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命令守衛(wèi)立刻前去,在施瀾生逃竄必經之路布陣迎敵。施瀾生事先得到了消息,臨時改變路線,借道惠城。惠城目前是程穎鎮(zhèn)守。午國士兵們都很驚訝,這可是戰(zhàn)無不勝李娘子的駐地,雖說是午國的王后,多少也是午王臉皮厚,硬塞的名分,人家自己可不承認。如今三分天下,可不是斗嘴皮子,去惠城還不如直面兵力不多的苗城,尚有一絲生機。但眾人心里雖這么想,也沒人敢提出。
張萬里見他們改了方向,立刻讓人追上,定要痛打落水狗。
程穎聽聞有一路午軍正在朝著惠城而來,后來還跟著乞活和胡軍兩路追兵,有些驚訝。等到弄清了事態(tài),冷靜下來。
她人雖在離前線不遠,但只是駐守,身子撐不住再領兵出擊。可此事事關重大,還是親自上馬堵住了施瀾生。施瀾生雖是逃跑,依舊高頭大馬,逃的意氣風發(fā),行裝絲毫不亂。看著程穎親自在前擋著,頗為玩味地扯出點笑意。
程穎心想著,你也有今天:“狗賊施瀾生,你手刃無辜百姓,今日跌入我手里,快快投降,免得多些死傷?!?p> 施瀾生不急不緩地說:“阿穎,你就是記仇,你囑咐了我之后,我何時還手刃無辜百姓?”
霍斯然道:“娘子,這是個絕好的機會啊。錯過這個機會,以后都不會再有了。殺了他,天下一定是乞活的?!?p> 施瀾生坐在馬背上,依舊那么高傲地看著她,帶著一絲戲謔,看起來不是在求她放行,而是必須要放行。程穎握了握手中的劍。遠處追兵已經越來越近,施瀾生仍舊穩(wěn)穩(wěn)坐在馬上看著她。
程穎聽著越來越近的馬蹄聲,一字一句說道:“此前,你放過我和萬里一條生路,今日就當還給你了。放他們走!”
乞活軍面面相覷,但這支嫡系部隊對程穎有著足夠的忠誠度,立刻讓出一條道來,讓施瀾生離開。施瀾生笑著對手下的將士說:“謝過王后娘娘?!?p> 將士們刷的跪下:“謝王后娘娘?!?p> 程穎右手緊緊捏住劍柄,幾盡捏碎:“我和你說過,顏偌不靠譜!”
施瀾生勒了勒韁繩:“我也和你說過,張萬里不靠譜!他就在后面跟著,殺了他!”
“管好你自己,狼狽地逃去吧。只此一次,下次我必定手刃你?!?p> 施瀾生又道:“我和你說過,成大事者,心腸不能軟,否則有后患!”
說著,“駕”的一聲,馬風馳電掣般飛出去。不一會,張萬里的追兵就到了,見施瀾生已經逃走,頓時跌足。
“娘子,你也太感情用事了。這么大好的機會,天賜良機,你也能放過他。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氵@是拿四十萬乞活軍來感情用事?。 ?p> 霍斯然冷道:“張萬里,搞清楚你在和誰說話,四十萬乞活軍是李娘子的,你不是將軍,不該領兵作戰(zhàn),做好自己的事情,輪不到你來在此跌足指責!”
程穎收起劍:“張萬里說的沒錯,我錯失良機,所有過錯在我,我愿受罰。”
張萬里立刻行禮:“阿穎,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心急口誤?!?p> “你說的沒錯,這筆賬你先記著,先回苗城去,做好自己的事情吧?!?p> 大軍在程穎的指揮下,在北面攻城拔寨。大本營里權勢最大的就屬張萬里了。
張萬里得云湖城高人指點跟隨程穎之后,他很相信這是一個一本萬利的投資。特別是孟照淵戰(zhàn)死錦朝覆滅,震驚了他許久,當年若是他跟著孟照淵,他也必死無疑,這使他更加堅定自己才是亂世中的天命所歸。
現在天下大勢已經明朗,午乞兩國共同攻打胡國,將來的國君必定是二者選一。程穎此前對施瀾生極為癡心,施瀾生對她也是情意難絕。若是等到她和施瀾生聯手,那就沒有他任何事情了。此番程穎竟在刀光劍影的戰(zhàn)場不假思索放走施瀾生,更使他害怕。
他要改變這一切,雖在乞活軍里沒有實權,但在乞活民里,他還是有身份地位,有話語權的,不如翻天覆地一回,不負天意。
張萬里抓住了放走施瀾生一事大做文章。他對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官吏們”說:“女子就是女子,感情用事,連手刃午王的機會都能丟棄。娘子以前是施瀾生的侍妾,一切唯施瀾生是從。午國誰不知道乞活的李娘子,就是他們的程王后?難不成我們乞活軍拼死拼活的,將來還要將全部乞活軍人和土地都拱送給施瀾生,這不是荒唐嗎?我們這么些年,拼死拼活拼上全部身家,難不成都是為那個李娘子作嫁衣裳?這算個什么事?”
