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俞家的別墅出來,俞鴻軒又陪丁二走了一段路。
“這次回來多久啊。”俞鴻軒有一搭沒一搭地問。
丁二猶豫了一下,道:“少則一兩周,多則一個月,我也說不準?!?p> 俞鴻軒點了點頭。
兩人并肩走著,各自心里懷著事兒,一個不知道怎么開口,一個覺得說出來太麻煩,于是都沉默著。
冬天的風吹著很冷,路過一家小賣鋪,丁二徑直走了進去,買了一包瓜子回來。
“俞鴻軒,”丁二突然道,“你有沒有覺得自己和別人有些不同?”
俞鴻軒笑了:“咱都這么大了,應該不犯傻了吧。”
丁二搖了搖頭:“我在很認真地問你問題?!?p> 俞鴻軒深思熟慮后,答道:“可能爹比較有錢,從小就活得比別人更風光?怎么突然問這個?!?p> 丁二把沒撕口的整包瓜子重重地塞到了俞鴻軒手里,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俞鴻軒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卻意外地從那雙眼睛里讀出了一絲羨慕。
“珍重?!?p> 良久,丁二拍了拍他的肩,鄭重地說道。
俞鴻軒看不懂他的意思,只知道丁二這個人雖然不喜言笑,但是是個實打實有趣的人,不會輕易搞嚴肅這一套。
經此一別,不知道以后還有沒有機會再見面。
老家伙們給丁二在A城租的房子到這一年六月份才會到期,丁二從褲兜里摸出了鑰匙,廢了好一番功夫才打開了門。
他沿著墻摸黑走到臥室,栽倒在床上,仰望著天花板。隨著眼睛逐漸適應了周圍的黑暗,屋里的一切都開始有了輪廓。
丁二喜歡這種看著某樣東西從無形變成有形的感覺。就像人的意識,最開始是沒有形狀的,經過無數次的打磨,最終成了形。
從混沌中走出來,從迷茫變得清醒,這樣一個不斷理性化的過程是值得享受的。他從生命的一開始就一直是這樣認為的。
他的意識深處好像有一個聲音,或者說是一股力量,在不斷地打消著他的熱情,指引著他的行動。
丁二從床上爬起來,打開燈走進衛(wèi)生間,站在了鏡子前。鏡中的人長得越發(fā)棱角分明,只是陷在眼窩中的那雙黑色的眼睛里,帶上了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色彩。
他覺得這眼神有點像丁耀輝。
鏡中的人笑了,鏡外的人也在笑。他們同時轉過身,走出了明亮的空間,走進夜色。
丁二把外套往身上一披,出了門,沿著一條熟悉的路緩慢地走。
他最終在A城九中的大門前停了下來。白色的柵欄門是鎖死的,側門也緊閉著。
“丁同學?!币粋€低沉的聲音在柵欄門對面響起。
丁二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現(xiàn)在是晚上九點三十二分。
“九中的老師還真是敬業(yè),這么晚了還在學校備課?!倍《⒁曋鴮γ娴娜耍瑤е┰S調侃意味地說道。
他抬頭看著柵欄門后的教學樓,總覺得這里像是一個大籠子。
對面的人沒有說話,只是走到一旁為丁二打開了側門。
丁二在門口站了幾秒鐘,坦然一笑,邁進一只腳去。
他本就該在這籠子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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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樓中,徐雨婷頗不自在地坐在實驗室里。實驗室的講臺上坐著一個老人,老人最外面穿著一件黑色風衣,手里正把玩著一個試管。
她低著頭,心里提了一口氣,只敢用余光去瞥前面的老人。
老人用右手的兩只手指輕輕敲擊著試管,清脆的敲擊聲在安靜的夜晚格外的響亮。他忽然停了動作,轉頭望向窗外。徐雨婷也抬起頭來往窗外看。
“他來了?!?p> 徐雨婷聞言,緩緩站起身來,小心翼翼地對老人說道:“父親,那我去了?!彼觳阶叱鰧嶒灅牵o了衣服,向丁二招了招手。
看見徐雨婷,丁二不由得一愣。
孫結道:“因為一些私人原因,暫時由我來照看她?!?p> 丁二也就不再問了。
兩人并肩走了一會兒,孫結問道:“還記得上次和你見面的時候,我和你提到過的石碑么?”
丁二道:“記得?!?p> 孫結看了他一眼:“石碑上,有徐梅的名字?!?p> 一語落下,孫結明顯感覺到身旁的人愣了一下,好像得到了什么難以置信的消息。
徐雨婷從實驗樓門口跑了過來,有些驚訝又有些興奮地問道:“丁二!你怎么來啦!”
丁二淡淡道:“路過,進來看一眼?!彼D頭看向實驗樓唯一亮著燈的教室,和一雙深邃的眼睛四目相對。
不對勁。
丁二轉頭看向孫結,只見他正用一種堅定的、視死如歸的眼神看著自己。他又回過頭去看亮著燈的實驗室,發(fā)現(xiàn)原本坐在講桌前的老人不見了。
那個老人是什么來歷?
他正想著,耳畔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風聲,由遠及近向他逼來。丁二急忙錯開兩腳,推出右掌;粗糙的手掌表面隨即生出一股風,在本能地接下了向他打來的一拳后,又將那只拳頭推了出去。
丁二定睛一看,向他襲來的竟是一個年邁的老人;還沒來得及驚訝,老人便緊追不舍地發(fā)起進攻。
兩人從操場的這一頭打到那一頭,在對面停留了片刻,又互相拉扯回來。
徐雨婷在一旁冷冷地觀戰(zhàn),孫結則在看著徐雨婷。兩人從一開始的那一拳就都知道,雖然老人的身手不凡,但最終會被丁二纏得筋疲力盡,露出破綻。
老人的目光原本都在丁二身上,卻突然一回頭,看向徐雨婷,轉而向她襲來。徐雨婷隨即一改冷漠的神色,裝出一副驚恐的樣子,邁著細碎的步子連連后退。
這一招是徐雨婷想出來的,她想賭一把,賭丁二一定會來救她。
老人原本覺得這不可能,眼見自己的拳頭就要打到徐雨婷身上,丁二卻突然飛一般地滑過來,架開了他的手臂。
徐雨婷暗道“賭贏了”,手上暗自蓄力,揮之將起,卻被丁二重重地壓了下去。那一瞬間她只覺得手臂發(fā)麻,渾身好像都使不上力氣。
她一時間有些發(fā)蒙:他的力氣什么時候這么大了?或許是平日里隱藏著,就連與他朝夕相處的老家伙們都沒有發(fā)覺。
只見丁二用身體架開老人,拽著徐雨婷閃到一旁,隨后松開了手。
他回頭淡淡地看了徐雨婷一眼,低聲吼道:“站遠一點!”
徐雨婷從他的眼神里看懂了:按下自己的左手,是丁二有意而為的,但是他并不認為自己會傷害她。
自己在他眼里,只是一個因為家庭原因跟在孫結身邊、不知道自己是異能者卻被卷入這場爭斗中的普通女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