,童戰(zhàn)正靠在床邊望著自己。看他臉上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這才想起昏倒前在他門外聽到的話,心下了然,知他不愿自己擔(dān)心所以才不說,那便也不問了,只道:“身體覺得怎么樣了?”童戰(zhàn)笑道:“昨日去玉虛峰,峰頂太過寒冷,竟受了風(fēng)寒,如今用過藥,已好得差不多了?!?p> 尹天雪起來坐在他身側(cè),感覺神清氣爽,比先前精神了許多,于是道:“你不用擔(dān)心,我已經(jīng)全好了,以后再也不須以法術(shù)續(xù)命了?!蓖瘧?zhàn)微微笑著,看她無事終于安下心來,昨晚一直為疼痛刺寒所擾,已是精疲力竭,服藥后好容易能起身,又守在她床邊一上午,這時陣陣倦意襲來,困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尹天雪扶他睡下,蓋被子時發(fā)現(xiàn)他手腕上的傷口,心中一陣難過,輕輕撫著著他熟睡的面容,垂淚道:“祈盼上蒼垂憐,你我能生生世世在一起,永遠莫要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