他的一個副手說:“議事郎說的對!別說李娘子是不是念施瀾生的舊情,自古以來,有女子領兵作戰(zhàn)的,可從未聽說有女子當皇帝做天下的。我們乞活軍將來也是要坐擁天下的,那不成李娘子來當皇帝?那她將來傳給誰?給施瀾生的孩子嗎?還是給她收養(yǎng)的回來的孩子!”
張萬里冷笑:“諸位有所不知,什么收養(yǎng)回來的孩子,不過是施瀾生的孩子,如今已是兩歲有余了?,F在養(yǎng)活在玉穗院,由我家娘子照看。只對外面瞞著?!?p> 張萬里其實無從確定這孩子是不是程穎親生的,此時說這些,不過是想造個謠言,激起民憤,不過歪打正著。
眾人驚訝:“豈有這樣的事,那不是我們乞活軍都被這兩公婆騙了?”
“真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盤!這兩公婆兩頭下注,包贏不虧,唬得我們去給他們拼命?!?p> 接著就有更多人附和:“豈能讓施瀾生撿了便宜。乞活軍民占著這么大片的土地,就因為李娘子是個女人,連個國號都沒有。議事郎辛辛苦苦治理這么多年,上下官民過上這樣的好日子無不感激于他,我們在議事郎的領導下,做了多少事情,得到的報酬卻少的可憐,說是要為官清廉,我看就是她摳摳搜搜,準備以后全都送給午國!”
“不可以!不可能!乞活軍牝雞司晨已久,該改回來了!”
這些人中,唯有白南師不吭聲,他原是京城中一罪臣的家丁。張萬里還是孟照淵門人的時候,負責處理這個罪臣家中事宜,他看中了白南師一身好武藝,想辦法解救了下來,一直帶在身邊,白南師對他有足夠的忠誠度,但一涉及到程穎的問題,他就閉口不談。
張萬里點名他回答:“你認為呢?”
“議事郎說的事,小的去做就是。只是大家都知道李娘子不稱王,不因為她是女人,而是她寧和眾人平等,愿為乞活軍民的一員而已。我們不過是后方管事的,大部分人都未曾和前方將士一起拼過命。所以,各位有各位盤算,我勸不住,但各自心中有數,不該如此貶低娘子?!?p> 眾人撇了撇嘴。張萬里對他的話也不過多放在心上??v使白南師心中有些想發(fā),但對他的忠誠度是完全可信的。
張萬里在親信們面前將這層窗戶紙被捅破之后,一個秘密的,由乞活軍中原官僚集團為主的倒李組織成立。他們苦于手上沒有兵權,只能埋伏著,趁著北方戰(zhàn)事緊張,將軍們無力顧及,四處含沙射影宣傳李娘子好大喜功,拖累民眾,張萬里的德義才是是萬民之福。
胡國國君竇爾徒很快發(fā)現,自己所謂的精心作戰(zhàn)準備不像自己想像的那般推進,反而在兩頭攻擊下連連敗退。施瀾生在被顏偌坑了一回,遭遇了此生第一場戰(zhàn)敗之后,再次率軍拿下了靖迎城,殺死了胡國頭號戰(zhàn)神周廣遠,從此胡國兵敗如山倒。胡國剛吞下的錦朝之地,就快被乞、午兩國瓜分干凈。
正在胡國存亡之際,乞活的議事郎張萬里派人找到了竇爾徒,要與他聯盟,給他獻上起死回生的一計。